计划简单得很,先悄悄释放一名奴隶,再将牛兰珊乔装成奴隶让他们捉回去,在暴露前及时报官将她解救出来就算大功告成。
一百多名奴隶,一路上还时有流转,商人记不全容貌是大概率事件。
因此奴隶的捕捉其实完全依仗能追踪异香的老黑狗,欺骗了老黑狗自然就相当于欺骗了整个商队。
唯一的问题,异香,在有致远这个内应的前提下变得不是问题。
至于为什么派牛兰珊这么有特点的人物去执行这么高难度的任务……
没办法,他李二狗不是宿慧电视剧里那种能养得起私军的高级大皇子,这已经是他手底下唯一的精兵强将了。
暴露的可能性确实高得吓人,但毕竟上午不是所有商人都去围观了堂审,去捉捕奴隶的人不一定认识牛兰珊是其一;遇到危机情况,牛兰珊凭借自己一身武艺暴起发难逃出生天也是易如反掌。
还有个没说出口的理由就是:奴隶必定营养不良,长得不好看,脑袋也不灵光,而牛兰珊除了体型不符外,其他的特点都比较契合。
牛兰珊听过计划,不疑有他,拍着胸脯一口应下来。
同样身负任务的致远没急着附和,左右张望,反复对比了这主仆二人的体型后对李二狗发出灵魂拷问:
“为什么你不亲自上?”
哏都没打一个,李二狗将早已准备好的答案说出来,无非更容易被认出来,实力不够容易出现危险等等。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他不会说出口的。
万一身陷险境又需要变得更丑怎么办?
他李二狗虽然是善人,但不至于为了关系不深的一群黑国奴隶冒变成骟人的险。
勉强认可了计划,致远不再言语,李二狗见没了异议,宣布计划开始。
快步赶往南城,李二狗用三个铜板的高价从流浪汉的口中换来了一间早已无人居住的破屋位置。
破屋着实够破,已经几乎和废墟无异,角落不是放着茅草就是充斥着污秽,显然到了晚间就会变成流浪者的乐园。
虽然牛兰珊和致远看着直皱眉,但李二狗却很满意。
周围的居民显然早就知道这里不是风水宝地,途经此地也都想方设法地退避三舍,步履匆匆,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屋里发生什么。
阴暗处几块斑驳的陈年血迹和污秽混作一团,前人已经验证了这是个动手的好地方,可靠性一级棒。
看了眼天色,日头已是肉眼可见地开始偏西,心知不能再耽搁,李二狗决定兵分两路。
自己孤身前往典当铺置办伪装用的衣服,让二人去商队直接进行下一步计划。
靠近南城门旁的破客栈,致远给牛兰珊指出自己居住房间所在,约定好一盏茶后将异香放在窗口,跺跺脚给自己鼓足了气,头也不回地扎进了客栈。
客栈大堂里坐的大多都是商队的商人们,收拾完行囊正无聊地吹水打屁,几个和付家兄弟关系好的还频频将目光瞥向门口。
见致远一头闯进来,那几人明显一喜,正想迎上去又回忆起贾仁义不要安慰的叮嘱,矛盾之下有些不知所措,最后只好坐在那沉默不语。
受到感染,整个大堂眨眼间沉默下来。
几个商队之外的客人莫名其妙地四处张望,见因为进来一个半大小子而安静,小声讨论这是哪位家里的公子。
有了引子,大堂里的气氛又逐渐活络起来,不消片刻又变得吵闹。
贾仁义听到楼下的异常走下来,见到门口的致远,没有丝毫意外。
他一直坚信自己商队招揽的都是聪明人,而聪明人自然不会感情用事。
利益至上,不是吗?
为了所谓的亲手收尸浪费大笔银子留下来,最后回国路上多半还要花费财物雇佣镖客,他哥哥用命换来的钱财就为了这样意气用事付诸东流。
付贵作为一名商人的在天之灵恐怕也不会瞑目吧?
这钱留着回国后做本钱,利滚利,每年忌日多备上些贡品,它难道不更能体现对亡者的悼念吗?
看着致远稚嫩的面庞,贾仁义在心中默默感慨自己的仁慈。
如果不是致远尚未成年,被感情左右尚且情有可原,哪会让商队人吃马嚼地等着他?
但愿这等待能让致远成长为一个真正合格的商人。
和牛兰珊分开后,头脑一热就莽撞地闯进来,心虚使得致远一时间愣在门口,大量汗液从掌心分泌,黏腻的感觉很不舒适。
几名老相识关切的目光有那么一瞬竟让他的内心出现了动摇。
好在,贾仁义适时出现。
嘴角笑容的弧度,微微颔首的弧度,真是标志啊。
无数次练习形成的弧度看起来是那么的虚伪,让头脑猛地清醒过来。
不着痕迹地在裤腿上把手汗擦掉,侧身闪过贾仁义想拍他肩膀的手,含糊地咕哝一句表示招呼,一副急着要上楼收拾行李的急切模样。
原本想拦下致远问清楚到底如何决定的贾仁义悻悻地举起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让开楼梯口的位置让他上楼,苦笑着和其他人坐到一起。
是走是留等他下楼就见分晓了,小孩子,面皮薄,又好面子,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过来,见过的何止千人千面,这幅样子再正常不过了。
要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刚刚忽然冷静地坐下来和他交流,反倒可能有诈。
脚步匆匆的致远哪里顾得了太多,只知道蒙混过了第一关,赶紧行动才是真的。
故意加重脚步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回头观察一番廊道,确认没人后深吸一口气,提气轻身,几个跨步,闪身进了贾仁义的客房。
原本异香一直是由商队里身手最好的付贵保管,如今付贵锒铛入狱,保管的职责自然落到了身手第二好的贾仁义手里。
异香平时以固体形状的香块保存,最初足有成年人人头一般大,每次使用其实只需要在打满水的水桶上用匕首轻轻刮擦下一些粉末溶在水中就足以。
也幸亏这种使用方法消耗着实不大,这返程路都走了小一半,仍剩下一斤装的小酒坛似的大小,贾仁义根本做不到贴身携带。
从怀里掏出一条汗巾,谨慎地从香块的底部摩擦几下,纯白的汗巾沾染上了淡淡的黄色。
将香块仔细端详一番,确信没留下明显破绽,致远凝神倾听楼下声响,确认没有异常后赶忙蹑手蹑脚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将木窗推开,楼下街道人流熙熙攘攘,高矮胖瘦一应俱全,唯独不见牛兰珊的夸张身影。
站在窗口的致远正暗自着急,耳边却突然觉得瘙痒。
高度紧张的致远哪里受得了这种刺激?
心头一惊,下意识想伸手拂掉耳边的事物,却忘了手里正攥着汗巾。
指爪一松,再想补救已经有些迟了,汗巾朝着街道飘然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