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仁义只能咬住牙关,坚持声称刀是挂在腰间,或许是被打斗时无意间击落至地面。
面对各执一词的情况,显然唯有无言的物证最为实在。
师爷显然是读空气的高手,恰到好处的让捕快送上夜行衣与短刀。
没有正常的成衣铺会出售夜行衣,准确说连正经裁缝都不敢接这种活,因此夜行衣往往连个统一的样式都没有。但夜行衣与普通衣物间的区别还是一目了然的。
这身夜行衣具备了所有该具备的要素,深黑的布料紧致贴身减少行走时发出的声音,各个袖口都配有绑带以防有体毛遗落,头巾配蒙面巾更是寻常衣物不会有的东西。
整体而言,一看就属于夜行衣里的高端货,不是早有准备则不能随便在异国他乡弄到。
众人将视线聚集在腰带上。
腰带倒还颇为正式,并非普通的黑色粗布随便一扎就完事,而是条普通的成衣大带被染黑,内侧还缝制了多个小口袋,可以装些小物件,一些暗器和药瓶还待在原来的位置上。
唯独,缺了用来悬挂佩刀的挂带。
反观那短刀,乍一看就像是一根扁平的短棒上开了条缝隙,木质的刀鞘上干干净净,已经不能用简单来形容,只能说是简陋。
最为关键便是在于,没有无需挂带就能固定在腰带上的刀璏。
综上所述,这刀想插在腰间,除非无时无刻不用一只手扶着,不然根本挂不住。
贾仁义没有垂死挣扎,在这两件物证面前蛮不讲理只会显得愚蠢,败坏路人缘,为后面摆脱真正杀招埋下败笔。
不论是知府还是李二狗和严宁,都没有为证明这件事感到兴奋异常,毕竟哪怕是藏兵不露,面对生命危险时才持刀反抗仍会降低相对应的惩罚。
行百里者半九十,更何况他们这刚走五十不到。
问斩是入室抢劫的顶格判罚,只要条件稍有不足,就会疑罪从无改为监禁等刑罚。
而付贵作为金国人,是可以要求金国方面向胜国提要求,引渡他在金国服刑。金国这地方,哪怕是死刑,缴足足够的罚金也可以免去,监禁这种惩罚甚至都要不了千两银。
因此唯有一战功成才是三人共同的追求。
知府见贾仁义还算识趣,直接提问第二个关键问题:
“既然付贵是将短刀藏而不露,李二狗作为主人家持械想制服你也情有可原,但一件瓷瓶远谈不上凶器,照面无从判断是个高手的李二狗,为何丑段丙等的付贵会认为自己需要持刀反抗?”
贾仁义垂在袖中的手不由得摩挲了几下掌中的一枚铜钱来缓解焦躁。
昨夜从付贵口中得知那人是个丑段甲等水平的高手,下意识以为只是扮猪吃虎的角色,连灵根都没有实在是他没想到的。
这事也不怪付贵没告诉他,付贵本人没有辰段实力而无从准确判断李二狗力量来源于灵根还是天生神力,丑段甲等的实力还是打过一场才隐隐猜测出来。
将昨夜付贵跟他说过的过程细细筛过两遍,结合李二狗的大皇子身份,一个词突然成了破局的关键!
贾仁义抱拳拱手,精神振奋下连掌心的铜钱被挤压而带来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朗声说道:
“是法符!付贵翻窗而入,虽然感觉不到李二狗殿下的灵根气息,但见到他抽出法符,不知法符功效,不敢托大,只得第一时间拔刀防御!”
第一遍供词最为重要,修改是大忌,可如果只是添加细节就还算过关,只是会略略降低主审的好感。
他身后的付贵一听之下有些错愕,空张开嘴似乎想说些什么,转念想到已经选择全权交给贾仁义,无条件的信任才是根本,此时拆台才是真正的自寻死路。
一旁的严宁冷漠的脸上被贾仁义的话勾出了几丝笑意,嘴角虽没有上扬,但眼眶边的肌肉微微隆起,嘲笑暗藏其中。
李二狗没有大意,谨慎地请求向贾仁义请教一个问题,得到知府的允许后问道:
“我想问的是,不知你可承认我自付贵进屋直至严宁等人进屋期间,没有更衣?”
看似毫不相关的问题必定暗含杀机,但贾仁义手中信息不足,着实无能为力,转头看向付贵,见对方苦笑着点头,他知道这件事没有否认的余地,又只得硬着头皮认下。
得到想要的答案,李二狗转而请严宁说出他进屋时自己身上的衣着。
“前面只提到未蒙面者而没提衣着确实是我考虑不周。现在我来证明,当时李二狗殿下身上只穿了件单衣。此事可现在去向我同僚求证。”
严宁的回答铿锵有力,语调里连点起伏都没有,落在贾仁义耳中却那么刺耳。
昨天他只听付贵说对方抽出了法符使用,但从哪抽出又是怎么抽出只当是细枝末节,没有追问。
法符这东西并不稀罕,凡是辰段以上高手将自己的灵力以某种规则封印在物品上便算是制成了一件法符,普通品价格不高,甚至寻常百姓也时有应用。
可以说胜国之所以能不受饥荒困扰,众多高手制作的各系法符辅助耕种起了大作用。
不过由于多有限制,制作材料如果是凡品更是连保质期都很短,法符始终难以成为解决问题的首选。
法符依靠气息激发和维持,如果距离过近就会互相引动,因此难以像书籍里的纸张一样叠放。除非是放在特制的夹子里,依赖夹子里的屏蔽隔断才能共存。
真别说,李二狗确实有一本法符夹,但这夹子体积不小,辞典般的体积里存放着寥寥十张符。
而所谓单衣就是连腰带都只扎裤子上的那根,没有外面的大带,怀里自然揣不住东西,连单张的法符都放不住,法符夹也绝无可能。
李二狗得到想要的答案,最后向知府总结道:
“付贵翻入屋内时我刚沐浴完,周身只着一套单衣,除了在绑腿里暗藏的一张木吉庇护法符外,并无其他法符在身。所以……”
话未说尽,但言下之意很明显。
如果是为了擒下付贵,自然不会抽出只有守护之能的法符;如果抽出法符,说明李二狗自认遇到危险。
而对于一名丑段甲等实力的武者来说,显然付贵持刀才符合会给李二狗造成威胁的逻辑。
前面逼得李二狗承认自己身具武艺反倒成了砸脚的石头,贾仁义隐约有种退入死角的紧迫感。
将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