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一直到陈萍出生,杨萤来茶楼的次数屈指可数。
每次杨萤一出现,阿福就浑浑噩噩的过两三天。
终于,等到了陵清镇的又一个梅雨季,陈萍降生了。盼了这么多年,陈家终于有了一个新生命平安降生。
阿福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旁敲侧击的在茶客的闲谈中知晓了杨萤的情况,并不是很乐观。
混在陈家往来客商的人群里,阿福终于呈上了自己的一片心意,一声恭喜的道贺,却被陈老太太横眉回了一句,“没什么可恭喜的。”
阿福悻悻的回到茶楼,自此便不再上门,但是心底的担忧却又无端增添了几分。
他只能在茶客的笑谈里,零星的收集关于她的讯息。无非就是,她拖着病殃殃的身子,又怎么遭受了陈老太太的刁难。
陈老太太将陈旭抱回来的那天深夜,正准备安寝的阿福瞥见了楼下立在门口的杨萤。
阿福兴冲冲的奔下楼去,跑到二楼却又硬生生收住了脚步。他轻轻在窗口推开了一道缝,无声的望着楼下杨萤摇摇欲坠的单薄身影。
双手垂在身侧紧紧攥着,阿福狠狠地压抑着自己的冲动,牙齿被咬合的咯咯作响。
终于,楼下立了两个多小时的的人影转身离开,落寞的消失在了夜幕里。
阿福蹲下身子,这才敢让遏在喉咙里的恸哭声发泄出来。
他不能下楼,他不能出现在她的面前,他担不起这场感情的责任,他给不了她安稳的未来。
他给不了……他恨自己无能,但是他也知道,他确实给不了!
陈萍长大一些以后,有时会自己跑出来玩耍,每次阿福见到,就会给她拿一些备在茶楼的糖果点心。
他听说了,自从陈旭来了以后,她们母女俩过的更不好了。他喜欢看陈萍天真无邪的笑脸,眉眼里尽是阿福记忆里对杨萤的初见。
但是后来,杨萤还是知道了,就在离茶楼不远的地方,她狠厉的打掉陈萍捧在手心的糖果,大声呵斥着她,年幼的陈萍只是委屈的小声抽泣。
阿福只看了一眼就退回了柜台。
那个……还是她吗?
阿福怎么也想不到,曾经温婉的杨萤如今变成了这番模样,他竟然觉得有些不认识了。
也许,阿福永远都不可能明白,一个女人在心悦的人面前,哪怕遍体鳞伤,也会高高端着那一份支零破碎的自尊,更何况,多年之前的那个深夜,她以为,他也像旁人一样厌恶了她,瞧她不起。
悠悠荡荡又是好些年,已经亭亭玉立的陈萍偶尔会在放学的时候路过茶楼,她虽然有些腼腆,但是性子还是如杨萤一样娴静,还有点善良。
他的茶楼外总是亮着一盏灯,照着陈萍夜读晚归的路。
再之后的事情,阿福听起来都觉得有些气愤,陈家跟新来陵清镇的亓家,竟然做下了那么无耻的勾当。
阿福再怎么义愤填膺,但是见到杨萤的那一刻,他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杨萤独自在茶楼坐了一个下午,阿福除了给她添了三次茶水,别无交流。
明明心里有好多的话想要跟她说,阿福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记得她消瘦的脸庞令他感到心疼。
隔天,就听到了路人议论纷纷,陈家的老板娘去世了。
阿福如同是惊了个晴天霹雳,久久都不敢承认——她昨天明明还在这里待了好久!
直到前去吊唁的时候,看着冷冷清清的灵堂,阿福才相信,她是真的走了。
阿福伏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在旁人看来,都觉得阿福晓得知恩图报。也许,只有阿福自己知道,他是在懊恼在悔恨。
若是那个深夜他真的带她远走高飞,会不会就不是这样的结局了?
“阿福这一辈子,就只守着你。”
阿福喃喃的话语飘散在风里,一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