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小半个月,陈家就突然悄无声息的举家迁离了陵清镇,从此不知去向。
阿福在一个清冷的午夜,踏进了凌乱的陈家宅院,除了满目狼藉的遗留,就剩了那个传说中陈家的疯姑娘。
陈萍应该是还对他有印象,她没有发疯,也没有扮鬼,只是无声的盯着阿福,一动也不动。
阿福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缓缓的退了出去。从此以后,阿福就在每个傍晚送一食盒饭菜放在陈家的大门口,第二天早上再来收。
陈家宅子里闹鬼的传闻越传越凶,深巷里的人们都人心惶惶,渐渐的,深巷里已经碰不到几个人了。
阿福像往常一样提了食盒去向陈家老宅,一路走走停停,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劲,等靠近了深巷,才恍然大悟,那个蜷缩在深巷拐角处的疯子不见了踪影。
深巷似乎比之前又阴冷了不少,阿福蹙着眉头左观右看,巷子里静的就只剩下他的脚步声。
“吱呀。”
阿福缓缓的推开陈家的宅门,门廊里黑漆漆的看不清到底有什么,只是觉得好像有无数的眼睛在盯着自己,阿福不禁周身寒毛直立。
食盒落地的一瞬间,随着咔嗒一声脆响,门檐上掉落了一个人形的木偶,一落地就摔得四分五裂,藕节状的木质胳膊骨碌碌滚到阿福的脚下,阿福忍不住一声惊呼弹跳起来。
四周黑漆漆的檐子下,开始无声的忽闪着绿莹莹的光芒,阿福惶恐的向后跌了几个趔趄,奔出宅门头也不回的跑离了深巷。
心惊胆颤的失眠了一宿,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阿福就壮着胆子又返回了陈家老宅。
一路上再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但是静置在大门口的食盒,里头的饭菜却纹丝未动,昨夜碎裂的木偶肢节也还散落在地上。
阿福静静地瞅了片刻,听着断断续续的扬声小调,弯腰提起了食盒转身离开,临走时郑重的合上了陈家的宅门。
可能自此之后,陈萍再也不需要有阿福照顾了。
寒来暑往又一年秋,他见到了天天以泪洗面的亓妈妈,他也见到了懵懵懂懂的小亓琛,都是因为亓云阜的突然失踪。
阿福没有忘记最初的誓言,他要一辈子守着她——以及她的子孙。
小亓琛渐渐的长大,阿福也慢慢的成了大家口中的福伯,但是亓云阜却依旧没有任何的音讯。
直到那一天,亓琛带着七璃去到茶楼里歇脚,才又惊起了阿福原本平静的心绪。
“陈萍。”
翻起的不只是陈萍被囚禁被强行借腹生子的丑闻,还是阿福深深藏在内心底处的愧疚。
他看着茫然无措的亓琛,心里一股子愤愤之气——这个傻孩子呦,怕是要枉费他这么多年的苦苦相瞒了。
果不其然,亓琛带着的那个透着精灵气的小姑娘,解开了陈家老宅的秘辛,而且还带出了陈家离迁之后的后辈。
以后的事,阿福已经插手不了,只能放任着顺其自然了。
亓琛已经长大,他便没什么心事了。
阿福也已经不再年轻,他真的如约守了她一辈子,但是她,却永远都等不来了。
阿福疲惫的坐在摇椅上,他在这个茶楼孤独的等了一世,没有师父归来,也没有她再出现。
阿福颤抖着双手从衣兜里掏出一只已经褪色的钢笔,摊在手上仔细端详。这支钢笔,是杨萤遗忘在柜台的,被阿福悄悄地私心藏了起来。杨萤贵人多忘事,是绝对不可能想起一两只钢笔不小心丢失这种小事的,但是,却不经意的留给了阿福一丝期冀。
“阿福。”
阿福对着自己面前不远处的模糊身影愣了一下,随即又欣慰的笑了起来——
“都怪我当初没有勇气带你离开,现在换你带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