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峡江开埠,再经过玄坛庙公交站,慈云寺就在公路的斜对面,从地下通道穿过去就可以达到故宫文物南迁纪念馆。玄坛庙也不知道以前有没有庙,我只知道这个地方对我祖父特别重要,是他事业的起点,也是他的根据地。
是我祖父生活和战斗过的地方吧,我在心里笑了笑。那些历史我就别想他啦,地下通道很黑,在南滨路公路桥墩的下面,平时来往的人比较少,水滴时不时从顶面滴下来,地面比较潮湿,夹杂着尿臭和屎臭味,我在心里开始念起了阿弥陀佛,开始背诵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波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这是年轻时班上的一个老师傅,教我克服恐惧的办法,他的老婆加入了佛教协会,退休后就成为了女居士,他告诉我,如果感到恐惧,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念阿弥陀佛,进阶一点儿的就是念心经,心经是最短的佛经,也是一切佛经之源,最适合新手上手。专业的就该念金刚经了,百毒不侵。他告诉我,如果你早上起来觉得心里烦躁,有一点不顺心,就该不停地默念阿弥陀佛或者心经,只要佛在心中留,就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本不信他这套说辞,但随后几年发生的两件事,让我深信不疑。一件事发生在老师傅身上,另一件事是我自己亲身体会。某天上班的早上,这个老师傅清晨就给我们说,说他老婆让他今天不停地默念阿弥陀佛和心经,他老婆脸色一脸凝重,他又不好问会有什么事,我们工作临近中午,这个老师傅就发现了一个高温高压的容器开始向外泄漏,这是一个重要的工段,那里有电话直拔控制室,他快速地冲向那里,拨打了两次电话,对方都是占线,他放下电话跑步去控制室汇报,前脚跨出那个工段,后脚容器就发生了爆炸。如果那两次电话接通了任何一次,他的老婆就会念地藏经呢;而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是我开车去武隆湖北自驾游,当天早上就觉得有点烦躁,但我们的假就只有那几天,也不容错过,我就一路间或地念着阿弥陀佛及心经,也让老婆念念阿弥陀佛,反被她耻笑,嗤之以鼻。车刚开过武隆,我行驶在乌江的悬崖边上,前面是一个缓慢行驶的大货车,我在后面不停地鸣笛,提醒他我要超车,我刚超和他车身平,他反而提速,这时对面来了一辆警车,速度超快,我右手边是大货车,左边就是乌江的万丈悬崖,这两车道根本就没有我操作的空间,我刹停了车,静静地等待着警车撞上那一刻,随后就是两车的车头慢慢变软,融合在一起,大货车没有停下,他连看热闹的兴趣都没有,扬长而去,幸运的是,我们两个车都停下来了,在悬崖边儿上。那应该是2000年过一点儿,我那个车还没有安全气囊,我摇摇头,快速地检查了自己全身的零件,感觉很正常,也没有发现血,老婆已经昏过去了,我赶忙打开门,抱着老婆就往前冲,就怕像电影中演的那样,汽车发生爆炸,老婆一会儿就清醒啦,直打抖,不停地说叫你开慢点,叫你开慢点。我仔细地看了看,觉得没什么大碍,让她先躺下,我又冲到警车那里,去把警察扶了出来,我们三个人就我一个人,什么事都没发生,皮外伤都没有,连根汗毛都没伤到,老婆和那警察住院都差不多近一个月,那警察也觉得很幸运,说如果我的车头再摆偏一点,我们两个车就会冲下悬崖,去过武隆,去过乌江画廊就应该知道,只要掉下悬崖,生还的几率几乎为零。这件事过后我就更相信那老师傅说的话,遇到烦心事和恐惧的事就佛法加持,现在我念着经,壮着胆,加快了脚步。
桥洞下没有路灯,好在南滨路和对面的渝中半岛灯火通明,行走也不算太困难,在我即将穿过桥洞,走向路面那一刹,感觉像是一道闪电,但又和闪电截然不同,闪电是向着天空抖鞭子般快速地抖动一下,而我感觉我见到像是一道光墙,这道光墙从南山方向,沿着东水门大桥,跨过来福士,又从千斯门大桥穿越而过,将江北的大剧院挡在了光幕的这边,又朝铁山坪方向飞驰而去,真的像墙,看到后头,我又在心里强化了一下。这道光墙从地到天见不到头,宽度却能肉眼所见,就像无数束的射线集合体,被一股神秘的力量从天的左边推到了天的右面,在这时我依然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能用我的左手和右手来的讲述方位。
见到这一幕我欣喜无比,“六星连珠”的奇迹被我亲眼所见,想象过一会各大网站和各大短视频,这一天文奇观,会被爆炸推出,成为热点,各大网红和专家,将在接下来的数天日子里围绕这个话题轮番炒作,马上地球上各个地方的光墙图片和视频将霸占网络,一想到这里我开始懊恼,刚才怎么没有掏出手机记录下这百年一遇的神迹,不管了,赶快掏出手机,对着天空拍几张照片,发发朋友圈儿再说。天空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还是老样子,南山和铁山坪上面各有一颗闪亮的星,月亮在我的右上方,似乎没有之前那么明亮,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先别管啦,现在是争分夺秒发朋友圈,首先得先宣示是我最先发现的这一奇迹,我点出刚拍摄的星空,为了节省时间,我只编辑了几个字,“六星连珠,光幕降临,我在,我见”。这样写除了省时,还很符合朋友圈儿的逼格,太多的文字,反而会暴露你的文学短板,我的朋友们都爱寥寥几字,故作深沉,装作意蕴深远。现在的社会,朋友圈的文字表述,慢慢倾向于短平快,在这个资讯快餐的年代,太长也没有人会真的看。当然台湾来的一个女明星是个例外,她老牛吃嫩草不说,朋友圈动辄就是几千字的小作文,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全文看完,看完也不知道她说的什么。现在的资讯,只要看个标题就能把内容猜个大不离,资讯爆炸,再加上大数据横行,每天的新闻看看热搜的标题就行了,有兴趣的,有深度的才会点开内容仔细观看,不然你会被那些资讯拖垮。现在的中国人,大家都很忙,大家都很快,大家都不想浪费时间。遇见必须回复的事情,能用呵,啥啥等一两个字,或者表情包解决是最好不过,逼得各大网站的留言回复要求必须15字以上,但这也挡不住大家节省时间,15个哈,15个呵,你总能过一段时间就会见到,在不剂就是满屏粘贴,全是一样的15个字的留言。这点日本人和我们正相反,他们像有说不完的话,逼得日本国内网站限制他们留言,不能超过300字。
我按下了发送,平时秒传的朋友圈,今天僵在那里一动不动,我看了看手机没有了信号,连忙跑了两步,来到了故宫文物南迁纪念馆门前的广场,站在空旷的广场,我把手机举过了头顶,依然没有信号,图片和文字就在我手机里,一刻也不想离开。我拿着手机旋转,旋转寻找信号。我盯着手机的图片,身体依然在慢慢地转动,当转向朝天门的时候,一刹那,一瞬间,我发觉了之前发现的异样,我手机相片中的渝中半岛,以及现在的渝中半岛,都没有灯火辉煌,而是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