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岭山下的行人越来越多,不明状况的颉跌氏决定打听一下,以策万全。
“这位大哥,请问你们这么匆忙的赶往何处呢?后方可有战事吗?”颉跌氏向一个赶路的大汉问道。
“后方倒没有战事,前面也许有场硬仗要打。”大汉打量了一下颉跌氏三人,这年头,能买的起马车的非富即贵。
“那怎么大家不去避难,反而往战地奔走呢?”颉跌氏听完更加疑惑。
“你们三人从外地赶来,难道不是前往圣山吗?”大汉没有回答,反问道。
“不是的,我们叔侄三人路过此处而已。”颉跌氏说道。
“那就难怪你们不知情了。前面这苏岭山,因为山上有座佛门圣地苏岭寺,求平安最为灵验,得道高僧众多,香火不断,在我们当地被称为圣山。很多不远千里慕名而来的香客前来还愿。”大汉不等颉跌氏追问,继续说话的同时,屁股一垫,坐到了马车上面,“听说,前两天来了几个道士,不知为何,路过苏岭寺时,与寺内的僧侣起了冲突,双方约定今日在山门殿前斗法呢。”大汉兴奋地说道。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幸灾乐祸的大有人在。
颉跌氏的原意是不去沾惹这些是非,但自从应道对道教产生浓重兴趣之后,十分渴望去接触道士。听说有道士和和尚斗法,便忍不住想去瞧瞧,涨涨见识。颉跌氏略一沉思,让二人去看看也好,学习些临场打斗经验总不是坏事,尽量避免牵扯无谓的事情当中就行。就算双方都秉持着儒家“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古训,听听佛道论法亦大有益处。
于是,颉跌氏便邀请大汉为他们去苏岭寺带路,报酬是可以同坐马车。有马车乘坐自然好过双脚步行,大汉便安心地坐在车上指路。马车行进的速度很慢,因为越是靠近苏岭山,人数越多,不问便知尽是前往苏岭寺的人。寻常百姓、佛教僧尼、道家高攻、江湖豪杰,本就不算宽阔的山路此时就显得更窄了。
颉跌氏将马车套在山脚的歪脖子树上,徒步上山,颉跌氏、应道、郭荣三人脚程较快,很快就来到苏岭寺山门前,那大汉此时估计还在半山腰呢。
山门殿前,人声鼎沸,摩肩接踵,把大殿堵了个水泄不通,后面陆续赶来的人排到山路上,俨然就是一场盛会。
应道和郭荣年纪尚轻,个头不大。应道拉着郭荣从人缝里挤到人群前列,颉跌氏纵身一跃,跳上了一颗松树,在树杈上坐了下来,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应道和郭荣。
只见山门前站立着十几个光头和尚,手持僧棍,呈扇形排开。正前方是个身披黄色袈裟,双手合一的大和尚。站在光头和尚对面的一位年长的坤道,她穿着蓝色的道袍,后背上绣着黑白阴阳鱼的图案,身后一左一右站着两个着同样装束的年轻男女道士,二人怒目横眉,凝神戒备。
应道和郭荣两人刚刚挤到前面,就听坤道开口说道:“敢问方丈大师,方丈一词是贵教独有还是自别处学习而来?”这位年长的坤道说话十分有分寸,既有敬词,又有技巧。
对面的黄袈裟和尚反问道:“方丈本是指一间屋子的大小,道家用得为何佛门就用不得?”黄袈裟的情商明显没有道姑高,不打自招。
“世人皆知,佛门弟子诵经时,有敲击木鱼的习惯。这是贵教教义自身毒传入我国还是从我国他教学习而来?”道姑的用意不在于黄袈裟回答不回答,而是让众人知晓此事便达到了目的。
“阿弥陀佛。请问道长,贵教的教义有明确表明木鱼是由贵教何人所创吗?无主之物天下谁不可以用?”黄袈裟天真的以为看热闹的人会在意这么隐晦的事情。这不是说和尚就天性淳厚,不善狡辩,而道士就巧舌如簧,狡诈诡辩。这是一个人的情商高低,与善恶无关。
“死秃驴胡搅蛮缠。”坤道身后的年轻女道士可没那么好的修性,也不去管坤道的真实用意。在坤道制止她接着骂下去的时候,黄袈裟诵了一句:“阿弥陀佛。”
“方丈,佛门八戒为哪八戒?”坤道继续问道。
“阿弥陀佛。佛门八戒:一戒杀生,二戒偷盗,三戒淫邪,四戒妄语,五戒饮酒,六戒着香华,七戒坐卧高广大床,八戒非时食。”最基本的佛门戒律对于一寺方丈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黄袈裟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万物皆有灵,方丈认为可有错?”坤道不容黄袈裟有喘息的机会,紧接着追问。
此时的黄袈裟再愚笨也猜出了坤道的用意,这是个圈套,一环套着一环,一不小心就被套住了。黄袈裟略一停顿,还是硬着头皮说:“没错。”只是语气已经不善了。
“人禽鸟畜,草木精怪,众生平等。这是不是佛教秉承的理念?”坤道又给黄袈裟上了一环。
“是。”黄袈裟已经知道坤道想说什么了。
“佛门第一戒:杀生,戒杀一切生灵。麦穗稻谷、瓜果蔬菜不仅为你们杀害,还被你们拿来果腹。这是方丈在自欺欺人还是佛教教义只是迷惑世人的说辞?”坤道言语犀利,直击黄袈裟要害。
“阿弥陀佛。植物虽有生命,但并无情识活动,属于无情众生,不入六道轮回。果实、枝叶还会再次生长,这也是它们修行的一部分。戒杀不是目的,而是为了培养慈悲心。”黄袈裟心中早已想好答案,虽然这样的回答并不能服众。
果然,坤道并未接话,下面围观之人便发出了各种嘲笑、不屑的声音。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善言辞,请诸位海涵。善哉善哉。”黄袈裟面若猪肝,冲众人解释,眼神里闪过一丝恶毒。
“既然方丈觉得贫道是凭借口舌之利赢得论法,那咱们就手底下见真章。贫道师徒三人,方丈亦派遣三人应战,点到为止或者生死不论,悉听尊便。”坤道察觉到黄袈裟的歹意,顺水推舟,予以教训。
“阿弥陀佛。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不似贵教心狠手辣,点到为止便可。”黄袈裟心中暗喜,接下了对战。
“沽名钓誉,简直放屁。看姑奶奶打得你满地找牙。”年轻的坤道脾气火爆,上前一步,想要动手。
“德柔子,且听为师安排。”年长的坤道再一次阻止了德柔子,转而对黄袈裟说道:“既是斗法,便有胜负,不知以何为代价?”加了彩头的赌约才合理。
“阿弥陀佛。贫僧身为此寺方丈,便尽地主之谊,听道长的安排。”黄袈裟这话看似大度,实则威胁。
“方丈豁达。斗法三局两胜,你们赢了,贫道师徒三人当众赔礼道歉,退出苏岭寺,此生不予苏岭寺为恶。若贫道师徒赢了,交出昨日被你们虏进寺里的少年。”坤道装着听不懂黄袈裟的意思,开出了条件。
“道长的条件公平。只是昨日那少年并非本寺掳来的,一切等斗法结束自然见分晓。”黄袈裟应允了赌约,斗法开始。
佛道双方理论的时间可能有点长了,后面赶来看热闹的人听得一知半解。不过,随着坤道开出的条件可以得知。引起双方冲突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一个被虏进苏岭寺的少年。
黄袈裟的话音刚落,德柔子便跃到了场地中间,轻蔑地说:“哪个秃驴前来吃姑奶奶一掌。”这个坤道年约二十,上场后也不报万儿,张口便骂,这么个火爆脾气却叫德柔子,应该是她师傅也希望她能改改脾气,柔顺一些。
山门前观战的众人中,不乏性情直爽之人,德柔子的毫不畏惧,率先上场邀战,引得一片喝彩。
“贫僧苏岭寺罗汉法缘,领教道长高招。”一个灰衣僧人自十几名光头和尚中,目不斜视上前一步,说道。
德柔子运起手掌,双脚错开,夹着缕缕劲风,快速逼近法缘和尚。法缘见状立马将左脚后撤一步,右腿半蹲,架起双拳,面无表情的盯着德柔子的双掌,在双掌离法缘前胸一尺的距离时,法缘像是看穿了德柔子的套路一样,不动声色,聚气凝神,身体未作任何反应。果然,此时德柔子左脚向右一迈,一个迎风摆柳,转过身子直取法缘后背风门穴。法缘根本没打算避开,双拳一撑,弓起脊梁硬受了德柔子一掌。
德柔子见攻势奏效,面露喜色。随着“咚”的一声,如击山石,手掌被震的生疼,她意识到自己高兴的太早,这法缘和尚分明练有金钟罩铁布衫一类的硬气横练功夫。收起轻敌之心,德柔子急忙后撤。法缘哪里会放过如此良机,伸腿后摆,扫向德柔子下盘,随即转身暴起,举拳砸向德柔子脑门。德柔子万没想到这秃驴出手如此恶毒,力道威猛,自忖不能硬拼,脚下未动,前身后仰,避开拳头后抬脚踢向法缘腹部。
江湖中素有约定,与女子对战时,不论何等深仇大恨,都不应冲其胸部、下阴、臀部下手,即便是为人不齿的武林败类也会默认这一传统。所以德柔子只是身体向后仰,而自诩名门正派,佛门圣地的和尚法缘却出人意料,德柔子避开了他的拳头后,他并没有收势变招,而是径直落拳,朝德柔子的前胸击去。
法缘的这一举动,不仅引来了围观之人的喝骂,就连郭荣也看不下去,愤然出声制止。应道心直口快,直接骂道:“好个大胆的淫僧。”在地上抄起一个石块就丢向法缘。
年长坤道的另一个徒弟更是勃然大怒,如非被坤道拦着,早就上前痛殴法缘了。坤道听到应道的咒骂,皱眉看了过来,只是一瞥,眼神里充满了震惊,不由地多看了几眼,神情由震惊变成了兴奋,转头对身后的乾道说了什么,乾道疑惑的看着应道并朝年长的坤道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