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道心里渴望着回到光州,那里的日子虽然过的悲苦凄凉,但也有偶尔的欢乐,他怀念的并不是光州这个地方,而是童年的时光。每每回忆起,总能激励自己,指引自己。已经发生的,幸福也好,苦难也罢,都是经历,应该被记忆,被回味。正因为昨日的种种,磨练了今日的心性,今日的心性必会造就来日的辉煌。希望的种子从当年离开光州时便已深埋在应道的心底,如今已渐渐萌芽。
一坛米酒很快被三人分食见底,虽未尽兴,但谁也没有动手去开另外一坛。他们都知道越往北越寒冷,不仅时常需要酒来暖身,迫不得已露宿时,还需要用酒来引燃潮湿的柴火取暖驱兽,活动在北方冬季的大型野兽亦不比夏天少。颉跌氏酒囊里的存酒也不多了,得管管嘴,进了大别山之后就不能如此畅快的吃食了。
随后,应道坐在马车里很快就入定了。
十二正经遍布全身,内外相连,承上启下,经脉相通相连,气血遵循规律自主运行。故此,颉跌氏没有按照传统的手三阴、手三阳、足三阴、足三阳的顺序要求应道和郭荣死记硬背,浪费时间不说,还为日后引导灵气运行的方向埋下隐患。寅时是一天的开始,肺经自动运行的时辰便是寅时。颉跌氏的十二幅经脉图第一幅便是手太阴肺经,起中府,止少商,由胸到手共十一穴位,左右对称。
十二正经中前两条经脉和穴道的位置,从中府到少商的手太阴肺经,从商阳到迎香的手阳明大肠经,共计三十一个穴位,应道已反复记忆确认无误。
接下来便是足阳明胃经,从头到脚,起承泣止厉兑,左右各四十五穴。是十二正经中经脉最长,穴位最多的一条。承泣、四白、巨……应道一边默念一边按照颉跌氏手绘的经脉图找到自身穴道对应的位置。
应道瞄了一眼同样在记穴位的郭荣,见他正在屈肘摸索,便喊了一声:“兄弟。”指着足阳明胃经图的一处穴道给郭荣看。
类似的情况已经很多次了,郭荣明白他的意思,“髎,巨髎穴,在这。”说着指了指自己鼻沟边缘。
“多谢兄弟。巨髎。”应道知道读音后马上接着记忆。
郭荣随之会心一笑,因为应道刚刚开始识字就要默记如此生僻的穴道名称才会比自己慢了许多,但他并没有气馁,持之以恒的坚持着。
直到颉跌氏在山脚找到一间木屋之前,应道都在专心的记忆胃经上的穴道,由于穴位太多,识字不清,经常与先前的两条经脉混淆,甚是苦恼,整整一个下午,终于勉强记住了这四十五个穴道的顺序,具体对应的位置还要再摸索一下。
木屋应该是山中猎人的临时住所,修葺的十分牢固,里面所用之物,一应俱全,这是露宿以来,三人觉得最舒坦的一次了。应道自小流浪,对于抓捕野鸡野兔颇有心得,见到了木屋里的猎网后,跃跃欲试。颉跌氏做了支简易的火把后,便带着应道和郭荣去布网去了。
抓捕野鸡野兔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追,它们都比较机警,一听到动静就会四处逃窜,野鸡会飞,野兔能跑。应道张罗着钉木桩,拉猎网,布活扣,郭荣在旁边搭下手,时而好奇的问问这么做的作用。颉跌氏则站在一边看着二人忙碌。
做完了这些之后,应道便夸下海口,让郭荣备好盐巴,今晚加餐,炖野鸡烤野兔。
应道拿过颉跌氏手中的火把,开始自地上查看野鸡野兔的足迹爪印,很快便赶着一只七彩锦鸡朝网阵这边撵。奈何山中荆棘丛生,野鸡飞来飞去,最终还是追丢了。看着应道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郭荣忍俊不禁笑出了声,还不忘出言提醒,“兄长,这边这边”, “兄长,那里那里”。
应道撵完野鸡追野兔,忙的不亦乐乎,费了半天劲,终于有只野兔慌不择路,跑到了陷阱里,越是挣扎,活扣缠的越紧。应道气喘吁吁地提着它,面露得意的向郭荣炫耀。郭荣又惊讶又好奇的查看野兔的腿是怎么套住的,原本还以为应道会无功而返,一无所获呢。
“放了吧,不吃这只。”颉跌氏突然开口说道。
“啊?”应道和郭荣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面面相觑,不解的看着颉跌氏,不知他为何要舍弃好不容易抓到的猎物。
“这是只母兔,肚里有崽儿。”颉跌氏指了一下野兔微微鼓起的肚子。
应道也知道野兔的繁殖能力提别强,一年能下好几窝崽儿,但自己折腾了一个时辰,满身臭汗,抓到的却是只怀孕的母兔,气恼的顿足捶胸。
郭荣闻言又忍不住哈哈大笑,抢过了应道手里的野兔,解开网扣,放了它,应道依依不舍的看着跑远的野兔直流口水,看来今晚加餐无望了。
颉跌氏之前一直没有动作,只是观望。此时应道已没有了气力,郭荣更不懂怎么辨别寻找猎物,见到二人失望的神情才说道:“应道刚刚的方法是寻常山中猎户的捕猎方式。如果有灵气在身,根本无需如此大费周章。人体经脉是相通相连的,只是灵气每次经过穴道时,会不自觉的淬炼经脉韧性,只要灵气充足,顺利运行一个大周天后,便可将灵气自十二正经中的任何一条经脉的首端穴和末端穴延出,用于攻敌。”
颉跌氏说完便围着二人周身百米方圆快速飞掠,惊起数只野鸡野兔,只见他眼疾手快,延出黄色灵气左右遥击数次后便落身于二人面前,对看懵了的二人示意,拾回猎物。他只击晕了两只野兔一只野鸡,动物也是世间生灵,够了果腹之食便不可妄杀绝种。
拔毛剥皮的事情自然由应道来做,野鸡清洗干净后放进架在柴火上的锅里清炖,野兔放置在旺盛的柴火旁烘烤,撒上盐巴,看看滋滋冒油的兔肉,应道和郭荣都若有所思。刚才颉跌氏捕猎的过程给了二人极大的震撼,寻常人忙活一个时辰而不得,有了道法灵气之后,三两下便轻松搞定,省时省力。不过,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当务之急赶快记熟十二正经各穴,再以灵气淬炼经脉,早日达到灵气外放之境。
除此之外,郭荣还在心里为父亲担忧,一路上虽未听闻国内时局动静,但这会不会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呢?回家也是迫在眉睫之事。
不知不觉,火上的野兔焦香四溢,锅里的鸡汤也泛着油光,香气扑鼻。颉跌氏准备好碗筷,盛了鸡汤,撕了兔腿分别递给了应道和郭荣,二人看着面前的美味,不由得食指大动,随后便大快朵颐,应道用黑碗连喝了三大碗鸡汤。
酒足饭饱之后,颉跌氏将剩下的半只野兔用油纸包了起来,明日路上解馋。应道则拉着郭荣辨认穴道的名字,二人有不解的地方便向颉跌氏请教。
紫袍老道的梦境,应道每隔两三天便会做一次,习以为常,在梦境中被玄银之气包裹临空之后不会再惊醒。只是这次明显不同,应道清楚的感觉到玄银之气是被自身吸收的,丝丝微微的玄银之气沿着中府经尺泽到达少商,再由商阳挤到迎香,从承泣到厉兑的时候,每经过一个穴道,应道全身都会紧绷,将近百十个穴位走完,他已浑身冷汗,仍是被惊醒了。
天色已亮,应道带着疑惑洗漱完毕后,入定回忆了一下自己掌握的经脉穴位,他隐隐察觉到经脉里有一股暖流随着自己的意识经过每一个穴位,足阳明胃经的四十五个穴位也准确无误的定位。应道收功后甚是不解,便向颉跌氏求教。他仍然没有提及梦境,那应该是巧合,不然就太匪夷所思了,暂时不提为妙。
再三自应道口中确认后,颉跌氏伸手捏住了他的大拇指,细细感觉他的少商穴有无灵气波动。
过了半会,毫无所获,应道所说明明就是灵气运行的特征,但他体内不应该有丝毫灵气存在,事实证明也的确没有半点灵气波动。
目前,获得灵气的唯一途径便是服用金丹,应道根本不可能有土属性的金丹,而且自己曾言明,在未记熟十二正经的所有穴位之前不能服用金丹,以免走火入魔。那么应道察觉到的体内的怪异现象到底是什么呢?颉跌氏搜肠刮肚最终也毫无头绪,绝不可能的事情,难道是应道的错觉?或许是他熟睡之际偶尔感知了气血运行的方向而已。虽然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几乎为零,但也只能作此解释了。
过了申州,淮河以北,大雪肆虐。颉跌氏坚持白天八个时辰的赶路,应道和郭荣很少出马车了,大部分时间都在车篷里记穴位。沿途得知宋王李从厚安全抵京了,继承了皇位,国内暂时安定,郭荣心里轻松不少。
三人已经郑州过了黄河,潞州不远了,不出意外,小年时便能赶回潞州过年。应道已将十二正经记熟,体内的暖流可随意识运行全身。最近几日,应道明显感觉精力充沛,也不似先前那般畏寒了。对此颉跌氏深感疑惑,好在应道并无不良状况出现,便是欣慰大过担忧了。自从体内的暖流运行全身后,那紫袍老道的梦境就不再出现了,应道只是觉得睡得更加安稳踏实,不再惊醒了,也没多想。
郭荣很早就已经将所有穴位记熟,颉跌氏又传授了他一套掌法,由于马车局限,目前只能自心里思索,尚未一招一式的演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