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道恍然大悟,能随手拿出两种属性金丹的必然是前辈高人,立马就要对老头鞠躬行礼。
老头止住应道下拜之势用的并不是延出灵气,而是朝他丢过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应道不明所以,急忙双手接住,生怕一不小心掉在地上摔坏了,捧在手里,定睛一看,黑不溜秋的,分明正是刚刚喝粥的碗。不教就不教嘛,也用不着甩碗打人呀!应道没好气的正想张口。却听老头说道:“以后只需用此物吃饭便胜过服用金丹百倍。”
看着老头不像说笑,应道带着询问的眼神扭头向颉跌氏求解。颉跌氏从未听说过用黑碗吃饭比吃金丹有用的道理,恭敬的向老头请教:“前辈,我等资质愚钝,请前辈答疑解惑。”
“让这小子照做便是。”被呛在颉跌氏的意料之中,而意料之外的是老头随即做的一个动作,老头伸出手掌成捧状,一簇紫色火焰自其掌中跳跃,一闪即逝。颉跌氏顿时起身抱拳深深一鞠,垂下头示意应道和郭荣跟着下礼,并说道:“晚辈叔侄三人谢前辈厚爱。”并未等二人下拜,老头便朝门外走去,头也不回的说了句:“天亮了。”像是在自言自语,颉跌氏显然听出了老头的含意,接道:“如此,晚辈便不打扰了,告辞。”
三人走出城隍庙的大门时,里面又传来一句:“用不上了记得回来还给我老人家。”颉跌氏推了一下应道,应道才向着门内回了一句:“知道了。”说完还撇了一下嘴。
颉跌氏了解应道的性格,心直口快,但并无坏心眼,故此也懒得理会他的不敬。
“大叔,这老丈好生奇怪,素不相识,又是金丹又是碗的,神神秘秘的,还知道我们的五行属性。”郭荣一直憋到望不见城隍庙后才说话。
“这位前辈隐居在此,必有用意,赠送我们大礼也可能是瞧出了什么,你没听他说:‘你们三人能遇到我算是有福,我能遇见你们三人算是有幸。’只是咱们揣度不明高人心思罢了。”颉跌氏给郭荣分析了一下,也为自己解答了一下。
“那会不会是陈守元的阴谋?”应道从出城隍庙开始到现在都在研究那个黑碗,听到二人谈话就插嘴猜测。
“不会。前辈功力已达化境,灵气颜色入紫,且能凝出事物形状,要想杀咱们易如反掌,没必要戏弄咱们。”颉跌氏拿过应道手里的黑碗,一边端详着,一遍肯定的说。此时颉跌氏对庙祝老头只剩佩服了。
说此物是碗,是因为应道一开始就用此物盛粥,只是口小肚大,碗底无足,球形的,深度较深,更像是僧人化缘用的钵盂。里外都雕刻着或深或浅的没有规律的纹路,靠近底部的位置有三处断痕,茬口已经磨平,色泽与其他位置一般无二,只是没有纹路,不留意很难发现。断掉部分的材质应与此物相同,非金非木,黑不溜秋的,这似碗非碗的东西以前究竟是什么,颉跌氏实在弄不清楚,索性不再去管,塞给应道后揶揄道:“前辈赠与你的饭碗,切记收好。”
应道闻言哭笑不得,原以为颉跌氏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打量了如此半天,会道出此物来历,没想到等来的是他的捉弄。不过既然老头是前辈高人,言明让他用此物吃饭,自然不会诳他,虽然也没有直接说此物是碗,但一定是宝物,怕他人见财起意才未明说。收好黑碗,应道便随着颉跌氏往镇中走去。
“既然已经过境进城,便不会再生事端,马上腊月了,还是再套辆马车代步吧。”颉跌氏算着日子,最终下了决心。虽然连日来,开销甚大,囊中羞涩,但为了安全快速的回到潞州,不得已又买了套马车。
换作往日,一套马车不过五两银子,现在涨到了二十两。究其原因,皇上死了,众人担心又要动乱打仗,纷纷买马逃往西蜀避难去了,供不应求才导致价钱番了几倍。
颉跌氏趁讨价还价的时候,从商贩嘴里套出了沙陀唐朝的局势情况。入冬后,皇帝李亶的就病重了,太子李从荣进宫探望,发现皇帝的头已经抬不起来了,便以为皇帝已经死了,怀疑众臣意图造反不让他继位才没如实相告。第二天便托病不上早朝,在太子府中密谋夺权。随后便派重兵列阵天津桥,武力逼宫,奈何内应之人暴露,加上准备不足,被皇城使安从益斩杀。李亶悲痛莫名,病情加剧,便下旨召回三子宋王李从厚,尚未等到李从厚回京勤王就于昨日死在宫中。如今李从厚正在从邺都赶往东都洛阳的途中。
但愿李从厚能及时回京,以免生灵涂炭。郭荣也不免担心父亲,这种局面,必定会调派父亲执事,心中便想快点回家。颉跌氏自然也明白郭荣的心思,最终以十八两的价钱套好了马车,备齐路上所有之物便朝城外赶路。孝感镇向北便是大别山脉,隆冬已至,大别山北麓想必早已大雪纷纷,由申州往北的路必然无比艰辛,危机重重。
三人出城时,正巧碰到昨日那南门的守卫换班到北门执勤,此人眼尖,一眼就认出三人,拔刀的同时喊道:“此三人乃是昨日逃跑的杨吴细作,别让他们跑了。”说着就和另外四人围了过来。
颉跌氏无意大开杀戒,挥掌震退了五人之后,便夺路而逃。经昨日一闹,今日守城的加派了人手,虽然不比南门多,但也疲于应对。颉跌氏一不愿在沙陀唐朝杀官兵,怕给郭荣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二不愿再舍弃马车,也没钱再买一套,所以只能走大路。有时候心怀仁慈不见得是好事,你不杀鸡儆猴,猴就以为你是软柿子,个个都想来捏你。后面几十个官兵吆五喝六的不停追赶,迫得颉跌氏东拐西绕的,不仅要顾着赶车,还要延出灵气对付跑的快的官兵。在失手杀了几只鸡之后,猴子便没那么积极了,畏畏缩缩的跟了四里路便往回走了。
“这一路尽是被人追杀,东躲西藏的。”应道若有所思的感叹道。
“兄长,咱们得尽快练好武艺功法,这样就不会连累大叔了,也没人敢欺负咱们年少了。”郭荣接过话茬。
“你和大叔都得了金丹,服用便可生出灵气,见效甚著,我弄着个碗,再拿根棍,都可以加入丐帮了。”说到底,应道还对老头的不公耿耿于怀。
“兄长切不可气馁,那碗定是神奇之物。”郭荣跟颉跌氏一样,不相信前辈会厚此薄彼。
这时,外面赶车的颉跌氏插话进来:“用那黑碗吃饭,自见奇效。荣儿,未记熟全身穴位之前,金丹不可服用。”
郭荣应了一声知道了,然后接着安慰闷闷不乐的应道:“兄长,外力只是辅助,内在才是根本。”
“惭愧,惭愧,为兄惭愧。”郭荣的话犹如当头棒喝,应道万万没想到郭荣竟有如此心境,羞愧难当又自叹不如。随即便与郭荣一起闭目开始熟记穴位。
过了一会儿,应道感觉马车的速度缓了下来,郭荣仍然闭着眼睛,也不知是还在用心默记还是颠晃的睡着了。揭开车帘时,颉跌氏已将马车自路旁平坦处停了下来。
见应道露头,便吩咐道:“应道,叫荣儿下车稍作休息,吃点干粮……”
话没说完,郭荣已自行出来了,“大叔,我听见了,不敢劳烦兄长。”
“就着米酒吃点干粮,暖和暖和身子,马上要过大别山了。”颉跌氏拿出了昨日提回来的两坛酒,又拿了两个碗。
“米酒?这就是孝感米酒吗?快弄来尝尝,尝尝。”郭荣生在北方军中,天气寒冷时,都会喝酒暖身。
“对,昨日路过一家酒馆,顺手拿来给你们尝尝鲜。这孝感米酒是用糯米、蜂蜜发酵制成的,酒曲含量不高,多吃些暖和身子。”颉跌氏打开酒坛,舀了两碗。
郭荣迫不及待的吃了一口,大呼好吃,过瘾。忽然想起平时吃饭积极的兄长此时怎么还没将黑碗拿出来装盛米酒呢?扭头一看,应道正发呆呢,口中喃喃的念着大别山大别山。
应道曾经说过他是光州人,光州也在大别山以北,申州东边百里。听到颉跌氏说要经过大别山了,离家三年,此刻距离家乡最近,却不得回返看看,难免心塞,注意力自然没在那香甜的孝感米酒上。
颉跌氏之前从郭荣处知道应道的身世,见应道的状态便明白了几分,“应道,你知道衣锦还乡吗?”颉跌氏直接把酒坛递给应道,并问道。
应道木然的接过酒坛,拿在手里没动,瞧着颉跌氏摇了摇头。
“当年,西楚霸王项羽攻破咸阳时,看到了因战争破败的秦皇宫时,说了一句话: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谁知之者。”颉跌氏停顿了一下,观察应道反应,随后接道:“你懂我的意思吗?”
应道虽混迹市井,大字不识,但悟性奇高,很快就明白了颉跌氏的用心,“大叔的深意我懂了,只有衣锦还乡,才能光宗耀祖。”
“听荣儿说,你自幼便是孤儿,更应该成就一番伟业回乡才是。”颉跌氏进一步开导着他。
“嗯,多谢大叔教诲。我也明白此刻回去不仅徒增烦恼,还会拖累你们,影响兄弟归家之期。只是突然行经大别山,思乡之情更甚了。”应道并非不明事理之人,不用颉跌氏明说,他也能想通。
“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什么拖累不拖累的,快点吃酒。”见应道懂得顾全大局,颉跌氏便欣慰的催促应道把黑碗拿出来。
光州,杨吴境内的光州,等我应道衣锦还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