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和四年,信州铅山县。
且说,颉跌氏、应道、郭荣三人自武夷山北麓下山,两个时辰过后便来到了杨吴信州铅山县。正午时分,颉跌氏提议吃过午食,再套辆马车代步。一来便于年关前返回潞州,二来方便应道郭荣练习道法。
这个时候的普通百姓是很少吃午食的,连年战乱导致的良田荒芜,食物匮乏,所以饭馆里用餐的人并不多,三人叫来酒菜便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此时,邻桌是两个身穿戎装的官兵,随着酒坛见底,二人嚷嚷的声音越来越大,
“牛大哥,你说咱哥俩点子怎么就那么背?”说话的是年纪较轻的愣头青,眼神迷离的冲对面满脸肥肉的大胡子说道。
“谁说不是呢?你我二人在乾贞元年,东海郡王刚刚被封为浔阳公的时候就在他麾下做事,这都多少年了,别人升官发财,咱俩还窝在这小小县衙当差。”大胡子亦是醉眼朦胧,唾沫星子乱飞。
“啊,对呀,去年他调往江都,咱们在这等呀等呀,结果空欢喜一场。前段时间封王,咱们又是翘首以待,到今日也不见动静。”愣头青打了一个酒嗝。
“兄弟你有所不知,咱们这次虽然又没赶上东风。但是我听说了一件事情,如果办好了,不愁王爷不重用我俩。”大胡子神秘的说道。
“哦,牛大哥快快请讲。”愣头青顿时来了精神,催促着大胡子。
“半个月前,也就是王爷被封东海郡王的时候,允许李二狗回乡省亲。李二狗,记得吗?就是去年跟随王爷一同去了江都的铅山县县令,他回来摆酒时我去贺礼了。”大胡子洋洋得意。
“李二狗真的走了狗屎运。”愣头青一脸嫉妒。
“听他说王爷与闵国的国师陈守元来往密切,现在王爷每天都要服用陈守元炼制的金丹,以求长生呢。炼制金丹需要耗费不少药材,而且陈守元不可能一直往返于江都和长乐之间。你懂我的意思吗?”大胡子并没有理会愣头青的嫉妒,娓娓道来。
“牛大哥想炼制金丹献给王爷?”愣头青讨好的敬了大胡子一杯酒。
“你牛哥我要是有那本事,早就带着你飞黄腾达了。”大胡子仰头灌酒,见愣头青巴巴的望着他,又继续道:“信州,饶州,江州,山清水秀,灵物遍地,咱哥俩弄些奇珍妙草,找个道观以王爷的名义炼制,再献给王爷,岂不妙哉。”大胡子说完哈哈大笑,功成名就,指日可待。
常年行走的人都知道,酒馆客栈向来都是消息灵通的地方,但鱼龙混杂,传来的小道消息多半是酒后胡言、空穴来风。颉跌氏本就没在意这两个官兵的对话,但听到陈守元时便眉头紧皱,没想到他和杨吴的王爷关系密切。陈守元在发觉上当后,必定恼羞成怒,摸清自己的动向后,难免会联合杨吴前来追杀。算着时日,陈守元的部署应该就绪了,虽然如今内伤已好,灵气已复,不再惧怕陈守元,但好汉双拳难敌四手,还带着郭荣应道,更难防陈守元阴谋暗算。
以防万一,此地不宜久留,颉跌氏也不再去听那两个醉醺醺的官兵白日做梦,胡言乱语。找来店家购买了干粮,装满了酒囊,套好马车就带着兄弟二人出发了。应道郭荣自然听到了官兵的对话,只有改变行程,尽快横穿杨吴,到达安州才能摆脱陈守元。
出得杨吴信州城,三人一路经饶州、江州、黄州、鄂州向西北方向的安州疾驰,马不停蹄、餐风露宿。途中除了吃饭休息,三人未作停留,沿途道上虽然不时遇到官兵急行军,但都是往东奔赴江都、金陵的小股军队,并未见杨吴境内有前来追杀之人。颉跌氏一心想着趁早离开杨吴,见所遇官兵的目标并非自己三人,也懒得打听杨吴的军情调控及部署情况。虽然如此频繁的调兵遣将甚是不合常理,但免得无事生非、弄巧成拙,便早早的退到远处避让。
连日来,应道和郭荣已在颉跌氏的指导下,开始学习道法的基础知识。道士修习道法气劲,服用金丹,获得灵气,让灵气在体内十二正经运行,打通经脉的各处穴道,不断补充、引导灵气来淬炼经脉,使其柔韧增强,急速通过的灵气量大而强。灵气的多寡决定了能打通多少穴位,淬炼多少经脉,经脉穴道的强韧程度和数量便直接决定了本身道法的深厚和使用道法的能力。道法越深厚,能力便越高,能使用的法术就越多,当然,消耗的灵气也就越多。
此时,道教修习的都是金丹术,获得灵气的主要途径便是金丹,只有修为达到化境,承接天雷洗礼,渡劫成功后,才能使用法术萃取自然界的灵气为己用。而人是具有五行属性的,只能服用与自身属性相同的金丹获得灵气,否则五行相克,经脉爆裂。
确定自身五行属性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用泪水、汗水、尿液、血液混合后滴入具有金木水火土的五行事物上,如被事物吸收,就和该事物的属性一致。金木水火土的事物随处可见,只是此时正处隆冬,想要出汗着实不易。
达到饶州城外时,颉跌氏并未带应道郭荣进城,而是在城外找了一间破旧的屋子歇息。待到夜深人静时,颉跌氏四处找来柴火倒上烧酒点上供三人取暖,让二小借此排出汗水验证五行属性。虽然破屋的窗户只剩下腐朽的木框,窗户纸早已不知去向,寒风呼呼的往屋里灌,但大火烧起来之后,不消片刻,应道郭荣便汗流浃背了。二小各自取了身上四种液体,混合后搅成膏状,想来不是属性相同的事物自是不能立马吸收。应道偷奸耍滑,随手抓了点地上被烤干的泥土,把混合的液体抹上去之后竟然瞬间消失了,泥土还是泥土,并无半点异常,甚至都没有丝毫湿润的痕迹。应道见此不由咧嘴大笑自己运气好,一次便试出土属性。相比郭荣就没那么幸运了,抓了土,取了火,化了水,拿了柴,尿都快拉完了也没出现应道那般神奇的景象。颉跌氏也揶揄他,跟他说不用折腾了,金属性无疑。郭荣自是不甘心,从包袱里掏出银子再试,混合的液体立马消失后,郭荣才苦笑着摇摇头。
颉跌氏随身所带的金丹还是十五年前所得,如今已所剩无几,何况还是火属性了。哪怕此时有相应的金丹,应道郭荣也不敢服用,他二人初学道法,对于十二正经、周身穴位都不清楚,冒然服用金丹,产生灵气乱冲,便是走火入魔,轻者废,重者死。
经商之人,随身都会带着笔墨,颉跌氏借着火光,花了一个时辰,画了二十四幅经脉穴位图,分别交给应道郭荣每人十二幅,对应十二正经,让二人熟悉之后,闭目按经脉穴位顺序冥想。随即便拨弄着柴火,将明火熄灭,足够的炭火不仅能保证温暖,还能保持到明日清晨。三人消汗后,就躺下休息了。随后的几日,应道和郭荣便在马车里盘腿冥想。
如此又颠簸了十日,这天午时,三人来到杨吴西北边境的一座小镇,此镇名叫黄狮镇,属于鄂州管辖,在鄂州城西北方向,紧邻沙陀唐的安州孝感镇,再走两个时辰,可在申时左右通过边境到达沙陀唐境内。
“荣儿,应道,咱们到镇子里吃点热食再走吧。”走了半个月,天气越来越冷,如今已到边境,颉跌氏明显放松不少,脸上带着笑意。
“大叔,这可是到边境了?难得见您轻松。”郭荣走出马车,伸腰阔肌。
“是呀,这便是杨吴境内的最后一个镇子了。再往北就更冷了,咱们必须得补充点干粮烧酒了,顺便吃点热食。”颉跌氏赶着马车在一家酒馆门前停下。
“终于可以下来吃口热饭了。”应道闻着酒馆飘出的酒菜香味下了马车。
“你二人经脉穴位可曾记全了?”点过酒菜后,颉跌氏便问起二人功课情况。
“太多了,大叔,您看这图,密密麻麻的,而且,马车颠簸的我直想睡觉。只记住了两条经脉的三十一个穴位而已。”应道苦恼的说,由于不识字,前面几日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去识别每个穴道的名字。
“我只比兄长多记了一点点,马车太颠,穴位生僻,经常混淆。”郭荣除了自己默记,还要教应道识字。
“如此恶劣的环境,你们能记住几十个穴位已经非常难得了。随着经脉穴位的增多,越往后越难记,你二人切不可灰心,更不可急于求成,混淆穴位,那样无异于自杀。路上不便,无法寻药托人炼制金丹,抵达潞州时能记全便可。”颉跌氏提醒着二人,更说明只有到潞州后才会找人炼制金丹供二人服用,期间只需熟记经脉穴位。
应道郭荣点头答应,郭荣随即说道:“大叔,其实相对于道法,我更喜欢武学。”
“我也正有此意,不过修炼武学同样需要熟知人体经脉,待到达潞州,我便教你武学,道法由应道学习。”颉跌氏的真实想法是郭荣应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三人正说着话,门外一支近千人的官兵,个个盔甲长枪,骑着马奔驰而过。这种规模的军队对于一个边境小镇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但是三人酒菜尚未用完,又一支军队疾驰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