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早上,七个女生回到学校,配合警方调查,但他们都心照不宣的选择了息事宁人,毕竟不是什么刚才的事,B大也发布声明,称七人结伴郊游,因地方偏僻迷了路才失连,又多家长进行安抚,此事才算告以段落。
段晏摔门而出的第二天下午,冯盏穿着丽舍佣人的统一服装,跪在一楼客房的楼梯上,手里拿着浸泡了各种洗涤剂的抹布。
她坐在台阶上,夕阳洒在她的脸上镀了层淡金色,映着她森白的脸 ,她环顾着楼下绿植、花草,嘴角弯着笑,眷恋般的心满意足。
“快,来个人,给段总煮点醒酒茶。”娇滴滴的女声传来,站在人群后面的冯盏吃了一惊。
漆黑里,明晃晃的奔驰迈凯伦大灯下,顾迦一眼认出了冯盏,嘴角挑着意味不明的笑,扬声说“你!去煮醒酒茶,再给端过来。”
佣人们都大概知道冯盏和段晏的过往,不多时冯盏去送醒酒茶,芳姨紧紧跟着。
主卧里屋顶投射下橘黄色的暖灯,已经喝的烂醉的段晏靠着顾迦的左肩,她另一只手环着他的脖颈喂汤。
段晏两颊酡红,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缓缓往下淌,往日锋利的剑眉因为浸了薄汗,都柔和了不少。
冯盏拿着托盘,面上云淡风轻,她心里很是惊讶,她第一次见过段晏喝成这样,确切来说他以前不喝酒。
她瞳孔不自觉放大。
顾迦喂完后,把她叫了出来,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翘起二郎腿,问“冯小姐可真能耐,这朝秦暮楚的本事我倒是见识了,三年前你背叛段晏转头对方洺投怀送抱,三年后你又在段晏这里当牛做马。都说好马不吃回头草,你这么做是要意欲何为呢?”
冯盏唇角自然下垂,目光转向地面沉默不语,顾迦继续挖苦“不过...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很贱?三年不见,冯小姐自甘堕落的本事倒是不小,真真是脏到尘埃里了,你这样......”她缓缓站起,红底细跟凉鞋,把她拔高十厘米,眼神越发傲慢,低低凑到冯盏耳边说“跟不夜宫里的小姐们,有什么区别,不嫌自己脏?”
她虽凑到冯盏耳边但没有降低丝毫音量,一侧的芳姨正要开口,冯盏严肃说“脏不脏我不知道,但顾小姐的家教也真让我开了眼了,客随主便,主人刚睡下,您就颐指气使地辱骂他的下人,是把自己当做丽舍的女主人了?这言辞当真令我大开眼界,您觉得我脏,可您呢?心心苦苦把段先生送回来,又喂药又训斥他的下人,您是什么人,他的恋人?还是暖床的?”她眼底的讥讽马上扩散到眼角。
顾迦恼羞成怒抬手要打,冯盏一把架住她的手,她仍气急败坏说“一个下人一个贱人,看我不替段总好好教训你?!!!”
“顾小姐,请你搞清楚一点,你顾家虽说家大业大,可这里是丽舍,是段先生的地盘,他的人,无论是低贱还是肮脏,还轮不着你来教训!”冯盏一把甩开她的手臂。
段晏酒醒以后,走下旋转楼梯,在中间的台阶上看到擦拭角落的冯盏,她蹲在角落,米白色工服,好像一只蜷缩起来的小猫,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冯盏越来越瘦了。
她慢慢站起,弯腰的时间太长了,腰间的剧痛令她脸色一白,后背略微佝偻起来,语气平和说“先生早。”
段晏只是莫名觉得她可怜,盯着她眼底的乌青疑惑问“昨晚没睡好?”
“还好,谢谢先生关心。”她后退一步,客气说。
段晏自顾自下了楼,没有说话,小陆急匆匆跑过来低声说了句什么,段晏转身凝视着楼梯上擦洗的冯盏,目光复杂,凉凉开口说“吩咐下去,以后丽舍和新锐都不许那个女人进去,她要是进去了,看门的一律给我卷铺盖走人。”小陆颔首。
推开小阁楼上的次卧,里面的浅红色地毯一尘不染,梳妆台、衣柜、双人床还维持着原来的样子,角落里静静放着那把橘红色小提琴,里面的琴室里,钢琴上围着浅蓝色天鹅绒罩上,她手指触碰上面的织纹。
琴室的墙上,一块被黑色绒布盖住,她轻轻揭开,半面墙上都贴着两人这些年在一起的照片,做什么的都有,在大街上的跟拍,吃饭时的抓拍,甚至第一次接吻的照片。
他这是找了多少人给自己拍照哇,可怕的是自己好些时候都想不起来在哪。
她看着墙上巨大的22岁生日快乐,摩挲照片的手指很轻怕碰坏了,笑的像个孩子,笑着笑着眼眶湿润了。
她拉开衣帽间的门,里面的衣物、配饰一丝不苟挂在里面,甚至散发着洗涤剂的清香,吸引住她目光的是摆在一旁的蛋糕模型,足有七层,大概到她的肩头,粉白色搭配,上面窝着一只小兔子,嘴边叼着草莓,周围被多种水果簇拥着,插着的卡牌修剪成两手托起,精巧的小盒里两枚铂金素圈,光可鉴人,是一对对戒。
冯盏不喜欢金色,总觉得很俗气,也不喜欢钻石,太过耀眼夺目。
最喜欢银白,干净、朴实。
她看着下面写的——23岁生日快乐的字样,鼻尖发酸,不知不觉把小一些的素圈戴到她无名指上。
原来,无论这几年外面怎样评价她,她都一如既往的相信她,想让她回来一句解释,依旧会相信她,甚至连对戒都买好了。
对不起,我没时间了......
这一刻,三年来所受的病痛、侮辱、苦楚都值了。
她抹了吧脸,走了出去。
穿过走廊,芳姨手里提着垃圾桶,里面散发着一股刺鼻的烟味儿,她拉开垃圾袋,烟头把垃圾桶整个底塞满了。
她心头一紧,盯着烟嘴上繁复的花纹,眼中阴郁,站在书房门口,一大股二手烟的味道传过来,大量的清新剂都掩盖不住,冯盏低低咳起来。
芳姨就要帮她抚背,她声音嘶哑说“芳姨您先忙,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芳姨不放心地走了。
她和芳姨住一个房间,十点多她侧躺在床上,半梦半醒,后面的伤让她梦里额角渗汗。
芳姨叫了几声,碰了下她的后背,针扎般的刺痛让她猛地惊醒,鼻腔忍不住发出闷哼声。
芳姨就要撩开她的浅蓝睡衣,她紧紧捂着,哑着音说“哎,哎,芳姨,芳姨我没事,我没事。”她一手捂着她睡衣下摆,芳姨拉起她的手,掀起才看见,他白皙的后背蝴蝶骨以下,一片片的淤青,有青有紫的,尤其是后腰巴掌大的一片整个都紫了。
她这伤一看就是时间长了,就这样,蹲着擦地一声都没吭。
芳姨眼角微红,着王叔拿药酒去了,正好段晏回来,站在车旁交代,看到神色迟疑的芳姨,问“芳姨,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我就找老王借个药酒。”
段晏心里咯噔一下,抓着芳姨的手问“谁受伤了?”
“冯小姐,后背上的淤青挺严重,我打算拿个药酒给她上上药。”
段晏已经剑步充了出去。
五分钟后,冯盏趴在床上,段晏双手搓着药酒小心抹在淤青上,她疼得倒吸凉气,段晏修长的手指染着光亮,指尖湿润,带着滑腻感,慢慢后背酸痛缓解,冯盏呼吸均匀起来,后背也没有僵直了。
两人一坐一躺,相对无言。
冯盏脸颊埋在长发里,闻着身边的尼古丁味,闷闷说“以后少抽点烟吧,对身体真的不好。”
段晏只是凝视着她触目惊心的后背,退了出去。
从那之后,冯盏都会在段晏不常出现的地方擦地板 ,每一块都会擦拭,带着一种告别的眷恋。
半个月后,传出段晏要和姜氏集团大小姐订婚的消息,姜鹤人如其名,长着修长的天鹅颈,一身雪肤,身材高挑,一头黑色长发自然垂落,中长薄荷绿连衣裙勾勒出身体优美的曲线,举止端庄,讲起话来让人如沐春风,温柔如水,搂着段晏的手臂,天造地设、神仙眷侣,不过如此。
宜室宜家,这样的人才是陪段晏共度一生的人。
如果我无法陪你走到生命的尽头,我宁愿用早些画上句号。
订婚这天,他拔下SM卡,换下另一张,语气轻松,尽管心口是疼的“哥......带我回家吧,我想回美国了。”
她站着都有些费力,踉踉跄跄跑到阁楼拿下那枚戒指,塞进裤兜,紧紧攥着手机,咬着发白的下唇,估摸着汽车到丽舍的时间,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药了,眼看要撑不住了,硬将自己拖到门口,门口的三四个保镖围上来,语气很客气“冯小姐,没有段先生的吩咐您不能出去。”
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冲出口中“咳咳咳...”声音极大,像要把整个肺都咳出来,紧接着就是干呕,只是瞬间,血液顺着她白皙的手指滴在地上,耳朵嗡嗡作响,眼前一阵阵发黑,她已经听不见周围的声音了,只见王叔和芳姨以及所有保镖都涌了过来。
左手掏兜,薄刃的豁口狠狠磕在虎口上,刀锋抵到脖颈的动脉上,动作一气呵成,虎口磨破皮肉的刺痛把争先恐后消失的意识拉回来。
不......还不能倒下,不能让他看到我这个样子。
“阿盏!!!”
来了,她坠入黑暗前的最后一个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