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劫站在榕树的阴影里,让茂密的树冠挡住了他大半的身影,只是安静地看着国师府变得焕然一新,连门口悬挂的匾额也重新粉刷过,填上了新的金粉,和黑色的底匾相互映衬,显得无比的威严庄重。
而那个白衣身影瘦削修长,清癯若仙,则和他印象中年轻时的国师化为一体。
只可惜,相似的人,却不是同一个人。
东方劫看清容也容貌的一瞬间,对他的厌恶就像是被开闸放出的滚滚波涛,汹涌澎湃,充满了怨恨厌憎。
义父虽然已经死了,但这世上真正的国师大人,永远只有义父大人。
东方劫的眼前,飘动着一片朦胧微闪的磷光,他的视线再一次被拉回了义父在世的时候。
义父一直将自己关在修炼丹药的屋子里,他对着熊熊的炉火,似是在专注地看着什么,听到了东方劫走进来的脚步声,他面上纹丝不动,随手将东西塞进了炉膛里。
只见那火苗一下子腾起,卷轴被火点燃,扭曲着化为了一片灰烬。
“义父,这回我率领五千精兵,出征极南的新月国,我巧施妙计,只带了其中一千精锐部队,直捣新月王都!将新月国主和他的四个夫人一起擒了回来!王上说了,这一回要封我为神武大将军!”
火光照在义父的脸上,将那略带了几分沧桑皱纹的清癯面容照的一半光明,一半稠黑。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对东方劫说:“你的性命最为重要,除此之外,一切都不重要。我把你从尸山尸海里捡回来,不是让你轻易送了命的。”
他笑嘻嘻地说:“我就知道,义父最心疼我。”
朦胧扭曲的光影里,东方劫分出一份心神,竭力的想看清那炉膛里烧着了什么。
黑色的字体因烈火卷扭,他只看到“银泉宫”、“圣女”之类的字迹。
东方劫陡然身上脱力,腹部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就像是无数把小刀在横竖无序地戳刺着他的肚肠一样。
他满额都是冷汗,终于侧身晕了过去。
容也盯着密室中飞舞着的无数黑蝴蝶。
那艳丽的磷粉覆在黑色的长翅上,随着蝴蝶的飞舞而飘落。
只是如今,每一只蝴蝶的身上,都罩着一团红莲焰火,蝴蝶并不能出声,但它们激烈的煽动着翅膀,在火焰中垂死挣扎着,仿佛在发出无声的凄厉惨叫。
容也冷眼盯着无数蝴蝶,在他放出的火焰中终于化为了灰烬,这才俯身抱起顾南姝。
顾南姝嘴角微翘,显然也沉浸在磷粉编织出的美梦里。
她是个很有感染力的女子,容也忍不住低声问:“你梦到了什么?”
“……我梦到,我在吃冰淇淋火锅。”
容也一怔,这是啥玩意儿?
“我……躺在棕榈树下,白色的躺椅上,远处的海上……有人在冲浪……蜜糖色肌肉隆起,特别的漂亮,是个肌肉锻炼得很漂亮的帅哥!”
容也嘴角又抽了抽,虽说认定了顾南姝是自家媳妇儿,但这一刻,他也颇有将她扔在地上的冲动。
“还有……”
容也脸色一变,顾南姝的梦境里,到底要出现几个帅哥啊?
谁知顾南姝红菱唇微微翘起,笑着贴近他的胸膛,低声说:“还有……你……我怎么会梦到你呢,可……你也在我身边,帮我擦防晒油,又、有帮我调了一杯加了冰的鸡尾酒……”
虽然顾南姝的话里,有很多容也完全不知道的玩意儿,但她梦到了自己,容也也笑了,在她耳边低声说:“在你的梦里,我还要给你当苦力是吧?”
顾南姝还没醒过来,居然还能跟他说个来回:“你……难道不愿意么?”
容也叹了口气说:“很愿意。”
只要在顾南姝的身边,做什么都很愿意。
将顾南姝唤醒之后,顾南絮和灵鸢王也先后醒了过来。
灵鸢王忙追问顾南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顾南絮垂下头,面上有几分羞愧,说:“都是我不好,本想将这些人身上的邪祟除去,我又怕除邪祟的过程,若有人在一旁,会有闪失。所以就让东方将军派人将圣女宫把守住,不准任何人进来。谁知,刚才我力竭昏了过去,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我就不知道了。”
灵鸢王元川多年来对圣女顾南絮一向是相敬如宾,此时却突然觉得她满脸羞愧的模样,看上去很有几分楚楚可怜,他便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调整了角度,按在顾南絮的肩膀上安慰她。
容也检视一地躺倒的人,确认孕妇已经过世,其他人虽或轻或重都受了伤,但经过治疗,应无大碍。
倒是东方劫,脸上满是红潮,双目紧闭昏迷不醒,一只手搭在肚腹上,而那肚子里,似乎有什么诡异的东西。
容也命人都让开,自行解开东方劫的衣服。
身为武将的身体锤炼得极漂亮,蜜色的肌肉,腰身紧窄,连一丝赘肉也没有。
容也虽极专心,也不免分神想到了刚才顾南姝的话。
——蜜糖色肌肉隆起,特别的漂亮。
而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那腹部的肌肉陡然朝外隆起一个鼓包,而且从小腹的一侧飞速游动到另一侧,然后又诡异地消失。
身后的护卫们都失声惊叫。
“东方将军的肚子里,肚子里有什么?”
其实都目睹了那孕妇的肚腹裂开,飞出无数蝴蝶的模样,众人心头也有了一个诡异离奇的猜测。
东方劫该不会和那孕妇一样,肚子里头有……
容也并了三指压在东方劫的肚腹上,皱眉探视着底下的动静,过了片刻,他点头说:“不错,东方将军的肚子里,此刻怕是已经有虫卵在孵化了。”
他这话音一落,有护卫已经忍不住冲出门外,扶着树就大吐特吐起来。
刚才那孕妇开膛破肚的模样,还有无数黑蝴蝶飞舞的样子,仍烙印在这群人的心上,让大家的神经都分外紧张。
灵鸢王的身子也是微微一颤,差点摔在地上:“国师大人,你一定要救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