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也一时没说话。
这虫子若孵卵成蝴蝶,他完全可以用红莲焰火将它们一一杀死。
但现在,这些活泼泼的虫子们都还在东方劫的肚子里,他再怎么厉害,也不能把一团红莲火焰塞进东方劫的肚子里去。
到时候虫子被杀了,东方劫的五脏六腑也该烤熟了。
此时东方劫却悠悠醒转,他满头大汗,双眼也因肚腹的剧痛而疼得赤红,他发现自己衣襟散开,先是一惊,但更加刺激的事情还在后头,他一低头,就发现自己肚子似乎微微的隆起了一点。
“这……这是什么?”
容也一时没说话,他心想,总不能告诉东方将军你现在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就从小腹平坦变成了怀胎俩月吧?
东方将军虽生得英武不凡,但容也很怀疑他能不能承受这一切。
东方劫犀利的目光从容也面上掠过,一一扫视过室内的所有人,这一回,他的心很慌。
因为连他自己出生入死的亲信都红了眼,侧过头,躲开他的视线,不敢和他对视。
他一咬牙,大声质问:“我的肚子里到底有什么?说啊?是不是……”
他的音调陡然一变,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抽出靴子上绑着的短刀,手腕一转,已经将刀尖对准自己的小腹,眼看着就要自己给自己开膛剖腹,血流当场。
当下已然来不及。
身为将军,东方劫的身手比他的部下们要迅捷许多,他的部下们都惊呼起来,却施救不及。
容也来不及多想,一脚飞踹,正中东方劫的手腕麻筋,只听“哐当”一声,东方劫的短刀应声落地。
他颓然瘫软身子,厉声问容也:“你为何要阻拦我?”
容也叹气说:“蝼蚁尚且偷生,你一个大活人,又何苦自寻短见?”
东方劫神色惨然盯着自己的肚腹,说:“是么,我现在是大活人,恐怕过不了几天就要死了吧?”
他印象中,那孕妇从宫外带入宫中,也不过是短短数日罢了。
“难道让我真去做诡异恶心虫子的宿主,让它们在我的肚子里长大,我一个堂堂的神武大将军,倒成了一个怀了蝴蝶的……”他本想自嘲是孕妇,可自己毕竟是八尺男儿,这句话说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惨然笑了起来。
连灵鸢王都动容地握住他一只手,说:“你是先代国师送给我的一份大礼,国师身死,却给灵鸢国造就了一个如此出色的将军,你不能轻易的放弃自己的生命!”
顾南姝的神智也恢复了正常,她站在容也身边,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直到那东方劫说了一嘴“怀”蝴蝶,她才突然想起什么,拉着容也的衣角朝旁边走去。
“你还记得黑云观吗?”
容也说:“真是没齿难忘。”
顾南姝忍不住微微一笑,低声说:“有件事儿,你还记得吗?黑云观是银泉宫的后身,那银泉宫传说是圣女娘娘必须要去的地方。和灵鸢国王成亲之后,就要单独进入银泉宫,且直到怀孕之后,就去照胎泉看自己到底怀了是男是女,若是男子不能继承圣女之位,就要用一种特殊的泉水落胎。”
容也点头说:“如此诡异离奇的仪式,我自然记得。”
顾南姝手指一指东方劫,低声说:“他这副样子,真的很像是怀孕了对不对?”
容也恍然大悟,已经猜出她的念头。
“你的意思是……”
“对,我的意思是,既然那泉水能杀死肚腹中不应存在的胎儿,那东方将军肚子里的那些……”
顾南姝也觉得满肚子的虫卵一想起来就恶心,她一边抚着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一边继续说:“说不定,对东方将军肚子里的那些邪恶玩意儿也管用!”
容也当机立断:“死马当成活马医,现在也没别的方法了。”
顾南姝低声说:“只是此事最好瞒过顾南絮,我怀疑她一定会立刻拒绝的。”若圣女当众拒绝的话,哪怕灵鸢王在场,恐怕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容也和她对视一眼,两人都心有灵犀地点点头。
东方劫被接到了国师府中。
若换一个时机,他应该会满怀着伤感的心情,四处走动缅怀故去的义父。
但此刻,他满脑子都被肚腹里的剧痛填满了。除了疼得钻心,也没有别的感觉了。
“你不必急,我们已经想到了办法救你。”
东方劫面容惨淡地笑了笑,说:“正如你说的,蝼蚁尚且偷生,我若能活着,又怎么会一门心思求死呢?”
只是东方劫再也没想到,容也和顾南姝竟然异想天开,将他整个人团团包裹住,打扮成一副臃肿孕妇的模样,别说,他身形高大,为了避免被人看出来而佝偻着腰背,看上去还真像是怀孕了好几个月似的。
顾南姝虽没有圣母心肠,但看东方劫那英俊凌厉的面孔因剧痛而黄黄的,整个人缩在毯子里奄奄一息,也鼓励他:“这样的事情都遭遇了,今后你的人生就跟开了挂一样,再也没有值得害怕的事情了。”
东方劫恹恹地看了自己一眼,说:“借容羽姑娘吉言……”
这一趟翻山越岭走得有些慢。
容也不能在东方劫面前暴露自己大鹏金翅鸟的身份,只好一人一头马骑着往山里头走。
而东方劫生平从不坐马车,自然也骑了一匹马。
但他肚子里的虫子果然厉害,一旦发作起来,他整个人都缩成虾米,脸上满是豆大的冷汗。
顾南姝给他鼓劲儿:“你这种疼痛,就和孕妇生孩子也是一样的。是十级疼痛,但孕妇都能熬过去,你也一定能熬过去的,你身为神武大将军不可能比孕妇差。加油啊!”
东方劫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苦涩地望着顾南姝,说:“我……我尽量比孕妇强吧。”
这条通往黑云观的路径,顾南姝和容也都很熟悉了。
他们在黄昏时分,总算看到了一带巍峨的长墙,和洞开的山门。
只是暮色四合,却无炊烟,也没有杂役道人们忙碌的身影。
顾南姝和容也对视一眼,都觉得情况有些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