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远城破,断绝了庐凤道台守卫淮河沿线,将贼御之于淮河以北的幻想。
这座扼守淮河,小而坚的县城一旦落入李景天之手,河对岸的凤阳府城也就时日无多了。
对此事心知肚明的庐凤道台和其麾下士兵抱头鼠窜,在怀远城陷的那一刻起,当即就撒丫子朝南拔营开溜了。
至于东边的凤阳?
一个没有城墙的城,还有什么守卫的必要吗?
而淮河南岸的寿州虽然也能坚守,但位置却不是太好,如果庐凤道台及其部众西去寿州的话,则怀远直驱庐州的大门洞开,一路将畅通无阻。
要是庐州危险的话,安庆省城也将会受到威胁,甚至长江南岸的南京也会震动!
所以为了“顾全大局”,庐凤道台毅然舍弃了淮河南岸的大清百姓,留着酣然长泪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凤阳。
而在怀远。
“所有人全部过来集合!”
“愿意跟着我们将军杀鞑子分田地的,到这里来登基,不想再当兵的,每人都能分到土地,以后你们都是有地的人了,不是佃农了!”
“那几个地主,过来!就是你们!给我拉上来让大伙看看,这就是整日欺压你们的狗地主,无恶不作的玩意,说!你这些年都是怎么残害父老乡亲们的!”
“...”
怀远城内外,一片热闹景象。
城外一团一团聚在一起的人群是在听批斗大会,草草搭建的台子上,怀远以及淮北诸地的地主士绅被拉上台子,在讨虏军士兵的看押下将自己做过的各种恶事一一交代了出来。
而在台下,则是广大受欺压受剥削的劳苦大众,试想一下当一个骑在你头上作威作福多年而从不受到惩治的恶霸地主,如今跪在台上声泪俱下的讲述着自己犯过的罪行,谁人不动容,谁人不泪流?
光是悲伤还不足以解恨,台下百姓人人抓起石子土块,朝台上仍去,跪在上面的地主士绅被砸的鼻青脸肿血流不止仍然不罢休,如果不是讨虏军士兵急忙拦下,怕是这群人就要被活生生的砸死。
“老头子的孙女,就是被这群畜生祸害死的!我杀了这群畜生!”
一个瘦了吧唧的老汉听完,眼泪止不住的流,咬牙切齿的举起手中扁担就要扑上来给那个离他较近,满脑肥肠平日鱼肉乡里此时却吓得失禁的地主脑袋上来那么一下。
其他百姓此时也鼓噪起来,嚷嚷着要把这些地主恶霸千刀万剐,折磨至死。
对此李景天没有同意,他虽然依靠农民,但不能让农民彻底放纵,那样就成为无组织无纪律的流寇了。
所以在持续了两天三夜的批斗大会过后,李景天下令将这些地主士绅一并吊死在怀远城淮河那面城墙上,这样就能让来往于淮河的船只看到,也算是扩大宣传讨虏军的政策了。
批斗大会声势之浩大,吸引了周围方圆数十里的百姓前来观看。
有的到了怀远发现义军军纪严明,不扰民不抢掠后,大为感动,又被怀远城外设立的批斗大会感动,一时间要加入讨虏军的百姓很快超过了万人。
而之所以到了怀远李景天和之前在宿州对地主士绅的态度有所改变,一是因为在起兵之后各地士绅地主结寨自守,对讨虏军持敌意的行为让他很是不满。
二则是李景天发现,在不破坏原有社会基础的情况下,摧毁满清对当地的统治就是天方夜谭。
满清对地方的统治依靠什么?
自然依靠的就是地主士绅,这些拥有进入官场能力的阶层。
保守的将大地主大士绅土地剥夺,财产充公已经无法满足现在讨虏军的需求,直接进行肉体消灭,才是真正的对满清造成打击,造成伤害。
当然他也不是一股脑的全部杀完,而是选择了大地主和中小地主的一部分进行针对,余小的一部分中小地主受到讨虏军保护,成为李景天在当地统治的助力。
这些被扶持起来的中小地主,多数都是以前就和天尊教有联系的,少数没有联系的也是眼光长远几头下注的家族,愿意冒险赌一赌。
李景天地主家庭的出身,也让这些中小地主对他的承诺多了一些信任。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怀远城被攻克的三天后,李景天率部渡过了淮河,正式踏足江淮地区,并且兵不血刃的拿下了凤阳府城。
至此,这是讨虏军所占领的第一个府城。
而也是在同时,淮北民变的消息被上报到了京师。
直隶,承德避暑山庄。
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万里晴空,微风拂动青菜,带起一片绿色的涟漪。
这里是整个大清唯二让乾隆流连忘返的地方,另一个是江南。
虽然说每年都有近一半时间待在避暑山庄,但这座耗费巨资前前后后修建了几十年的宫殿群,依然让乾隆爱不释手,他在其中藏有珍宝无数,山庄外的木兰围场更是风景秀丽,与江南温婉水乡小家碧玉的风格大不相同,充满了塞外狂野奔放的风格。
承德与江南,一北与一南,在乾隆眼里只在京师之下。
本来,他在避暑山庄心情会很好,只可惜今年天公不作美,先是西南缅甸战事不利,被乾隆派去的新任云贵总督明瑞战死,清军大败,国威大挫,让乾隆这个大清皇帝脸上蒙羞。
然后就是六月间两淮盐引案爆出,大清官场腐败之深让乾隆无比愤怒,他下令严查,但心里也知道这样只不过是保全颜面罢了。
如此巨大的腐败事件出现,就意味着贪污腐败的风气早已弥漫在整个大清的官场。
即使是他,大清的圣主明君,能做的其实也不多。
最后,就是眼前的这封奏折了。
“漕运总督送上来的折子,傅恒,你看看吧。”
躺椅上,乾隆闭上眼睛合手说道。
一旁闻讯匆匆赶来的保和殿大学士,一等忠勇公,当朝重臣傅恒闻言眼睛一眯,接过奏折翻看了起来。
“皇上,杨锡绂所言恐有夸大之词,此人年老体衰,胆量不足,深谙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之道,事无巨细都要向皇上汇报,江淮局势不至于糜烂至此,纵使真有民乱,当地绿营也能弹压下去的。”
傅恒看完,思量片刻就说道。
“还请皇上宽心,我大清国泰民安,区区小藓不足为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