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郢对清河翁主的爱是假的,但对于这张脸的喜爱,却是真实存在过的。
看到自己曾贪恋爱慕过的容颜变成了令人作呕的模样,沈郢忙不迭地甩掉了苏清霁的手。
甚至,他连抬头再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无处安放的目光最后落在门口,想到谢初晞在那处倚门回首的模样,沈郢眼中亮起了一丝希望的光。
他跌跌撞撞地往门口跑去,口中振振有词:“不,这是误会。我亲自去问她,一定不是这样的。”
不等仆从扶住状若疯癫的主家,门外就涌进来一列人。
为首的太监抖了抖手中的拂尘,紧随其后的侍卫就把沈郢按住跪下。
“沈大人,接旨吧。”太监拖着长音唱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临江知府沈郢德行有亏、以权谋私,罢其知府,贬为溪县主薄,着令即日启程,钦此。”
苏清霁记得,根据系统给予的清河翁主经历,沈郢入仕是从六品起的,六年时间,连升三品,到了四品知府。
这一次,他在十分之一不及的时间里,连降五品,贬到了九品。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苏清霁看向跪坐在地上的沈郢。他眼中的那眸光早已黯淡下去,整个人都笼罩在了阴暗之中。好似一朵恣意开放过的花,瞬间颓败了下去。
清河翁主记忆中那个潇洒拉缰绳、怀有凌云志的同进士,已经不复存在。
苏清霁毫不留恋地离开了沈府。
她并没有再回与秦子瞻约定的客栈,反而是雇了车夫,披星戴月地往临江城赶去。
马车中,苏清霁靠在腰枕上,听系统信誓旦旦:“宿主,这种需要前往地点触发的任务,绝对是大奖励。你放心,这次绝对是以蚓投鱼。”
不等苏清霁点开册子翻看,一句急促的“吁”声,差点将她甩出车厢。
“姑娘,是前面躺着一个人。我这才停下来。”
此话耳熟。
苏清霁掀起车帘,看向地上的人。
故人重逢,故技重施呐。
苏清霁自秦子瞻苏醒起,就不再信他的失智。如今被丢弃的人,自动又找上了门,很显然证实了这种猜测。
苏清霁甚至懒得下马车,她遥遥地指了指那一脸鲜血的人:“这是我兄弟,劳烦帮我把他背上马车。”
“送我们去城外的荒庙。”苏清霁改变了目的地。既是甩不掉的狗皮膏药,就莫怪她折磨他了。
挑了一个四面灌风的位置,苏清霁让车夫将秦子瞻放下。
她不仅无心替秦子瞻擦去脸上的血迹,还打开了一只烧鸡,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烧鸡的香味很快弥漫在整个破庙中,外面的寒风也毫不留情地钻了进来。
秦子瞻打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喷嚏。
苏清霁将烧鸡迅速用油纸包好,收入怀中。
“姐姐。”秦子瞻茫然四顾后,很快找到了苏清霁的位置。
他带着哭腔,望向苏清霁。
苏清霁完全无视了那楚楚可怜的眼神,她紧了紧自己身上的毯子,强行挤出一个喷嚏:“姐姐好冷,你替我在门口挡挡风。”
“姐姐,我饿。”秦子瞻摸着自己的腹部,抿抿唇。
“我也饿。”苏清霁睁眼说瞎话,“我已身无分文。日后你我需乞讨为生。晨起,去城门口蹲着。晌午,去食楼讨些残羹冷炙……”
苏清霁一边恐吓秦子瞻,一边把手伸到毯子内,将烧鸡撕下了一小块。
她背过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小块鸡肉塞入了口中。
“姐姐,我好像闻到了烧鸡的味道。”
身后的秦子瞻站起了身。
苏清霁利落地裹着毯子躺了下去:“好困,快睡吧。睡着了,梦里什么都有。”
她竖起耳朵,确定没有听到秦子瞻继续前进的脚步声后,就很快在温暖和饱足中进入了梦乡。
在她梦里继续与那只烧鸡搏斗的时候,一个身影在夜幕之中,自房檐落下。
“主子,属下已打探到沈郢所在。要不要除了清河,直寻沈郢?”
背对黑衣人的秦子瞻看向苏清霁那边。
这个女人,梦里也很愉悦,唇角都在微微扬起。
他摩挲了下自己的食指,升起一个念头:“此事我自有安排。你现替我去寻一物来。”
一夜很快过去,愈深愈暗的夜色渐渐变成了越来越亮的晨曦。
光亮从破庙的烂瓦片中透下,照在苏清霁的脸上。
“姐姐——”一声惊呼吵醒了苏清霁。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懒洋洋地问:“大清早瞎嚷嚷什么?”
“姐姐,有老鼠!”
老鼠!
苏清霁神情一震。作为一株花,她本能地害怕蛇虫鼠蚁。
“老鼠在哪?”她爬起来警惕地东张西望。
“它爬进你……”秦子瞻犹犹豫豫地抬手指向她衣领。
苏清霁此时已经感应到了怀里有东西在动。
她呼吸一滞,下一刻就像身上着了火似的,连忙解开腰带,边颤抖边拉开衣襟,将里头的活物拼命甩落。
那活物直直掉落在她的鞋面上。
苏清霁顾不上细看,条件反射般蹦到了秦子瞻身上,搂着他的脖子挂着不肯落地。
“快,我们快走!”
女子的体香萦绕在鼻端,秦子瞻身体僵住。
“快走,愣着干嘛?”
催促的声音带着一股温热的气息钻入他耳中,烫红了他的耳尖。
“叽叽。”
回应苏清霁催促的,是一道嫩嫩的叫声。
苏清霁察觉到不对劲,歪头往地上看——一只毛茸茸的小鸡崽正抬着头看她,两颗黑豆般的眼睛里透着些懵懂。
“这是老鼠?”苏清霁顺手揪住秦子瞻的耳朵,眼神凶狠。
秦子瞻保持着懵懂的眼神,满脸无措:“对不起,姐姐。我认错了。”
“这活鸡怎么来的?我的烧鸡呢?”苏清霁微微眯眼。
“烧鸡?”秦子瞻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姐姐你是梦到烧鸡了吗?”
苏清霁心气不平地盯着他,装,继续装!
“姐姐,你能下来吗?”秦子瞻又补充了一句,“你好沉,我要抱不住你了。”
“……”
不让你乞讨一条街,我就不姓苏。
苏清霁从秦子瞻身上下来时,泄愤地撞了他一下。
秦子瞻猝不及防,踉跄间就拉住了苏清霁的袖子。
这下,原本就敞得略宽的衣襟被拉扯得更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