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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蹊跷的水井

东域

海天门的统领连绝带着一干弟子立刻将荣宅围了起来,闲杂人等一律不准入内。

连绝他们一众人走进荣宅,昔日这个显赫一时的将门之后,已经安分守己过了三代人,这一代的荣老爷淡泊明志,远离政治纷扰,并未听说有仇家。曾经绿意盎然、诗意书画的宅院,此时却因为命案变得阴郁和沉重,近两百口人在大殿的广场前躺着,他们死状横竖各有不同,但都有一个同一个特点:一招致命,吸走魂魄。

“吸人魂魄,这是魔教的手段。”连绝查看了四周,向紧随而来的崔之浪报告。崔之浪看了看四周,不语但是默认,因为这吸食魂魄确实是魔教所为,可他还没来得及吩咐什么,自己便咳个不停,身边的随从早有准备,立刻递上一杯水和一粒药丸,扶他到一处廊下坐着。他对着跟在身后的连绝摆了摆手,示意他去查案,不要管自己。

连绝知道门主的身子骨弱,这病恹恹的身子已经三年了,吃了很多药看了很多的医官也不见好。虽然不见好,可是也不恶化,就这么恹恹的。他刚才就劝门主不要来这了,可是命案重大,崔之浪还是不放心要亲自过来。连绝领了命就下去了。

“报告统领,荣宅的死亡人数少了两个人!”一个弟子过来汇报。连绝一听,顿时警觉,他一进来就立刻叫人清点人数,因为荣宅是镇上的将门之后,虽然早已落魄,但是身份依然尊贵,是以他们的家奴和仆役都登记在册。

“谁?”连绝面不改色,沉稳地问。在一旁听到的崔之浪却心中一惊,七上八下的,也看向那个弟子。

“荣宅的夫人和门夫不在,他们都不见了。”

众人一听愕然……

难道他们联手灭了荣宅?

“查,好好地查!看看是不是在其他地方!”崔之浪喊道,说完又是一阵猛咳。

“崔门主,经年不见,可还好啊?”正当崔之浪咳嗽消停了一些之后,一声爽朗的声音在荣宅大门口处响起。原来是青云鸿他们到了。这八仙山和崔之浪的海天门是一直有渊源的。

崔之浪一看是青云鸿带着师弟们一行四人驾到,他们衣裙翩翩,仙气飘飘,令人眼前一亮,忙起身迎接:“原来是八仙山的掌门到了,这是海天门的荣耀啊。发生这么大的命案,也是我海天门之责。”橙慕寒他们一一和崔之浪客套一番,便跟在掌门身后假装做个乖子乖孙、醉心领教的模样,脸色挂着非常标准的微笑,笔直地站在掌门后面。橙慕寒和白长风都是不耐烦的那一类,他们一看寒暄开始,恨不能有多远躲多远,早已悄悄离开去看死人了。

是的,对于他们而言,看死人更舒服自在些。

青云鸿和崔之浪继续俗套的问候,都是些久未见面的见面问候语:你好吗?托你的福我很好。令师真是神武啊,培养了你这么优秀的掌门,这天下的百姓有福了……不然就是神吹一番对方,比如今日一见兄台你的神采又更加光芒四射了云云的马屁话。

黄离羽没走成都是晃着自己的拂尘,一边假装附和崔之浪他们,给掌门撑门面,一边注意观察橙慕寒的去向,当他看到橙慕寒已经离开,他也结束了自己的乖徒孙的扮相马上投入橙慕寒他们的查案工作之中。

“我来了,哥哥。”黄离羽一脸的舔笑看着橙慕寒。

“嗯。”橙慕寒冷淡地应了一声。黄离羽心生失落,这个以前是自己哥哥现在是师哥的人,对待自己可一点也不上心。和自己的热情相比,自己简直就是热脸贴冷屁股。他一看橙慕寒在细心查案,自己也跟着去了。

黄离羽他们三人细细查探一番,然后就自己的看法和海天门的副统领阿龙交流了一番。经过交流黄离羽才发现,果然门派有别,八仙山果然还是人才济济的仙山,比这些名声赫赫的江湖门派高出一大截。

那个阿龙自大又无知,吵吵哄哄的,完全不把黄离羽他们放在眼中,说:“这案子很明显啊,就是魔教的人干的,我们海天门只要一声号令,就去攻打魔教,将魔教铲除干净,就结束了啊。”

黄离羽轻哼一声,不可思议地摇头,心想现在江湖门派管事的人都这么肤浅了吗?可是他不想反驳他,因为完全不在一个智商水平线上。他随意打发了阿龙说道:“好啊,你们安排,马上去攻打魔教吧。”那个阿龙真的无脑,竟然立刻嚷嚷起来。

黄离羽却对着橙慕寒说道:“师兄,这个恶魔的作案手法其实不高明,就是在一个警惕放松的暗黑夜里,用高超的魔法先是吸食荣宅人的魂魄,然后一招毙命。这个人可以肯定的是法术非常的高超,现场除了大概荣夫人被抓时有稍微的挣扎抵抗的痕迹,还有就是在屋顶有一片新开裂的瓦片,余者并没有找到更多的痕迹。”

橙慕寒听完了黄离羽的分析,却有自己的想法,他指了地上几处不明显的痕迹,说道:“我怀疑这广场并不是这所有人死的第一现场,这些都是拖痕。而且作案的时候也许不是一个人,至少案发的时候,后续的善后工作,我觉得是一群人。他们伪造了现在的现场,是为了掩盖一些东西。”

黄离羽看了地上的痕迹,确实是有拖痕的,虽然处理过了,可是仍有破绽。

那海天门的副统领阿龙却不满了,第一现场的发现可是海天门提出来的,这八仙山一来就否定了自己的功劳,明明就是想抢功劳,他立刻质问道:“什么拖痕啊?这点是什么痕迹啊,我怎么没看到啊。不要造谣,好好查案,我们海天门一向严谨务实。”他大声地叫嚷,最后还要补一句,“哪像你们这些花蝴蝶似的,一看就是来玩的。”

黄离羽听完了之后,就知道阿龙要挑事了,这个人自己一开始就看不惯他草包一个,一点脑子也没有,倒是刚刚来的统领连绝很精明的样子。精明的人,就是懂礼数的人,对八仙山的人都客客气气的,表示一切配合。只有和这样识时务的人,合作才能愉快,像是阿龙这样的草包,真是招人烦,不懂礼数,狂妄自大,唯我独尊。他不打算忍了,呛了回去:“副统领倒是能干,只是你这么能干连拖痕都看不出来,你是不想看出来啊?还是你怕被看出来?”

阿龙被黄离羽这么一呛,惹了嫌疑,更加恼怒了,喊道:“你——你这是血口喷人!我阿龙一向光明磊落,大丈夫行走江湖绝不做偷鸡摸狗的事。就算我阿龙与人有仇,那也绝不会牵涉无辜之人。你再敢污蔑我,来啊,打一架——看看谁的拳头硬,看我是不是怕了你。”

黄离羽有些灰心,这个草包脑子简单,没想到如此简单,小小的激将法就将他惹得天翻地覆了。

橙慕寒看出了黄离羽的无奈,便知道到自己出场了,他走过来对着阿龙说道:“阿龙,现在查案子是大事,”又转身对着黄离羽假装喝道,“师弟,别胡闹了。来,阿龙你看这,这是不是拖痕?这些草都被拖伤了。这些人看似死在这前厅门前的广场上,可实际这里并不是第一现场,他们虽然好像死的横七竖八的,可是这实际上是人为伪造的第一现场。我们大家分开再好好查查,第一现场肯定是这宅子里,但是并不都是这里。”

阿龙听了依旧气没消,可是也不好当场发作了,便走开去其他地方看了。黄离羽看着气呼呼走开的阿龙,得意地吹了声口哨,橙慕寒一看黄离羽又想挑事,自己好不容易平息的争吵,气得作势要打他。黄离羽却开心起来,他本就是故意逗橙慕寒的,最终两个人默契一笑。

黄离羽他们看出了前院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大家听了又各自散开查探去了。跟着一些断断续续的痕迹,他们到了后院,黄离羽碰到了刚好从后院走出来的连绝,连绝一看黄离羽他们朝着后院走去,忙说道:“黄宫上,我刚刚已经将后院翻遍了,没有痕迹。”他的神色有一丝不一觉察的慌张,藏在眼底不易觉察。

黄离羽懂他的意思,意思是后院可以不去查了。可是黄离羽信他,那可能是山无棱天地合的时候吧,他们的能力黄离羽可是妥妥地领教过了,而且阿龙刚才的叫嚣让他非常不满,所以他就像没听见似的依旧大跨步走了进去,懒懒丢下一句:

“你是你,我是我。”

他那一副完全不把连绝放在眼里的傲慢神色将连绝身旁的近卫惹怒了,这些什么仙山来的人,毫无修养,不是对副统领挑刺,就是对统领蔑视,忍不下去了,恨不得冲上去和黄离羽较量一番。

连绝忙拉住往前冲的侍卫,出手制止了,反而侧身让出道看着黄离羽他们走过,等他们进去了连绝笑嘻嘻、大度地对近卫说:“毕竟是修仙之人,我们是不好比。”

“既是修仙之人,怎可如此傲慢?”

“就因为是修仙之人才如此傲慢,因为高人一等。”

“呸呸!什么高人一等,这个样子和那些魔教之徒有什么两样?既到了我海天门的地盘,就该有客人之道,却蛮横无理,还看不起人,真是令人不齿!办案?哼,接下来别想我配合,有本事就自己查清楚。”

连绝看到自己的近卫如此的气愤,更加小心地劝慰,可是他越是卑微地放低自己,却越是惹得海天门的弟子满心的气愤。那些弟子们纷纷在近卫的号召下纷纷喊道“一群没有道德的人,”“绝不会告诉他们我们的线索,”“对,要给也是假线索,看他们还敢瞧不起人”……

连绝冷笑着看着激动、气愤的弟子,心满意足,对的,这就是他要的。

橙慕寒拉住黄离羽,这个师弟生性就好斗,事事喜欢要强,可是现在是非常时候,便示意他不去理会那些无理取闹的弟子,也要收敛自己,便进了后院开始检查。黄离羽不过是想给这些无能之辈一个教训,看他们急躁上火就觉得好笑。但他还是乖乖听橙慕寒的话,闭嘴不说了。

“师兄,你看!”

黄离羽他们走进了后院,不一会他就发现了后院的井边有一个不一样的地方,草丛里有一处不明显的血迹。已经凝结的血迹和墨绿色的草丛混成了一色,很难看到。橙慕寒顺着看去,果然是血迹,他用脚拨开草丛,蹲下身去,用手划拨那一片草丛,又发现了还有一些零星的血迹。

“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

他们互看了一眼,意思是这海天门的人太饭桶了,说是进来搜翻过了,可是一无所获。

“师弟,你信他真的仔细搜查了?”橙慕寒问黄离羽。黄离羽一愣,他倒是没多想,可是现在橙慕寒这一问,倒是有些别的意思,他也觉察到了。他话里带话地说:“希望他是真的本事不大。”

他们细细查看了后院,有且仅有一处的血迹,这就奇怪了,因为前院死去的那些人,身上并没有伤口,那么这血迹要么是荣夫人的,要么就是凶手的。黄离羽看了四周的环境,水井,老树,宽大的石板铺在井边,水流的方向浇灌了绿油油的草丛,说道:“这里不是杀很多人的地方,搏斗的痕迹看来应该两个人,最多三个。所以前院那些人也不是在这被杀的,极有可能这和门夫、荣夫人失踪有关。”

橙慕寒也是这么认为的,血迹太少,打斗痕迹不明显,而且前面那些人身上蔓延见血的伤口,那么那么多人死去还不挣扎,那就该是被下药迷晕了。

“取些水去化验。”

橙慕寒对着黄离羽说,黄离羽立刻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之后便是一个小杯子,然后取了水,拿出自己携带的银针、药丸等物,开始捣腾起来。他不敢相信这水的化验结果,怎么会没有问题呢?

“难道是在食物里下药?”

黄离羽觉得奇怪,盯着化验的水。橙慕寒略一沉思,说道:“府里的规矩多,不同的层级有不同的食物,要全部下药不大可能,而且厨娘和伙夫也都死了,应该不是出在食物上面。我觉得还是水的可能性大,你再看看井壁。”

“师兄,有问题。”

黄离羽惊叫道。可是他话才说完,马上就被人打断。

“有什么问题?你们来之前我们已经化验过了。这水绝对没问题,我亲自验的。”连绝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又进来了,他的侍卫带着怒气喝道。

黄离羽看着这个发怒的侍卫,实在想不通这值什么让这个侍卫如此发怒,他们这群人就是饭桶一群,没直白骂他们就算是善待他们海天门了,便也毫不留情呛了回去:“我只是说有问题,我又没说是井水有问题,你怎么知道是井水有问题呢?”

那侍卫被这么反问,一下子语塞了,好像不打自招了似的,脸都涨红了,急得话都说不出来了。还是连绝比较聪明,笑嘻嘻地说道:“黄宫上,是我没教好属下,让您见笑了。有问题,那就查,查嘛!需要我们配合的,尽管开口。”

黄离羽还想跳脚,橙慕寒急忙过来拉开黄离羽,轻轻说道:“连统领,我们暂时还是没发现什么,刚才只是我师弟随口一说,在此先多谢连统领的关照。”。

“分开查,各查各的!什么也查不出来,还知道搞事情,莫名其妙!”黄离羽也气不过,他真是被气着了,这群猪一样脑袋的人,他可受不了这份气。橙慕寒使劲拽住他,黄离羽一向听师兄的话,虽然觉得委屈,可是便生生忍了下去。

这一番闹了之后,各自干活去了。

现场的检查完了之后,大家便回到了海天门,青云鸿他们四个人便住进了海天门的东苑。黄离羽说道:“我发现了荣宅的案子和外面传的有一些出入,一招致命是真的,但是他们显然是被从各处移到前院堆在一起的,并不是在前院被同时杀死。而且杀死之后,他们的魂魄都被吸食了,而且死的这些人身上都没有伤口,说明井边的血迹是门夫的或者是荣夫人的。如果想同时对这近两百口人同时下手,且不管是一人还是一伙人,都做不到不流血却一招致命,在荣宅是不可能的。因为荣宅有自己的护卫,躲过了巡院子的护卫,如何躲得过管家和荣老爷?他们可都是习武之人,武功不能列入高手之列,可是护身完全没有问题。”

“所以你认为是水被下毒了?”橙慕寒问道。

黄离羽说:“是的,我是这么猜测的,只是我的猜测没有被证实,因为连绝说了水化验了没有问题,所以这水为什么没问题呢?那这个人又是如何将满院子的人都杀死了,还不惊动外面的人?”

橙慕寒却笑了笑,然后缓缓地说道:“刚才你们都走了之后,我又回去了一趟荣宅,再去查看了那口井。我之前在荣宅说井有问题,实际上一开始我也不确定,后来才找到一丝证据,井壁上有一些不明粉末,我本以为是迷药,可是我发现竟然是解药。既然是解药,说明之前井水有问题,为了掩盖井水有问题,凶手匆忙处理井水,不慎将解药洒落在井壁上。”

黄离羽立刻笑着说道:“只有这个解释最合理。这个海天门奇怪得很,连绝有着故意阻拦的意思,我看他在院子里倒不像是查案,反倒像是检查是否有漏洞需要掩盖?他还一个劲地证明后院和水没问题,这就特别可疑。掌门,这个人有问题。”

白长风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在荣宅的时候,他倒是对院子里的山茶花感兴趣,还对那紫薇的粗壮发白的枝干感兴趣,一直在摸那个紫薇枝干,黄离羽理解他,他的木雕技艺非常了得,一见着好木材就迈不动腿。现在大家回来了,他手里拿了一根手臂粗的蔷薇木在细细研究,斜倚在榻上,默然不语。

青云鸿听了他们的汇报,慢慢理出了思路,问道:“我们忽略了门夫,门夫如果是内应,那么在井水上做手脚是最简单的,也完全做得到。”

“对啊,我们的焦点都在现场,忘了不在现场的门夫和荣夫人!”黄离羽跳脚说道。

“查门夫!”

这门夫的来历,一查才发现,似乎他早已有备而来。

荣宅是前朝的侯爷的府邸,到了这一代,他们的生活已经渐渐没落,曾经确实嚣张跋扈,但是近年没落之后已经是低调生活了,和邻居相处融洽和愉快,虽然仍然保持着贵族式的生活,但是无权所以也无势,还算比较亲民的老贵族。

而失踪的门夫,在府上做门夫已经五六年了,记不清具体是因为什么进来的,这个岗位并不重要也不是什么好活,因此门夫没有被过多地关注,而且门夫平常几乎不和镇子上的百姓来往,除了看门就是吃饭睡觉,应该说这么多年,没有外面的人认识这个门夫。

黄离羽他们问了好多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卖菜的菜农问到了几句:“我听镇上一个算命的说过,他说这个门夫是个煞人,印堂发黑光,命中带煞气,绝非凡人。当时就觉得算命的是为了胡诌瞎吹,没在意,现在发生了这么大的命案,倒是觉得很有道理。你们可以去找找那个算命的问问。他家就在那,往前一直走,然后左拐,最里面那间小矮屋就是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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