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域,一个小镇,深夜,小雨纷飞,大地已经沉睡了,除了微风轻轻地吹着,偶然一两声田园狗的吠叫,冷落的街道是寂静无声的。一个黑影,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独自走在阴森的小径上,周围除了寂静还是寂静,仿佛寒气把光也阻隔了似的。
月黑风高杀人夜。
黑影走进小镇,熟练地在街道上和屋檐上下跳窜,他武功高绝,如同一只黑猫一样灵活跳跃,脚只是轻轻触碰到屋顶,便轻盈地跳跃飞起来,最后他跃进一个高门大户内,院内修剪整齐的绿植、雕梁画栋的屋檐,还有两个保卫带刀巡逻,这座宅院门口赫然写着两个大字:荣宅。
黑暗而遥远的角落,轻微的哭声在蜿蜒,被雨融化在空气里,轮廓被洗刷,只留薄薄的一层,像死人的皮肤。
第二天,荣宅,太阳刚刚露出笑脸,阳光透过树梢洒下金色的星星点点,一个五十出头的老头,迈着轻盈的步子来到荣宅的门口,他和荣宅是多年故交,今日按约拜访。他走上台阶,还没打开大门,这可不常见,往常荣宅可是清晨六点便开门了。故友心里疑惑,抬起手叩门,可是只一两下,那大门竟然没上拴,友人轻轻一推竟然推开了。
“啊——啊啊啊——”友人连滚带爬转身就跑,脚下踩空滑倒在地,整个人滚落下荣宅大门的台阶,到底了他也顾不得爬起来,身上的疼痛不足思,他便扯开破了音的嗓子拼命大喊:“死人啦,杀人啦,救命啊——”
此时是清晨,荣宅占据了小半条街,做生意的人家已经起来了,但大部分房子的人们还在沉睡。可是这样宁静的清晨,被撕裂了嗓子似的叫唤,镇子上的人都被惊醒了,惊恐的百姓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高门大户的荣宅被灭门了!
此地是东域,临海而居之地,此处的海天门掌管着这一方百姓。
海天门的门主崔之浪,听到弟子来报,刚刚起床只披着外衫的他惊跳起来,不敢相信地连声发问:“什么?真的吗?怎么会这样?是谁干的?”荣宅,落魄的侯府,可是府里上下近两百口人,怎么一夜之间说没就没了?还是在自己管辖的地域。他觉得恐惧,一种刺骨的恐惧,意料之外的恐惧,竟有人在自己眼皮底下不动声色杀了那么多人,自己毫无察觉。更为担心的是,这荣宅是落魄的侯府,可是荣耀仍然存在,身份依旧尊贵,影响力也是不小,作案的人,到底是为财?还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崔之浪立刻喊道:“连绝!”连绝,海天门的统领连绝,年方二十五,国字脸,非常方正,只是狭长的一双眼,配上细细的眉眼,让人看了不觉得有些捉摸不定的一张脸。“快,快去荣宅看看发生了什么!刚才有人来报,荣宅被灭门了!”
连绝一听,立刻暴跳起来,答道:“属下领命,即刻出发!”说完立刻奉命带着一群弟子赶去荣宅。
南域大罗族
东域的海天门辖区的镇子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一个命案,一时之间这个消息传遍了江湖上的每一个角落,而远在南域的大罗族,通过族人严密的消息暗道,也很快知道了这个消息。现任族长银娥女一收到消息,消息暗道传回的消息说是荣宅上下两百多余人,竟然一夜之间全都丧命,且一招致命,被一种罕见的邪教魔法吸走数百人魂魄。
银娥女听了敏锐而又激动,是巧合吗?是师父说过的那个死士干的吗?她不敢肯定,可是这件事让她这个爱憎分明的直肠子咬牙齿切齿、恨恨地说:“灭门案?何人如此歹毒?还炼了妖邪的法术,吸人魂魄?太恶毒了,如落入我族之手,定将万蛊施于他身上,让他生不如死。”
银娥女的心中有一个盘算,匆匆唤来族里的盘姑,一个老阿姆,也是族里的占卜师,说道:“盘姑,东域发生了一起两百余人一夜之间被灭门的案子,我想要出去看看,顺便找一找那个死士。”
盘姑一听担忧不已,这孩子现在虽已是族长,可是却是自己亲手带大的,性子急,冲动,劝诫道:“族长,这么大的灭门案,必定是高手所为,不可涉险。”
“盘姑,我主意已定。找不到死士,我师父也是要找的。红女族长是我师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早在我接任族长的时候,我心里就发了誓言,不找到她,我娥女这辈子也不会安心,更不可能停止。族里的事就麻烦盘姑你多照料了。”娥女不顾阻拦,执意要走,盘姑只能作罢。银娥女说罢迅速安排了一番,然后便施展法术,朝着东域匆忙飞去。
盘姑看着匆忙离开的银娥女,只是叹息摇头,她见证了大罗族几代族长的风雨,可是却没有哪一任族长像上一任族长银红女那般离奇的事,忽然失踪离开,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天神呐——护佑吧,护佑我大罗族千万不要节外生枝,但愿娥女说的是对的,红女没有死。可是,大罗族的族长自出生就用自己骨血喂养金蚕了,一旦将这个蛊金蚕放在一个自己要厮守一生的男人身上,他便不能反悔,否则就会情蛊发作,七窍流血而死。可是,她们的前族长红女却并不是这样……
总之,红女失踪了。
盘姑走出房间,来到庭院,她穿着一身藏蓝色的棉麻布衫,最上面的盘扣是一颗南红玉制成的,大罗族的族女的第一颗盘扣皆有来历,代表的也是他们的身份,历来族长的第一颗扣子就是天珠。其余的盘口是彩色布条所制,那些彩色将她暗沉的衣服点亮,她是族里年老的阿姆之一,岁月将沉淀写在她的脸上,那是一张沉着、从容的脸,带着慈祥和冷静。也许娥女是对的,不管是什么样的迷局,必须解开,大罗族不该有这样的任人窃窃私语说不清的事。
八仙山
八仙山,仙山群聚,祖师爷的亲传弟子创建的修仙群山,群仙山的主峰——鹿台山,巍峨蜿蜒,高大的树木郁郁葱葱,陡峭的岩壁奇石怪状。青云鸿,鹿台山的殿主、八仙山的掌门,他也很快知道了这荣宅轰动江湖的惨案,青云鸿立刻命首席弟子司明用八仙山的秘音传唤其余七仙山的各位山主们,很快其余七仙山的山主便都到了,聚在鹿台山的北辰殿商议此事,7个山主或宫上们坐在下首,他们的衣衫颜色五颜六色,飘逸飞扬,气质又仙气飘飘,那场面就像是一支支迎风飘扬的彩旗矗立在风中。还有各山的首席弟子在进门口的地方列席而站。弟子们的衣衫颜色主色和师父们的一致,只是略淡些,便又是两排迎风飘扬的彩旗在飞舞。
青云鸿,八仙山的掌门,他一身天青色的长袍,比起其他的宫主,他的脸上多了一份沉稳,他豪气英迈,目光如炬,看了看各位师兄弟、师妹们,简单说了东域的荣宅灭门案,“各位宫上、山主,东域的海天门司掌之地今日清晨发现了荣宅一门两百多人,一夜之间全都死了。此乃人神共愤,天道不容啊!何人竟如此丧心病狂,惨无人道!诸位有何想法?”
“要我说,这一次必须找出真凶,坚决铲除这个恶魔。作案手法和八年前一模一样,吸走数百人魂魄,一招致命。按我的见地凶手还是同一人。”首先说话的是乐游山的谷主红若敖,他和青云鸿是同辈分的师兄弟,他年长也拜入八仙山最早,是大师兄。他一身暗红色外袍,方阔的五官,看起来有些粗糙,外放急性子的他忍不住第一个说话。在他自己而言,他是大师兄,自然应该是第一个发言。
令丘山的宫主黄离羽一身鹅黄嫩的外袍,束发翠冠将他的五官衬得精致细腻,他薄唇如樱,行云流水的侧脸带着不屑,手中握着一支黄澄澄玉柄的拂尘,斜看了一眼红若敖,不屑地说道:“我的想法和红师兄的不一样,目前没有任何的线索指向是同一个凶手。八年前的那桩惨案,当时因为我们八仙山封山没有下去调查,一切消息都是靠买和打探到的,但是那桩案子至今变成了悬案并未告破。一招致命的杀人手法很多,吸食魂魄这样的邪恶魔法只要是魔教弟子,都会此招,所以在没有调查之前,我只能说是魔教所为,并不能说明是同一人所为。”黄离羽最不喜欢这个大师兄,素来以自己资历作为谈资摆谱的调调,黄离羽忍不了,这大师兄团结的本事没有,捣乱确实最在行,一有事就摆谱来了,摆给谁看呢?哼。他挑衅似的斜眼看向红若敖,最后却半笑地看向青云鸿收回自己的目光。
“黄师弟,我说什么你反对什么,你这是故意的吧?你对我这个大师兄有什么不满你就直说。”红若敖直接发问,这个小师弟对自己的不满他当然察觉到了,可是他本不想介意,可是他这么明目张胆了,自己要不回应他两句,他还以为自己怕他呢。
“红师兄想多了,我只是就事论事。”
“就事论事?你可曾下过山?你怎知不是同一人所为?我看你就是故意和我作对的。”
“那也没有任何的证据证明是同一人所为啊?”
……
青云鸿一脸的严峻,没有说话,看着同门两个一个面红耳赤,一个故意无视,何来胜负?不过是伤了和气。
白长风本就心烦,最受不了这些无聊的争吵,不知这些争吵能带来快乐还是解决问题?他故意伸了个懒腰,趁机偷看了一眼坐在最下首的紫冰玉,打了一个长长的大哈欠。黄离羽心领神会,立刻闭嘴不接话了,他知道白师兄忍耐的极限到了,这个情绪忧郁的三师兄,发起脾气来可是能吓死人。
红若敖知道黄离羽一向牙尖嘴利,斗下去自己去讨不到便宜,看到黄离羽收兵他嘴里哼了一句,便也趁机不说话。可是依旧气鼓鼓的。
忘幽山的橙慕寒排行老四,一张高冷的脸,清清冷冷的表情看着发表了言论的两个师门,这些俗事,何必争个输赢?如果不是蓝水柔师妹也坐在这里,他才懒得坐在这。他沉默不语,静静地听着,对他而言,能不开口说话就不开口,多累啊,争这些没用的;他更感兴趣的是蓝水柔师妹和绿小雅在窃窃私语的内容。明晃晃两大美女,清瑶山的蓝水柔和边春山的绿小雅挤在一起叽叽喳喳地小声说笑,不时地“咯咯”笑着,她们根本不关心什么宅什么府的人被杀了?他们在意的是边春山的葡萄是不是熟了?什么时候去采摘?她们可是每年要用熟了的葡萄酿制葡萄酒,还要做一些葡萄果铺,葡萄老藤还有药用,可以修剪一些晒干制药等等,生活无限的美好,何必在意山下那些纷扰。
音山风流倜傥的白长风,排行老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似乎在认真听,可是又觉得他的思绪早已飞到了不知何处,他偶尔像是在看绿小雅,实则眼中复杂,另有余光,灵魂早已飘到九霄云外。
同穴山的紫冰玉一个人坐在最下首,她长得娴静,可是又透出一丝妖艳,那是一种奇特的美,可是她有些怯懦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听着,余光不时偷偷看向某处,也不说话。紫冰玉与生俱来的自卑感,从小师父就告诉自己,自己是师父和一只妖生下了她,她是跨物种的后代,她的使命就是要用生命守护同穴山。跨物种代表着什么一开始她不懂,可是,在成长的过程中,在同门的嘴里和眼光里,她慢慢品出了跨物种的含义,其余七仙门都是纯血统,他们天生高贵,而同穴山的殿主,为了守卫门户,千年前就被下咒跨物种交配生下后代,世代守卫八仙山。她不可能不自卑,她自懂事起,就不愿意参加八仙山的聚会,不想看到蓝水柔和绿小雅的白眼。她们两个最瞧不起她,她心中明白。可是,师父说不可以,他们同穴山也是八仙山的一员,缺一不可。自此,她活得很纠结,很闷。
青云鸿扫了一眼各位,最后将目光锁在橙慕寒的身上,说道:“橙师弟,你觉得呢?”。橙慕寒被点了名,这才慢悠悠、面无表情地将他红得像一颗草莓的嘴唇开启说:“这件事的发生,但从我们得到的消息而言,已经不是一般的人命案,而是涉及到了邪魔引起的祸端,据说那宅子里的人是一招毙命,并被吸食魂魄。吸食魂魄这样的恶毒手法,定是魔教所为,为了彻底查清楚,我们八仙山这一次必须要下山除魔,以正江湖。吸食百人魂魄这等残忍的妖术,也非一般的妖魔能练就的邪恶强大功力,这个恶魔很强大,并且目的性很强。而除了荣宅的灭门案,近来在江湖之中,多处发生了妖魔伤人事件,借此机会,我们八仙山先前因为八仙山分内事务、前辈曾有约束十年内不可下山,现在十年之期已过,且又连发了这么多动摇八仙山根基的大事,我们八仙山该下山铲除妖魔,用我们百折不回的真心去平定江湖,以安民心,而这个恶魔不管是不是八年前的那个恶魔,还是另有他人,他既已现身江湖做出此等残忍之事,定有迹可循。墨之所藏者黑,我不信他能毫无痕迹。”
青云鸿一听,心中深感欣慰,七个师兄、弟、妹,除去3个师妹,他最在意的就是橙慕寒的态度,这个师弟平时少言少语,生性淡薄,可是心思细腻,所以能说出不偏不倚的话。而且一旦需要他,他开了口可是滔滔不绝。青云鸿偏爱这种人。青云鸿欣赏地点了点头说道:“好,那这一次我们八仙山就要做出姿态给那些想要搅动风云的妖魔看看,我决定下山。红师哥带着三个师妹在八仙山镇守,其余各仙山四个师兄弟随我一起下山,查找真相,消灭妖魔,还江湖太平,即刻动身!”
白长风听了却面露难色有些不情愿,其他人会以为他是因为绿小雅,因为绿小雅身怀六甲是他的妻子,可是他跟着其他人一起起身脸上犹豫的神色并不是看向绿小雅,而是看了依旧低头不安的紫冰玉。紫冰玉也抬起了头,那一刹那和白长风的眼神相撞,他们的内心都起了波澜。这一幕,只有橙慕寒看到了,绿小雅还在和蓝水柔讨论葡萄藤的事,她没有看到。
紫冰玉急忙收回自己视线,眼神闪躲。她觉得自己不该看,白师兄已经是绿小雅的丈夫,他们已结了秦晋之好,自己何苦呢?年少无知的情窦初开早该埋掉。于是她低着头匆匆走出北辰大殿,回她的同穴山去。可是,路上她的心中仍旧不免有一丝甜蜜,白长风的眼神依旧炽热和深情,苦中带甜,自我安慰,大概就是这样吧。
一个黑影在八仙山设置结界法障的入口处窥探,亲眼确认青云鸿他们师兄弟4人离开八仙山之后,一双阴邪的眼睛如鬼魅一般,他赶紧离开前去报信,报给他真正的主子——绝情宫宫主千寻度。
红若敖,青云鸿掌门这一辈的大师兄,他看着掌门他们离去,心中不满,对于青云鸿执掌八仙山他一直不服,凭什么他青云鸿当上掌门?他资历没自己老,武功在当上掌门之前没得到冷泽一前掌门的秘授法术前也不是最高,他何德何能?自己哪里不足以当掌门?想到自己苦苦修炼几十年,熬到了冷掌门退隐,却依旧轮不到自己,一想到这他就两眼冒火,浑身气得直哆嗦。这次青云鸿下山威风去了,将自己又丢下守山,还不是怕自己抢功?镇守八仙山?他哼了一声,做梦,他根本没想过要去巡山,然后溜回他的乐游山了。
乐游山
斗臣和斗克,红若敖的嫡传弟子,两个一脸坚毅刚强的青少年,他们也听说了东域荣宅灭门案,本以为师父去了鹿台山回来之后会吩咐他们一起下山探案,正兴致勃勃地守在山门口。师父一直让他们两个勤学苦练,很少带他们上鹿台山,这次听说其他仙山都带了嫡传弟子去开会,可是师父说开会就是胡闹,没意思的,让他们在家等他回来就是了。这会子他们一见师父回来了,心情激动极了,蹦跳着就涌了过去,直接问师父什么时候下山除魔。没想到他们等到的是师父冷冷地说哪也不去,“镇守八仙山”。
红若敖顾不上看两个傻徒弟的一脸失落,紧接着红若敖就是一通骂爹操娘的牢骚话,什么缩头乌龟当了十年不敢出山还好意思当掌门啊,又骂冷掌门瞎了眼选了他当掌门,再叹一句:“八仙山不复当年盛,全因掌门没选好”。
斗臣和斗克本就失落,下仙山历练是多好的机会啊,还能去江湖上走一遭,可是如今都泡汤了,他们师兄弟怔怔地听完师父的牢骚,脸上挂不住的失落,后一听只有四个宫主下了山,其他的嫡传弟子也都在山上,这才平复了心绪。
斗克说:“我去练功了,师弟你去巡山吧。”
“哦。”斗臣为人较斗克实在,便老老实实地巡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