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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神秘的声音

曾经三千多人的“铁塔军“如今只剩了不足半数,一众人小心翼翼的从“地龙” 焦糊粘稠的尸体左侧爬出战壕,又循序渐进的隐蔽到一道烧焦的烂泥墙体侧面。

风暴已经停了,雨水寥落,光线漆黑。崇申手上握着强力冲锋Q,依靠着电子面具内置的方向罗盘向西进发。在五个小时之前,他就与总部失去了联络,更为糟糕的是,他完全无法确认自己身在何处,路况看着都很眼熟,但却又很难判断到底是不是来时的那一段。夜晚的空气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除此以外还有一种特殊的花香,这味道让人心生惬意,似乎来自于一种深埋于地下的植物,不过自跨过一条被鲜血染红的沟渠后,就再也没有闻到过。

一道巨型深坑拦住了众人的去路。

坑里是数不尽的腐烂尸体,血腥的景象让人头皮发麻:有大型野兽的烂肉,面孔狰狞的士兵,还有冒着零星火苗的机甲碎片。

其间有不少竟都来自于“坦克雷“的硅士军团!

崇申脑海中忽然闪出了一幅画面:苍色的天空下是末日一般的战场。昔日里威风凛凛的“坦克雷“已经横尸荒野,血色之中,依稀可见一张被子弹射得千疮百孔的烂脸。

不过从之前的战斗地点来看,他们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

他不及细想,在大致评估了深坑的间距后,就以蜻蜓点水般的连跳,踩着一处锯齿蜥蜴的头骨跃至对面。其余的“铁塔“则大多手脚并用,整个过程中看上去并没有遇到多大的麻烦。

可让人疑惑的是,前方的地界开始变得混沌,灰暗一片中,只能看见模糊的光影。崇申心中充满了不安,他只求能尽快逃离这片越来越匪夷所思的战场。

一行人奔跑在泥泞的荆棘小道上,安静而迅捷。然而大约半个时辰后,令人惊愕的一幕出现了——一片满目疮痍的峡谷乍现眼前。

“该死。”冲在最前边的但丁.R大惊失色道,“我们明明是向西突围,怎么反倒跑来了东边的峡谷。”

“被困住了。”崇申一时间欲哭无泪。

“什么?”但丁.R疑惑道,“莫不是电子罗盘出了故障。”

崇申无奈摇头。“这一路下来,一个鬼影子都没看见,我早就觉得不太正常了。 ”

“过去可从没出现这样的情况。”但丁.R说。

“我们大概遇上了高级人物,这战事从一开始就不太对劲。”崇申低着头努力思考着。

没有人再说话。

崇申撇了一眼乌烟瘴气的峡谷:焦黑色的土壤,植物几乎被焚烧殆尽,远处的山脉若隐若现,也不知究竟是真实的景物还是人造的虚像。他又试了一下通讯器的远程波段,但是除了干扰噪音外什么都没有。

踌躇再三,崇申终于做出了选择,进入峡谷,一探究竟。

这地方让重生心生恶心,灰烬在空气里翻腾,到处皆是被烧毁的林木以及死去动物的尸体。峡谷的深处有一座长满青苔的生物工厂,死气沉沉的,十分诡异。除此以外,就是烟尘和薄雾,偶尔也有一两只皮肉腐烂的飞鸟穿过丛林,惹得一惊一乍的“铁塔“们忍不住的举枪射击。

崇申本以为会遭到猛兽的袭击,甚至一度疑心是否会突然冲出一群提前埋伏的“幽灵士兵”。 不过大多数时候,与他们相伴的则只是不断呼啸着的冷风。曾经有那么一阵子,短暂出现的阳光驱散了薄雾,峡谷的远端仿佛可以看见一座城市,但似乎又离得很远很远。

为了脱离困境,为了逃离这一切,所有人都不断努力着,然而在一片迷茫的峡谷森林中辗转了五个小时后,出人意料的是,他们却再一次返回到了最初出发的原点。崇申盯着不远处的巨型深坑目瞪口呆了好一阵,一个念头划过脑海,他突然就知道这地方或许压根就没有边界,他们很可能已经深陷于一个精神性迷宫矩阵。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有那么一刻,他回想起了当年在海神司军事学院接受战斗指导的情景,当时,导师们常管这种特殊的幻场矩阵叫精神牢笼,而其操控者则被称之为幻像战士或者虚拟控制系战场专家。那是一群被视之为“死神”一样的高级人物,他们擅长通过精神药物、催眠气体、幻觉电波等手段让人脑的思维系统产生混乱,与此同时利用PGO控制器在人的大脑中导入一个现实世界的虚拟副本,而被他们所操控的人则无异于一具傀儡,甚至终其一生都有可能处在梦游的状态。

至于破解精神牢笼的方式,又被业界称为“解梦定律”——干掉控制者、摧毁PGO控制器以及外力唤醒第一本体。理论上只要做到以上任何一点,便可以解除幻场机制。道理虽然通俗易懂,但具体到实施却困难重重。

重申还记得在当年的实训战中,大家都喜欢将那种感觉形容为“鬼压床”,找寻控制者的过程则被戏称为打鬼行动。然而,当时几乎所有的学员,初一深陷矩阵就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在方寸尽失的情况下,无一不是被鬼耍得团团转,就更别提打鬼与捉鬼了。

破坏“控制器”似乎在原理上更加可行一些,这玩意的运行机制是通过释放PGO波对人的脑干进行干扰使其进入胆碱能状态,并释放大量电能脉冲以起到增强现实的作用。与此同时它也是所植入的虚拟世界中除被困者以外的唯一真实体。而破处的难点则在于,“控制器”往往极其善于伪装,被困者常常是将虚拟世界掀了个底朝天,却最终是一无所获。

通过外力唤醒本体被认为是简单粗暴,但风险却极大的解决手段,这并非是浇上一盆冷水或者踢上一脚就能解决问题的事,强行解除幻场控制往往只有极富经验的精神性医学专家,在依托于专业辅助设备的情况下,才敢实施操作,否则稍有不慎就会对被困者造成不可逆的脑损伤。而如果一旦缺乏强援帮助,被困者往往就只能通过“自杀脱困”来解决问题了,但是精神牢笼又常常是如古俄罗斯套娃一样一环套一环,要想分清楚现实与梦境绝非容易之事,所以无怪乎,大多数人最终都落了个不明不白自杀身亡的悲惨下场。

因此可想而知,此时此刻崇申心中的无奈与恐惧,他甚至一度在失控中对着天空大吼大叫,并射光了枪膛里的所有子弹。其余的人也都不知所措,众人在像无头苍蝇一样漫无目的的侦查了一翻后,最后选择在一条小溪边上设防。

然而到了当天晚上,五名“铁塔“突然就消失了,完全不知死活,而且更令人不解的是在之前的一段时间大家还都是聚集在一起休息的,没有人听见厮杀,甚至连一点出事的征兆都没有发现。

不过,崇申倒也没有特别惊讶,这一切不过只是让他再次确信垦丁旅团已经被装进了一个任人宰割的精神监狱。因此,当慌了神的但丁.R不断的向他征询意见时,他只一言不发,夜风里似乎正在散发出不祥的哀啸,他仰望着无月之空,蓦然间又想起了“坦克雷”那张被射得千疮百孔的脸,可笑啊!如今他已隐约知道自己命悬一线,却依旧不知是哪出了问题。

在接下来的一天中,神秘的失踪还在不断继续,并且呈现出愈演愈烈之势,而直到减员几乎超过三分之一的时候,众人才终于发现,消失者的眼睛会先出现短暂的渗血,之后身体就会突然变得模糊并彻底消失,不过在整个过程中,似乎完全不会有任何疼痛或者不适感,一切都是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发生的,以至于当旁人突然发现不对劲时,同伴已经一闪而逝。

“操,见鬼了,真要命啊……”崇申在心里近乎绝望的想道。牢笼外面的本体肯定正在遭受攻击,如果不尽快脱困,全军覆没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他的精神崩溃了,有好几次,他已经把枪对准了太阳穴,但怒吼过后,却迟迟无法扣动板机。

“当我扭过头去时……终于发现了……那双隐藏在深坑之下的眼睛。”崇申恍惚间听见有人在对他说话。是但丁.R!他下意识的起身四顾,在一群慌乱的士兵中却已不见了其踪影。

“是预言之诗!”崇申突然大声叫道,“妈的,必须得活下去!那狗日的在深坑!”

但丁.R的临别遗言几乎是在一瞬间激活了崇申的求生欲,此前一直牢牢压抑在心底的颓废情绪被一扫而空,他决定赌一把!在悲愤交加之中,他终于又觅到了冲出牢笼的一线生机。

仅剩的那数百个“铁塔“于是疯狂的涌向深坑,在似血的残阳底下,他们刨开了堆积成山的尸体,焚烧掉茂密生长的杂草,又彻底清处了那些七零八碎的机甲碎片。

与此同时,“铁塔“消失的速度似乎也在加快,崇申在内心深处不断祈祷着。

这时,从一处巨岩之下传出了细若游丝的笑声。崇申随即迅速转身,用武器猛烈攻击。被遮蔽在巨岩底部的人造洞穴终于显露了出来,某个东西就隐藏在里面。

一个“铁塔“愤怒的朝那玩意一把抓去,却被它反扑上来一口咬断了脖子。

是“控制器”?崇申无法完全确定。

它的模样直让人想起了生化实验中的变异竹节虫。身长至少超过一米,有近似人的五官,特别是那双眼睛,寒光四射,仿若锃亮的铜铃。它的机械仿生骨骼是碳黑色的,不过覆盖在上面的皮肉已经开始腐烂。“缩在这洞里,真是无趣极了。”“控制器”不断发出奚落的笑,声音清脆悦耳,听上去似乎来自于一个女子。

猝不及防间,它忽而如闪电般一跃,企图跳出深坑。众人武器顿时疯狂的作响,朝着那骇人的异物射出一片爆炸性弹雨,只一瞬间,就将它的机械骨骼轰成了一堆废铁,碎了半边的头骨暴露在外,有脑浆,还有鲜血。

“一切……都晚了,你们……终将难逃一死……”剧烈燃烧着的“控制器” 发出奄奄一息的声音。

怒不可遏的崇申还没等它说完就冲上去一脚踩碎了它的脑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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