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梁庆之成了击鼓鸣冤者,鬼见愁的黑道势力、叫花帮以及商家等相互之间也都得知了各自争取梁庆之失败的消息,各方虽然表面一团和气,私下里也少不得会面和互相牵制,但是各方见到梁庆之在告李成梁,也确实挺有本朝文官互相告状的本色,于是大家准备静观其变,但是由于梁庆之状告李成梁这件事获得了很多李成梁宿敌和朝中言官的支持,所以李成梁很快被罢官了,那司马平川的锦衣卫由于有了借口,所以没被减员裁撤,他也从内心感谢梁庆之,至于梁庆之如何奉旨找天书的事,他也不再去过问。 与此同时北方努尔哈赤迅速崛起,朝中又出现了争立太子的权力内斗,各方势力明争暗斗,朝野上下暗流涌动,甚至动摇了国本,而各方势力也就渐渐放弃了身为平民百姓的梁庆之。
梁庆之在经过了一段门庭若市的热闹之后,也非常难得的迎来了一段清闲的时光,他意识到刀法需要传承,于是开始给梁景武传授刀法,北风刮起,雪花飘落;春风吹起,柳絮飞扬;夏日炎炎,鸟语花香;秋高气爽,落叶满地。十载春夏秋冬,梁景武每天五更早起,苦练刀法,梁庆之悉心指导,陪伴他练习。梁夫人则在一旁观战,偶尔提出见解。
光阴流转改变了梁庆之和梁夫人的容颜,却没有改变他们坚定的培养梁景武的决心。而梁景武也逐渐成长成一个筋骨强健,刀法精湛的小伙子。每次梁景武摔倒,哭泣,梁庆之都站在一旁等待他自己站起来;每次梁景武练成一个招式,喜笑颜开的时候,最多也就听到梁庆之一句:“学下一招”。
梁景武的每一招每一式都 不下十几二十遍的练习,在这个过程中,他有过伤痛、疲劳、气馁、压抑,而这个过程也是梁庆之对自己成长的一个回顾,在梁景武的刀法练习和成长进步中,梁庆之仿佛又回顾了自己曾经的苦累艰辛,而他看到梁景武在刀法上已经不断接近自己的时候,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成就感。梁庆之回想起自己幼年家道中落,父亲悉心指导,他刻苦练习的过程,他回想起自己年纪轻轻,就敢找众多门派挑战刀法,冒着生命危险积累战斗经验,十年间,败多胜少。可是,终于有一天他赢了雷震,娶到了公孙桃李,紧接着他砍死了倭寇龟田秀,遇到了智海大师。他回想起少林寺智海大师苦心点拨,言传身教,终于让他积累起足够的立足资本,从此以后至今,他在单打独斗中就再也没输过,所以他现在迫切希望梁景武成才,可是,他同样害怕自己输掉一场战斗,因为他有一种预感,只要打输一次,就有可能是致命的失败。
不论如何,他觉得自己老了,自己最重要的目标是培养新人,他看着梁景武一天一天的成长起来,从使用一把小木刀一年练习基本姿势,到一把三斤小刀练习招式三年,十斤的刀练习基本功和招式相结合五年,再到以后每年大刀重量增长十几斤,二十几斤不等,直到梁景武一十七岁,长成一个高大英俊,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梁庆之才雇人给他打造了一把百斤重的春秋大刀。
练习并且驾驭这把刀,梁景武又苦练了一年。
梁景武不知道自己到底流了多少汗水,扭伤了多少次身体。他只记得这些年间自己疏于与人沟通。他只记得每次见到父亲梁彻都会被他用说不完的四书五经六艺的大道理批评的体无完肤,然后不得不每天读书两个时辰,读不好书要被罚,读完书练刀,练不好,继续被罚……
这样周而复始,他在磨练中成长。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成功,也没有一夜成功的高手,这样十几年的苦练之后,梁庆之望着成长起来的梁景武,他不能完全满意,因为临阵对敌,梁景武的刀法最多只能在自己面前走上十个回合。
苦练十几年,悉心指导十几年,梁庆之眼中梁景武的肩膀已经能够扛起更大更重的大刀,同样,他需要扛起更多的责任。他能够把同样的招式施展的更具侵略性和杀伤力,可是为什么打不过自己呢?
这一天,梁庆之正在陪着孙子梁景武练刀。梁夫人走过来说:“老爷,努尔哈赤发布了七大恨,说白了就是对天朝什么都恨,他想自己立国,跟天朝一决雌雄。所以,他在辽东造反了,还立国号为‘大金’。最近,他们开始行动了,他们先后攻破了几座城池。朝廷正在调集兵马准备征讨他呢!
梁庆之一言不发的看着梁夫人,良久长叹一声:“这么多年了。该来的始终要来”。
梁夫人说:“此事还是要怪那李成梁,他放弃宽甸六堡,放任努尔哈赤做大,没办法那是干儿子嘛。他李成梁也得了不少的好处,到头来被弹劾,罢官,李家不复从前。倒是便宜了那努尔哈赤。”
梁庆之不断地苦笑。良久,他感慨万分的说:“再不反他就老了!”
梁夫人也是一声感叹:“他反了,外面的人都在盛传,是天书帮了他。我看这回,大家又会盯上咱梁家了。”
梁庆之说:“这倒是很有可能,这些年各方势力盯着立太子的事,明里暗里死了多少人。大家好像都把天书的事忘记了,可如今辽东一反,那帮处心积虑要天书的人,恐怕又想起来了吧。”
梁夫人说:“若是《天书神册》真在努尔哈赤手里呢?你会怎么办?”
梁庆之说:“我是唯一一个单枪匹马领教过《天书神册》的人。说来,这《天书神册》跟我有莫大的关系。所以,我要亲自结束这一切。”
梁夫人明白他的意思,一脸不悦的愤然离开。梁庆之一声长叹,连连摇头。
……
此后,半个月无事,梁景武依旧每日在院中练习刀法,而梁庆之扶着胡须笑眯眯的看着他。梁庆之每次看到孙子这么刻苦练习,都会忘掉很多事情。这一次也不例外,他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仿佛看到了家传刀法的希望,又仿佛看到了孙儿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凯旋归乡。他闭上眼睛欣慰的睡着了。
突然,有家丁禀报说,有客人来访。
“谁呀,我说过多少次了,我要陪景武练刀,不见。”梁庆之眯着眼睛说道。
“那人自称是您的故交,叫毛文龙,说一定要见到您。”
“毛什么,是毛文龙吗?”梁庆之顿时睁开双眼,甩去斗篷站了起来。
“是的,那人手只要和您提起他,您一定会见的。”
“速速有请,上香茶,快,快给我更衣,景武啊,你也换一身衣服,见贵客。”
“爷爷,我告诉爹一声吧,一起去。”
“不需要,你自己就够了。”
说完,梁庆之三步并作两步就去了前厅。身后的梁横跟着拿起斗篷边追边喊:“老爷你感染你风寒,还没痊愈……”
梁庆之赶紧披上斗篷,这时梁景武在一旁赶紧擦擦汗,换了身干衣服也赶紧跟着去了前厅。
在前厅里,梁庆之见到了毛文龙,一个头发半白的毛文龙。而毛文龙眼里,这梁庆之须发皆白,更显得慈祥了,因此两人感慨万千。
二人分宾主坐下后,梁庆之问:“不知道毛将军来我家有何贵干呢?”
“辽东要打仗了!”
毛文龙声音依旧沙哑但是很低沉,他的神情也非常的平静。
梁庆之没回答,只是点点头,沉思良久问说“谁说了算?”
“杨镐”
梁庆之大吃一惊,然后又是一阵沉默,直到他感觉一阵秋风吹起他的衣袖,他才说:“一场秋雨一场凉,这样的事情可比昨夜的那场雨凉的多啦,我记得当初在朝鲜的时候,他就指挥失当,让我差点死在蔚山。那次大明王师损兵折将。如今在辽东,居然又是他。”
毛文龙缓缓的说:“杨镐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应该不能再犯错了吧。”
梁庆之长叹一声说“但愿吧,陛下坐镇龙庭至今四十余年。经历张居正的励精图治,以后三次征伐全胜。只是过去这些年,女真的努尔哈赤到底还是强大了,李成梁种下的苦果如今要后人来收,他努尔哈赤真是一路顺风,从造反到建立大金朝,再到如今虎视辽东和我大明分庭抗礼。遗憾的是这些年我大明一直在挥霍一个又一个的机会,挥霍机会就如同自我摧残。真正摧残我大明朝的不是敌人,而是自己人,这怎能不让人痛心疾首啊!”
“爷爷,我要去辽东!”声到人到,梁景武走到前厅。
梁庆之说:“快见过毛叔叔”
梁景武说:“侄儿梁景武见过毛叔叔!”
梁庆之说:“这是我孙儿,梁景武,字鹏举。”
毛文龙微笑着看着长大成人的梁景武说:“景武啊,你这岂不是和岳武穆同一个字号了?长江后浪推前浪,梁家将门虎子,十年前他还是个蹦蹦哒哒的小孩,现在长得这么结实健壮。你练武了吗?”
梁景武点头说“我已经学了十年了。”
梁庆之得意的说:“青出于蓝胜于蓝!”
毛文龙笑道:“巧了,梁将军,我今日来到贵府,就是要请你出山的。正好还遇到了你孙子,而且还是这样一个英雄少年。”
梁庆之手抚须髯,面带微笑和得意的看着毛文龙。
毛文龙说:“现在辽东真的需要你这样能够带兵振奋人心的将领了。要是他也能到辽东去,将来必成大器。”
梁庆之摇摇头说:“他的刀法还不行,还需要练习。假如去,也是我去。不过老朽风烛残年,行将油尽灯枯。所以,毛将军你这次可能是白来一趟了。”
毛文龙说:“可是,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以将军的威望,只有您可以担当此大任。”
梁庆之说:“既然如此,不如我修书一封,推荐你毛将军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