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王府
澹台照在在李拓风走后就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山亭之中喝茶,时不时吃一两颗蜜饯,整个人看似无所事事。不知何时,云水怒气便出现在他身边,依旧是一袭大红宫袍,银面覆甲。
“云师父,怎么样,那李拓风可算见到了,长得如何?”澹台照却是没个正行地问道。
“一般般,长得也就比你英俊了一点。”
澹台照听闻此言只是不由笑着摇了摇头,这云师父的毒舌功夫恐怕一般人是消受不起。
“怎么,此次他来这儿,你便将几个军中官职白送出去了?”
澹台照听闻此言却淡淡地摇了摇头:“这是放长线钓大鱼,堂堂苍虬李氏又怎么会被这几个军职军功便打发了,既然他今天都亲自上门来了,那些军职就送给他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今天才只是李拓风前来,过后,恐怕那位李承宣便要坐不住了。”
“他们难不成对此次出征红莲还敢有什么别的企图?”
“那可说不准,李阀第三分支,不是那么简单的。这堂堂李阀,好歹也挺立了上千年的名门大族,那才是真真正的名门望族啊,恐怕就算我们澹台氏也不够他看。李阀根基一直在中州,经历过东西两朝的风雨洗礼,而依旧盛力犹在。这李阀说来也很有意思,其众多子嗣之中只会选出两个分支,长房、次房。并让这长房与次房年轻时便出去白手起家,二十年后依两房的功业成就而评定谁继承家主之位。但是惟独这第一代的李阀,首例出现了第三房分支,李承宣。所以说这李承宣不可小视啊,这李阀经过数代的积累,且不说其本家实力之雄厚,单论这些年来这些长房与次房所遗留下来的势力,就足以令人咋舌,听闻其北至北辰皇族领地、南至朱厌王朝,甚至西昆仑之上,都有着李阀的积淀。你说此次这李承宣会不会想趁此次东征红莲之途就让李阀势力扩张到东海诸国呢?我觉得倘若这件事真成了,以后就算李阀继承人轮不到这李承宣,其在李阀以后的地位也不会差。这笔生意,想来他是绕不过我们澹台的,宇文复还没有这个实力与他做这笔交易,毕竟他只是此次东征副帅。所以,等着吧,这李承宣迟早会上门前来。”
“难道你们澹台家便白白地帮李承宣这一个天大的忙?”
“哈哈,云师父,看来你这不沾人间烟火的仙子和我等这些俗人待在一起久了,也变得如我们这些人这般市侩了嘛。小商谋利,大商谋道,虽然我等不是商贩,但是这商道确实是博大精深,予人利益,方可得益。到时东海诸国的李阀势力没有我们澹台阀可做不成,势必由我们澹台阀为主,这笔生意,不会亏的。”
云水怒气看着澹台照如此这般,却是半天没有说话。
“我要回鬼谷了。”
澹台照听闻此言却是不由连杯中的茶水都洒了出来,怔怔半天没有说话,整个人背对着云水怒气,像极了一枯木。
“好。”澹台照半天只是吐出来一个字。
就在澹台照转过头的那一刹那,云水怒气已然不见,澹台照望着那空无一物的亭外,整个人顿然觉得有些怅然若失,不知道又少了些什么。
就在李拓风拜访澹台照之际,陈明雍一行三人已然来到了宁墨府境内,宁墨府比之青州府更近东海之滨,有着诸多河湖,而其中最大的一片湖域名为即墨。这即墨湖周边百姓便依靠着这即墨湖世代捕渔为生,这即墨湖方圆占地极广,连接着宁墨府与明州江南府,是临近这东海之中最大的湖泊。
而陈明雍便三人便乘小舟在这即墨湖之上,一位年老的船家便在这即墨湖上摇撸而生,这老船家显然摇了了大半辈子,虽然年纪稍大,但手上臂力仍然很足,整条只够七八个人乘坐的小舟在湖上很是平稳。
“船家,在这即墨湖之中,有什么本地特色的吃食吗?”李延陵生怕这年老船家听力不佳,声音故意大了几分。
“嘿嘿,公子看来不是本地人啊,这里最好吃的东西有两绝,一是这即墨银梭,另一个便是这即墨野鸭。这个时节正好捕捞银鱼,就这一把银鱼洗干净后直接铁锅里蒸些个鸡蛋,味道很是鲜美。而这野鸭更是肥美,一年四季基本都有,起来那个油水更香,甚至都不用加什么其他的佐料,想想都很馋人啊。”
李延陵也不禁发笑,没想到这老船家还是一个湖中老饕啊。
“趁此机会,说不定我们可以尝一尝鲜。”陈明雍说着,目光却渐渐往湖边的芦苇荡中望去,一片茫茫,几乎一眼望不到边,确实景色很是壮美。
陆幽篁见陈明雍依旧没有什么高人姿态,与乡野之人接触也很接地气,一时之间甚至觉得有些滑稽,如此这般神仙一样的人物,却与凡夫俗子一般,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而老船家靠泊之后,陈明雍一直领着李延陵和陆幽篁两人在即墨之滨走着,也不知道了多少里路,李延陵都不由得问道这究竟是去哪,可是那陈明雍却只是打着哑谜,说到了便知道了,连陆幽篁都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玄虚。
直到一行三人来至一处乱石滩处,陆幽篁才发现这乱石的位置似乎暗藏玄机,因为这乱石的位置实在像极了方术一道中阵式师的乾道阵,这让陆幽篁很是好奇,以这山泽之地势摆这乾道阵,几乎就已然将这天地之势都暗含其中。既然还有人有如此之强的元力可以布置出这种天地大势的阵法,她几乎闻所未闻。
李延陵自然是什么门道都看不出来。
只见陈明雍嘱咐李延陵与这陆幽篁不要靠近这乱石滩之中,他便只身一人走了进去,李延陵和陆幽篁便看见陈明雍在这乾道阵之中看似毫无轨迹地涂涂画画,最后在上面滴了一滴血上去,片刻之后,整个山谷顿时颤动起来,整个芦苇荡之中众鸟惊鸣乱飞,四散逃逸。湖面之上顿时惊涛骇浪,李延陵与陆幽篁在这风浪之中,两个人的衣袂飞扬,几乎整个人都要被湖面中心的龙卷漩涡给吞噬进去——
只见一只硕大的青色蛟螭之头便从这湖面之中缓缓探了出来,湖水在它的头顶汇聚成一条条巨大的瀑布流下,几乎一个小山头一般大小的苍青色蛟螭身长不知几何,腾身在空中几乎遮住了日头,仍是盘旋在湖中央,一股罡风便几乎要瞬间吞噬掉陈明雍一行三人,所谓的嘻为雷霆,呼为云雨也不过如此。
那苍青蛟螭凶厉地盯着陈明雍,陈明雍在它面前就如同蝼蚁一般大小:“你这小儿竟然还敢来这儿扰我,就不怕我吞了你吗?”
李延陵早就已然惊呆,却还没想到这苍螭还能口吐人言!
只见陈明雍虽然神情肃穆,却也不卑不亢:“老苍螭,既然我师父陈策当初能将你封印在这,如今这泅龙道犹在,我自然也能再将你封印,而且保准让你比之前封印更加牢实几分。”
这头老苍螭听到陈策这个明字的时候,一双螭目仍闪过一丝惧意。正是这个名字,足足让它在这即墨湖之中不能兴风作浪二十年,更将它两百年修道的气数散尽在这即墨湖,所以这二十年来即墨湖风调雨顺,百姓安居几乎有一半的功劳要归属于这头老苍螭。虽然这老苍螭怒意横生,凶厉难制,但是听到这外名字它也能清晰地感觉到这泅龙道顺应天势,法力未减,甚至于,眼前这个当初还不过是那陈策身边的小书僮如今也散发着令他有些忌惮的气息。它还是克制了内心肆虐的杀意。
即使如此,苍螭的龙势怒意不断冲袭,仍旧令李延陵几乎透不过气,连陆幽篁也只能取下背上剑匣用剑气才能克制这股滔天的威压。
“小书僮,那你此次来此可有什么企图,如若惹恼了我老螭,拼了这千年修道,我也要让你神形俱灭。”
陈明雍当然听得出来这苍螭的这些话不是虚言,但是也有几分色厉内荏的意味,不免笑道:“此次前来,自然是做一笔于你有益的交易。”
苍螭却仍是警惕地看着陈明雍,没有说话,和这些狡猾的人族打交道,它已经吃过一个大亏了,自然不敢轻易相信陈明雍的话。要说凶力,它胜出这些人族不知几何,可是这些人族的智谋却是极高,高到可以运用阵法借用天地之势困住它如此之久,实在也令它感到憋屈。
“数月之后,我可以运用阵法将你从这转移到东海之滨,从此螭入沧海,只要你在入沧海之前,替我解决那条红莲西滨的赤蛟,我便解了你身上的真言契约。但是前提是,你不准再踏入中楚一步,更不准在东海之滨扰百姓安生。这笔生意,你要不要做?我话可先说在这儿了,你愿不愿意试就看你自己了,之后我要再来这即墨湖就说不定是哪一年了。”
老苍螭几乎就相脱口而出答应了,可是当初陈策的威慑实在让它不敢答应,这些年来它也在不断苦思脱解之法,就算不是人族,智谋也足以成精了:“红莲赤蛟?那头老蛟少说也有九百多年的妖力了,而且赤蛟妖修与我们苍螭妖修完全不是一条大道,我也没有什么把握能一口吞了它。”
陈明雍眉目只之间只是笑意盈盈,也不说话,这头老苍螭那点拙劣的心思又如何能逃过陈明雍的算计,无非是想多讨点好处。纵使这些千年妖修如何奸诈狡猾,自从他来这即墨湖的那一刻,这头苍螭就已然注定不会有别的路子可选。
“那就是不答应了?那我走了。”说着,陈明雍就要转头就走。
“慢,慢,且慢。那到时倘若我吞了那头老蛟,你又不放我走,怎么办?”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至于你肯不肯信,敢不敢赌,那便是你的事了。”
老苍螭听闻此言,内心实在是怒火中烧,冲袭的威压顿时压得李延陵几欲吐血。片刻之间,显然已经思虑清晰,老苍螭便道:“行,小书僮,我便答应你了,到时你可别食言,否则我誓要与你不死不休。”
陈明雍说着,便丢出一块掌心大小的淡金玉璧:“行,到时我召唤你时,你只要捏碎这块玉壁,便能瞬间转移到沧海之上的阵法之中。胆敢有片刻的耽误,你便别想重见天日了。”
老苍螭也不说话,整个庞大的身躯便缓缓地沉入湖底,整个湖面也渐渐归于平静,这天地异象又逐渐消失,只留下仍是一脸惊愕的李延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