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墨府即墨湖滨
当时陈明雍一行三人便落脚于这即墨湖滨的一处客栈之中,而整个晚上,李延陵都没从今天下午的事中缓过神来,虽然这些日子以来,李延陵跟着陈明雍他们也算长了一些见识,对于平行位面也有了一些认知基础,但是亲眼见在这凡间见到神怪小说之中才有的苍螭,这还是有点难以消受。
陈明雍见李延陵这个小子吃饭的时候都恍恍惚惚,也不由觉得好笑,不过想来他从小便生活在凡俗之间,被这些事情亲眼所见还是令他有些难以接受也正常,便解释道:“这苍螭原本就是上古异种,既然上次那位从云先生都能从红莲西滨斩杀了一条蛟龙,如此我们能在这方圆无际的即墨湖得见苍螭也没什么了。如苍螭这种十境之上的妖修,你们以后可能也见得不多,所以此次的机会也算很难得了。毕竟现在的妖修数量已然不多了。东西两朝时期,百家争鸣,即使在这两朝末年,也有诸家学说流传于世,各个学派都有着一些名显学者会站出来为各自学派执一家之言,而我师父陈策便是当时的儒道执言大擘,道家便是如今的隐士陆逍生,兵家长孙忌,纵横家吴见,法家江浊市,当时中楚建国已有二十余年,设立大统之际,请了诸家执言大擘前来论政,道家陆逍生是惟一个缺席的,但是他的二弟子,也就是他的儿子陆亢却是代表他出席了的。最后诸家论断以儒家胜出,成为中楚立国的正统学说,而其余几家纷纷归隐,答应不再以名显之学流传于世。是以,当今的显学正统只有一个,那就是儒家学说。当初这苍螭由东海入扬江而来到这即墨湖兴风作浪,弄得百姓民不聊生,颗粒无收,而我师父当时刚好带着我游学经过此地,便与这老苍螭定了一个赌约,用计谋将其封印于此地二十余年。所以你们才有机缘得见今日这一幕。,”
李延陵自幼便读了不少圣贤经书,对于这位陈策是一点都不陌生,传闻其于中楚立国之时曾当过八年的太宰,主持礼制法度,中楚如今的帝制礼仪、诸侯削藩、边军改制等都是由这位陈策一手操办而成。足足便使中楚大统稳固且延续了近百年之久。但是后来这位陈太宰于壮年辞官。儒家自其始都是中楚读书子弟的正统,也是自从那以后,儒教才真正成为与道、释齐名的三教之一。
但是如今关于道、法、纵横、兵等大家学说也不是不可见,但大多都以闭门私传的形式存在,而处才闭门之外的寻常百姓却是连其经书都见不到了。如前几日所见的从云先生即是如此,是陆逍生的关门弟子。陆逍生的三大弟子之中,听说陆逍生最喜欢的便是这位从云先生宫朝令,曾说其最得自己心意。甚至连他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是二弟子陆亢都不曾有过如此待遇。而陆逍生的大弟子都一直都不为世人所知,也从没有听闻其有什么事迹,甚至都未曾听闻道家之人谈起过此人,一直以来都是中楚的一桩奇事。
见陈明雍不远如此转折来到这即墨湖,也是为了东征红莲的大计,李延陵忽然觉得眼前这位策士看似什么事情都只是凡夫俗子作态,但是实则每件具有关键点的事情都在其计算之中。
“听说最近有一位纵横家的女策士赵存微在雍州应天书院大出风头,于月旦评之中舌战驳辩数位经典大儒,一战成名,传为雍州的一桩美谈。据青丘坟所知,这位赵存微才女是纵道策士,也就是当初纵横执言大擘吴见的大弟子。来这应天书院已有三年之久,如今这般高调行事,怕是纵横道有复出的迹象啊。“陆幽篁忽然说起这一点。
陈明雍脸色却很是平淡:“如今天下归楚,儒学经典也几乎成为所有的启蒙教育,稚童之间传唱平常,这儒学已然占据大势,纵横道学是无法掀起什么大风浪的。但是赵存微的超群之才却不可忽视。家师曾说,陆逍生之才确实是在其之上,但是其本身所学非占大势,是以大统论政之时其也贵有自知之明而并不出席,但是这位纵横道吴见却是这么多执言大擘之中惟一一个有百家之长的集大成者,但是其所行之事,却是家师最难以捉摸的人。所以说,其倘若在军政之中宁可与陆逍生为敌,也不愿与吴见对阵。这次隔了数十年,纵横道再次入世,实在令人匪夷所思,还是不得不防啊。”
一夜无话,一行三人既然于即墨湖办完了正事,接下来的行程便也快了,一路驿马快行,不日便过了宁墨府,进入了明州地界。
明州虽然与青州同属中楚东部的两个大州,但是明州占地之广却是仅次于幽州,前提是包括了仍在西凉王朝统辖之中的西幽州。几乎再往南直至与朱厌王朝交界都属于整个明州范围之内,所以明州的形势反而是中楚六州之中最为复杂的。因为最往南交界的无为关三万驻兵是隶属于青州王澹台羽立的麾下军,青州西南与无为关交界不过数百里,反而极近。明州之东是宇文复的明州军。明州之东南却是东晋遗族,这些遗族虽然在朝政之中并没有多大的影响力,但是却是两朝时期遗留下来底蕴最深的一部分力量,其中就包括了如秦族这样的庞然大物。明州中南部则是大军阀朱煌,这位朱煌军阀的势力足足有三万铁骑,五万步卒,是中楚大统以来保留的惟一一位军藩,之所以不敢动他,就是怕他与朱厌王朝联手反叛。是以,朱厌军大北上连破风火三城之时,这位朱煌军阀只是佯势派了两万铁骑与三万步卒配合澹台羽立与西蜀赵端二十万大军出击,且一直在后方,并未前锋冲杀,一直为朝臣所诟病,如今的天子楚昭景却依旧未动这位朱煌分毫。其中意味不可不虑。整个明州正因其形势复杂,是以整个明州足足划分了六府,江南、琅玡、武夷、姑苏、江东、宁国。
陈明雍一行三人便是直接来到了明州江南府正宗山境内,中间没有任何耽搁。这正宗山可以是如今天下道教第一山。正宗山占地极大,而中楚在大统之际就直接将整座正宗山名义划分给了道藏派,但实际上道藏派虽然人丁兴旺,整个教派之中便有数千弟子,但仍是无法管理整个正宗山,是以这正宗山之中的正宗峰顶便是道藏派主殿所在。
陈明雍没有带着李延陵他们二人直接去往正宗山峰顶,而是去了正宗山腰的一处偏峰。这通往正宗山峰顶的青石大道上偶有上山拜访供奉香火的行人,但这通往偏峰的小路上就没有什么人了,走也足有小半个时辰,在偏僻山道之后却是别有一番洞天,溪水沟壑彼此沟通,一处不大不小的竹屋峙立之后是连绵向上的竹林,而这交通溪水之下却是数亩水田,这田里满是长得茂盛的水稻,此时正值春夏,这些农植也正是生机勃勃。而水田之间正有一位老者在弯腰又田渠泥泞之间填填补补。陈明雍看见这位老者,不免脸上泛着笑意,只是在田间小路之上便揖了一礼:“明雍见过赤须道长。”
那赤须道长似是早就察觉到了陈明雍一行三人的到来,等到他们近了跟前,才直起腰板,来到竹渠之间洗了把手,道:“想不到这我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还能有人惦记,也算难得啊。”说着话,眼神却不自觉地往李延陵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不时便移开了目光。
说这句话的时候,李延陵整个人靠近前了才发现了这赤须道人当真名如其人,须发皆赤,天赋异禀。
那赤须道人清理了手上的事物之后便领着陈明雍一行三人往竹屋走来,而当李延陵进了这竹屋之后才发现,虽然这竹屋看似简陋,实则里面的桌椅木柜都是其自己亲手打造,也算别致。
“难道那小澹台还记得我这老头子”赤须道人就像一个农作的老人给他们三人各自沏了壶茶,而后便与三人同坐在院子里:“这是武夷山中一位老友给我带来的今年大红袍新茶,你们尝尝看。”
李延陵一看陶瓷杯中的武夷山大红袍,只见色泽桐红,香气四溢。
“世子殿下年少时曾您门下听道,回青州以后曾念叨这些道义根骨受益匪浅,加上后来有云水先生传授其剑道,这些年来世子殿下的境界进步长足。此次前来,世子殿下特意给您准备了三份贺寿之礼,一份是青州徽山的贡茶龙井,知道您喜欢喝茶,特意给您留的。第二份是准备这次向掌教大人准备捐建一座道宫,位置可由你们自选,不过最好是能在青州境内,让青州的百姓也能沾染一下道教香火。”
赤须道人见陈明雍故意停顿了下来,便笑道:“当初听我授道讲经的时候,就没少见这个小鬼灵精打嗑睡。不在背后骂我一声老道驴就谢天谢地了,可不敢让他念我的好。哈哈”说着,便哈哈大笑起来。
陈明雍闻言知道这赤须道人本性率直,只是笑着品了品茶。
“青州在宁墨府和京杭府早是各自有一所道宫了,具体定址的话我这说了也不算,如此李曦和正在闭关,恐怕不能接见你们,到时你上山之际如今的代掌教顾安实会安排这些的琐事,到时你与他直接相商便好了。那第三件礼物呢?你这小儿,何须吊我这老道的胃口,哈哈。”
赤须道长年事已高,又因道藏派高层权力彼此倾轧而觉得不安天道,便索性在这偏峰之上离群索居,过给了自给自足的逍遥日子。但是因为与俗世之中这青州王世子的这一层关系,即使如此,整个道藏派高层对其也始终礼遇,不敢怠慢。虽然这赤须道长本身并不在意这些权力争轧,但是澹台照世子捐建道宫这事却仍是会让其脸上有光,可以说很得其心意,虽然这赤须道人不曾入世,对于世俗之间的事情却还是很清楚的,如今青州即将大兴刀兵,有道藏派传教过去,也会使百姓民心安定不少,甚至于会成为青州王府的一小份助力,也是一举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