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府
李拓风来这青州府不觉已有将近两个月。
自东海苍虬城来到此地将近四百里,中途大多是船行,如此一来反而方便,因为苍虬城本就处于极东之滨,比之青州极东还远了一百多里。而这李拓风此次来这四府商会,实质上只是虚有其名,其根本目的本不在此。
李拓风早就听过澹台照的名字,可以这么说,在整个青州,甚至明州以北,几乎没有人不知道澹台照这位天字第一号世家子弟。但是李拓风也是实打实的天字号世家子弟。因为李拓风是当今李阀第三支系苍虬李氏的嫡长子,而澹台阀在世阀之中排名不过第九。虽然苍虬城在整个青州的权势来说并不能和青州王府相比,但是苍虬李氏比之澹台阀来说却也不得不重视。
可是这大名鼎鼎的澹台世子竟然在四府商会之中都没有露面!这摆明了要将自己晾在一边儿?
李拓风倒是没感觉有什么怒意,反而是觉得很有些意思。先且不说自己与这澹台世子先前并未谋面,并没有什么交集,自己这次受邀来至青州府参加四府商会,这澹台照是不可能不知道的。照理说,这澹台照不说远迎,也应当私下前来会面,这才是符合官场政僚之间的套路。
可这澹台照硬是把自己晾在这青州足足一个月了。李拓风不由开始深思这背后的原由,他当不然会把这澹台照想简单地想成是一个草包。其实此次李拓风来这青州之前,李承宣早就嘱咐过他了,此次出行青州,只为试探青州王府的口风动态,并不打算将苍虬城的意图指明,而这李拓风甚至也不敢确实其父李承宣的真正意图是什么。
李承宣与那明州宇文复早有商定,此次出征红莲,苍虬城势必也要分一杯羹,但是苍虬城却不能首当其冲,只能从旁协助。宇文复显然对于乐享其成,另一方面又能与李阀交好,何乐而不为?但这个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宇文复,而在于澹台阀。
此次出征红莲的主帅是澹台羽立,宇文复虽然有一定的安排之权,但是明州水师除了突冒舰师之外,只是第二批次的出征水师,届时首当其冲的便是青州水师。宇文复率下的突冒舰师也听令于澹台羽立。
但是李拓风也知道其父亲真正的意图也不在于此次的东征,出次东征红莲只不过是最初的一个试探,试探下澹台阀的诚意。
既然你这位澹台世子架子如此之大,那我李拓风就不要架子了,我亲自登门拜访吧。李拓风不觉之间脸上挂满笑意。
随即第二天李拓风便一人亲自上门来至青州王府,但是出乎李拓风意料之外的是,李拓风才甫一禀报,只见大门内影壁之侧就出来了一位匆匆忙忙的身影,只见其发未束冠,着一身便装,显然才刚从睡梦中起来迎接。只见这位年纪轻轻的澹台世子整个人全无什么架子,一脸笑意,刚过来便双手执礼:“李公子,实在失礼,昨夜刚从宁墨府办些事情回来,到刚刚仍未起床,如此迎客,实在是贻笑大方。”
可以是澹台照这一手完全是出乎李拓风的意料之外。
但李拓风毕竟对于这种官僚一套也算见多识广,立马便笑脸逢迎,客套话一出:“世子殿下日理万机,是我冒昧了,本来该早做通报的。”
“哪里的话,我们自家兄弟,以后你来这王府还需要报备的吗?直接来便是,听说苍虬城中有着诸多鲜品佳肴,我迟早是要去叨扰的。哈哈”澹台照说着,便领着李拓风往里走。
李拓风虽然在这官场之中也算个中老手,可是真遇到这位澹台世子,脸色还是不由咋舌。不由感叹,还是脸皮功夫不到家啊,学学人家,刚见面就说自家兄弟,搞得好像多少年交情一般,偏偏自己听着没觉得有一点生硬,很是受用,如此这般拉得下脸的堂堂世子殿下,城府又该如何之深?
“最近李伯父身体可好,听说李伯父最近给你谈了明州赵氏家主的独生千金?看来很快就要上门讨喝一杯喜酒了。”澹台照带着李拓风来至青丘山脚有一处会客亭中,旁边侍女墨玉早已将各类珍馐甜点安置好,茶酒事物一应俱全,大方得体。亭后有青丘山景,而这亭后有溪水潺潺,有数尾活水缓缓注入王府之中的池湖之间。确实说是人间仙境亦不为过。
“哈哈,世子殿下就别取笑小弟了,不过到时世子殿下还是得赏脸吃顿便饭,好让小弟回馈一下今日招待之情。”李拓风对于这种大族联姻的事情,早已见怪不怪,自己与那明州赵氏家主之女尚未见过面,便已然婚配,对于这种事情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苍虬李氏自那李氏分支之中出来不过数十年,也就在这十几年间,苍虬城的名声才逐渐兴起,逐渐成为可以紧追幽州穹楼、西蜀剑阁其后的武道大宗。
澹台照笑着点头,便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理着李拓风的客套话。李拓风喝了一口清茶之后,看了一眼澹台照,便道:“听闻世子殿下最近在协助公孙先生整肃青州吏治,府内驻军这一块听说最近经世子殿下整治,整个青州的府内驻军风气大改,不少百姓都在称道。此次我特意从明州转船而来,所见府内驻军是要比先前更加军纪严明了。”
澹台照嘴角勾起:“这些都是面子功夫,我这人天生游手好闲,这哪里是我的功劳,全靠公孙叔叔治理有方罢了。”实则澹台照业已猜到了李拓风的来意,不过还是对这李拓风不由高看了几眼,这一话题转得不露痕迹,立马就不见山水的转到了东征大计之上。
澹台照也不再与这李拓风捉迷藏了,只见他眼神倏尔凝视着李拓风:“李兄是想问此次出征红莲的大计?莫非李兄家世显赫,还想从军来挣这一份军功?”
李拓风不由笑着摇了摇头:“澹台兄既然这么说了,我也就不打哑谜了,我这人天生对于武道军功什么的不感兴趣,平常也就和些许朋友混迹勾栏,不想什么建功立业,只想守着李氏这份家业不丢就已然谢天谢地了。但是这当家也不容易啊,这次出征红莲,我族之中还是有着不少的年轻俊彦想着趁此机会,为己图名的同时也想为国效力嘛,是以,我这老弟才赧颜前来讨些军职。还希望澹台兄能为此周旋,当然,这些族中子弟也都不是草包,其中不乏有真正有才学之士,还望澹台兄能酌情给个十个名额,小弟先在这里谢过了。”
澹台照有些不以为意,思虑片刻之后却道:“这无伤大雅,十个军职,折冲都尉我只能给你一名,而且是名义上的,并不具有任何的指挥权。校尉我可以给你五个名额。其余四个名额,都以队正之职参战吧。但是,这十个人之中至少要有三个人要留任于军中。这一点你那边能保证吗?”
李拓风没想到澹台照竟然如此大方,而且还有如此魄力,这折冲都尉可不是一般的闲职,正四品军职。没有一定的军事资历及从军能力的人可拿不下这个位置。因为这军职的数量很多,但是在主帅指挥节点上却有着极大的作用。连那五个校尉,也是很难得的军职。无论是这些名额,还是那三人的留任,对于李氏而言,都是很难得的生力军,毕竟苍虬李氏在军中的根基很浅,而在青州、明州之中根深蒂固,这军中根基却是十分重要的。如此一来,李拓风甚至有一种澹台氏这是下了重注要与苍虬李氏合作的错觉!
可以这么说,这些名额是李拓风花十万两白银都买不来的东西。
“澹台兄如此厚待,小弟真的不知该如何回报了,澹台兄放心,此次这十个李氏人选,我会亲自过目。只要进入军中,在沙场之中是生是死,是留是走,就全看他们的本事了。不知小弟有什么能帮到澹台兄的,还请明言,否则这份大礼,拓风实在是受之有愧。”
澹台照看着李拓风这样子不由点头,如此看来,这李拓风还算是一个有些眼光见识的人,否则一般的富家子弟哪会坚持回报,早就得了便宜卖乖了:“拓风你就不必客气了,我早就说过了,你我同处青州,本就是自家兄弟,澹台氏和李氏以后只会同气连枝,何谈这一点回报?岂不是伤了大雅?日后只盼拓风你能在为兄愁眉苦脸的时候喝酒解愁便好,哈哈,来,干了这杯清茶。”说着,便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李拓风再次为这澹台照所震惊,他给了苍虬李氏如此恩惠,竟然丝毫都不求回报?如此心胸,李拓风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不愿与这样的一个人为敌,因为那样实在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