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我们新兵刚下连的时候,有一天是周末,我们几个老乡请假出街,从东公园乘四路公共汽车到市里,刚坐过一站地,就上来一位抱小孩儿的大嫂。我们班的小段风格高,反应快啊,立马站起来让座,大嫂非常感激,嘴里不停的说:“谢谢,谢谢!”
这位大嫂太客气了,把小段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就低头逗大嫂怀里的小男孩儿:“小朋友,多大了?”,大嫂连忙回道:“我儿子还不到两周岁,没看还穿活裆裤哪,快给解放军叔叔揪个鸡儿吃!”小段慌了,赶紧拒绝:“不用不用,叔叔自己有……”
哈哈哈哈……
小段正在窗外有滋有味的听着呢,听到最后才回过味儿来,他把***往身后一背,手扶着窗台像要冲进来的样子。
他那两个小眼睛瞪得溜圆,脸红到了脖子,冲着我大声喊道:“你这小子也太能埋汰人啦,你好好说,我当时到底怎么说的。”
“真不知好歹啊你,我宣传你学雷锋做好事,你咋还急眼了呢?”
“我当时就跟大嫂说不用不用,啥时候说我自己有了。”
“那你自己到底有没有啊?”
“唔……”班里又是一阵哄笑。
小段顿时卡壳没了动静。这人真不懂幽默,什么叫讲故事,抖包袱,没有艺术加工那能艺术吗?
“小老段,都是一个中队的战友,开玩笑可不带急眼的啊!”蒋东明笑嘻嘻的对小段说,然后拉着我坐到他的铺沿上,神秘的掏出来一包“红梅牌”香烟。
我一下把烟抢过来说道:“你也不会抽烟,揣盒烟嘎哈啊?”
老蒋道:“不会抽还不会学啊,你教我,看你们抽烟挺香的,在这屋里憋着没事干,正好学学。”
“跟他学?能学出好道儿来,一会儿你就等死吧。”小段说道。
“别哪都有你,站你的岗得了,死了我乐意。”老蒋打开香烟,抽出一根扔给小段,又递给我一根。
“首先把烟点着了,吸到嘴里,再咽到肚子里去,最后把烟吐出来不就会了吗。”我把香烟点燃,吸了一口递给老蒋。
老蒋试着抽了一口,连续咳嗽好几声说道:“咋咽啊,也咽不下去啊?”
我结合动作讲解要领:“咽不下去吸啊,把烟先抽到嘴里,再用牙缝往里吸气,烟就进去了。”
老蒋学着我的样子浓浓的吸了一口,呛的直翻白眼儿,一阵剧烈的咳嗽,眼泪都流出来了。就这么一下子,他掌握了吸烟的基本动作,从此以后成了一名正宗的烟民。
我看着老蒋的狼狈样说道:“你这小子学的还挺快,当年我学抽烟,一连抽了四根儿才学会,都抽蒙了。”
“四根?我他妈这一根儿就迷糊了,烟给你吧,我现在看见它就恶心。”老蒋顺势躺在他自己的铺上。
小段对着老蒋吐出个眼圈,叹了口气说道:“哎,大野狼,我说你得死吗!”
我拿起香烟还没揣到兜里,突然冲过来好几个战友,抢过去就给分了,三十多个人发半圈就只剩个烟盒了,这真是狼多肉少啊。
闫洪亮教员大声说道: “都别抽了,这烟大的一会儿消防队都来了,从现在开始三人一组,都给我出去上厕所去……”
失去自由的滋味太痛苦了,还不如出去训练挨点累,这样下去人会憋疯的,闫教这是让我们出来放放风……
下午一点开始我们骨干轮训的学员被逐一叫到队部接受调查,有市局的刑警,还有支队的保卫干部。
老蒋被带走不到二十分钟就回来了,紧接着被带走的是四班的“大迷糊”,来自十一中队的周成军。
我问老蒋:“都问啥了,去了揍没揍你?”
“不揍,就是用电警棍出溜。”老蒋煞有其事的说道。
闫教把话接过去说道:“别听他唬你,咱们是现役军人,谁敢给咱动刑?”
我乜斜的看了老蒋一眼: “你这小子太坏了,他们没问你把枪藏哪儿了?”
“问了,我也不能说啊!”老蒋笑呵呵的说道。
我也笑着说道: “对啊,打死也不说。”
班长肖红光瞪我一眼:“别扯犊子了,马上轮到你了,去了别有的没的啥都乱说。”
“我知道,听我爹说过,一字进宫门,九牛拉不出……”
闫洪亮说道: “有没有你不知道的,别贫了,没你想的那么轻松。”
“砰——”门开了,周成军从外面走了进来,两个全副武装的特警进来喊我的名字,我站了起来。
两人一边一个站在我的旁边,其中一个说道:“跟我们走吧!”
他们把我带到轮训队的办公室,就自行出去了。 队部办公室里面有几个便衣,看样子是搞刑侦的 ,还有几个保卫股的干部。
我坐在面向他们的单人沙发上,旁边茶几上放着一杯白开水,一包打开的“红塔山”牌香烟,还有一个打火机,坐在这里浑身不自在,有些紧张,不知怎么了,心怦怦直跳,我不安的等待着他们的问话。
首先支队保卫股的那个上尉股长开口说道:“把你叫来这里,是协助调查的,要如实回答问题,不要隐瞒也不要顾虑,你别紧张,先喝点水,可以抽根烟……”
接下来 那个瘦高个的便衣说道:“我是市局刑警支队重案大队的大队长,我姓乔,下面我问你的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既然让抽烟我就不客气了,我点着一根香烟,做好了回答问题的准备。
乔大队身材纤瘦,两只眼睛不大,目光却很犀利,深深的眼窝,高高的颧骨,语速不快不慢,声音很有磁性,这个人身上有很强威慑力,这样的气场让你有一种无形的压力。
“姓名?”
“宫炳森。”
“年龄?”
“19岁”
“籍贯?就是你的出生地。”
“黑龙江省,青冈县。”
我心里好笑,“籍贯”这么简单的词儿也用你来给我解释?真把我当小学没毕业的了。后来才知道一开始曾有人把“籍贯”听成了“习惯”。
幸亏我没听错,我的习惯是:“睡觉的时候,打呼噜,磨牙,放屁!”只可惜我自己一次都没听见过……
乔大队表情严肃的接着问道: “你回忆一下,昨晚就寝之后你都做过什么,站的岗是第几班岗,从几点到几点,在当班期间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比如听到什么特殊的声音,或者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影之类,还有就是有没有其他人可以证实你的行踪?”
对于每个问题我都做了清晰的回答, 他旁边一个年轻警官飞快的用笔记录着我们的对话,到最后他把笔录给我看了一遍,递给我一支笔,一盒打开的印泥,我确认我们的对话内容准确无误后,在笔录下面签上自己的名字,并在签名上面按下红色的指印。
又过来两个便衣,给我做了指纹采样,一块玻璃板上像是被烟熏过的一层黑色的东西,粘到双手上,再按到两张白纸上,白纸上面按满了我双手的掌印和指纹,最后在纸上写上自己的姓名。
做好了这些他们告诉我可以回班了,还是来的时候那两个特警把我带回班里,下一个被带走的是二区队的“大熊”,来自八中队的丁辉。
不知为什么他被叫走了就一直没有回来,这都快两个小时了,难道案情与他有关系?难道是他拿走了那五把手枪?他拿枪想干嘛呢?我在心里瞎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