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这些日子,一心替自己的宝贝儿子务色长安城外的庄园,亲自带人去看了不下十余处,又将情况都告诉了宝玉,宝玉自己中意的是缮国公府在城东庄子。这庄子在京外东约二十里处,原是第一代缮国公牧昌手里置下的,后又渐渐收了周边的田地,就成了如今的规模,共有良水田三千余亩、贫水田一千余亩、旱地山林七千余亩,两座私家蓄水库:一座七十余亩、一座一百二十余亩.签了契的庄户人口有八百余口,其中十六至四十岁的丁壮二百七十余人。
庄子的位置和规模都是宝玉看中的,只这价钱却也高得很,报价庄田和庄丁及附属的所有房屋草舍、生畜工具要现银三十二万两,如贾家想要,因是世家旧谊,可抹了零头的两万两。牧家现在的情况就同宝玉换魂前的荣国府差不多,只留了个空架子在,府中耗用早已是左支右绌,没了法子,才有了出售祖产的想法。
在拿到各家白酒折份子的银票前,就算把整个荣国府库里的现银掏空,怕是三万两也难凑出来(当然老太太和王夫人等的私房钱是另外一回事),更何况是宝玉这置的是私产,断无官中出银子的道理。宝玉前面只要王夫人将先前帮他保管的六万五千两交与牧家做了订金,还差二十三万五千两,约定一个半月内付完。
等从齐王府带回转让白酒份子的三十五万两,东边的宁国府也刚好凑齐了制皂、制酒各半份的六万两银票送来.宁国府的收益向来强过荣国府,支用反又比荣国府少,故凑这六万两尚不太难。贾珍心中也知道,西边府里是念着一体的份上,才将这两个半份给宁国府,这六万两只怕不用一年就能全回来。
且说宝玉将这统共四十一万两银子,依然是孝敬了贾母两万两,孝敬贾政王夫人夫妇各五千两,荣国府官中还是给两万两,又给贾赦三千两,贾琏一千两零用,权当他们这些时日代表贾府抛头露面的辛苦费。
分派一番后,还有三十五万六千两,由王夫人安排去付了牧家的二十三万五千两,又顺天府过户牧家庄园地契、庄户寄名契至宝玉名下,需收税银八千余两,过户后,宝玉将庄子改名“新晴庄”。
一应停当,尚余十一万三千四百七十两,宝玉将十万两整的仍交在王夫人手中,另一万三千四百七十两的散票,便放在自己房中零用,交袭人收了。
宝玉又叫袭人当中取了一千五百两去悄悄送给寡嫂李纨,她本不肯要,袭人只说:“这原是宝二爷给兰哥儿读书用的,是宝二爷和先珠大爷的兄弟情份.”李纨听提起亡夫贾珠,心中软了,只得收了银票。
荣国府官中得了宝玉现银四万两,又有宝玉自愿给府里的酒、皂份子更是下银蛋的金鸡,不过宝玉也不敢不给,这个封建的世界中做人的名声有时大过一切.阖府上下,俱服宝玉懂礼有德知孝道,虽荣府东路院贾赦心中还在怪宝玉给他私人的太少,但哪里有那脸皮说出来。从古至今,没谁赶着去要侄子孝敬的理,况宝玉给官中的银子和份子,东路院从主到仆也都是按人丁受益的.现如今,荣国府里从上到下,谁不明白,贾宝玉早晚会成为就是这府里第一号的主子。
王夫人这边,虽心疼宝玉赚来的银子孝敬贾母和白给府里官中就是八万两,但想到宝贝儿子置了那么大片庄园,又是替他欢喜。
时下冬日,宝玉选了个休沐不读书的晴天,央了贾母,又去请了薛姨妈一家、业师叶蕴及其侄叶瑾、叶瑜兄弟,和荣府内贾政、王夫人夫妇,邢夫人并贾琏、王熙凤夫妇,黛玉,李纨带贾兰,三春姐妹,宁府内贾珍、尤氏夫妇,贾蓉、秦氏夫妇并贾蔷,前去新晴庄看看,只贾赦托故不去。一行主子带近侍丫环、婆子、外门仆役、车轿夫,足有一百一十余人,单各色路上要用的食物、果子、点心、茶具、几凳等物就单装了七辆马车,叶蕴虽出身首宰之家,但终不似贾门这种累世勋贵,更加性格不喜奢侈,因而见了这情状直摇头:世家排场,何其糜费。
一早出发,因怕贾母颠簸,行不太快,一个半时辰方到了庄子围门前,这庄子原来的大管事跟牧家走了,其余庄户都随庄园到了宝玉名下.王夫人从先前七个小管事中,选了一个名叫吕茂的暂领大管事庄头,因先头早遣了小厮通知了庄内,只见那吕茂带着六个庄中管事的,早远远迎候出来。近得庄前时,庄门头上挂一块榉木匾,阳刻着“新晴庄”三个黑漆大字。
一时吕茂等给贾母、贾政、王夫人、宝玉行了跪礼,便带着一行人往原庄中牧家先前就有的主家府园去,一路庄户早回避开了,入庄不久来到一座三进的园子前,因乡下地方不惜地,占地甚广,足有京中荣国府的三分之一大小,园中也建有亭、台、池、榭,只不过比不得京中富贵人家那般精致。各人随带的丫环、婆子忙着在园中布置歇息处,仆役门则往园中搬东西。
王熙凤忙去分派庄中准备一行人午饭,又派了婆子跟着去照看,怕吃食不干净。王夫人唤了吕茂,将庄中大小事询问、分派一番,吕茂尚不知新主家何样人物,自然加倍恭敬应事。因贾家女眷甚至多,叶蕴只嘱咐贾宝给他叔侄三个在外院寻了个歇脚处,宝玉明白这世界礼法的重要性,就从了他的安排。贾母则兴致勃勃领着薛姨妈等一众女眷往园中逛去,只见园内蜿延辗转,构思精巧,也不是一般富家能有的。
宝玉安置好叶蕴后,也来到王夫人处,吕茂正在,见宝玉来了,知道这位是庄园实打实记名的主子,忙恭声请安道:“见过大爷(封建时代,主子不论身在家族中排行第几,本人所置个人私产里的下人,都是称主子为大爷,并不以主子家族排行论)。”
宝玉坐定,问吕茂:“这庄子原一年出息,都折了现银有多少?”吕茂答道:“年景最好时,刨去养活本庄庄户的一应开销,有盈余八千三百两左右,年景最差的一年,仅有盈余四千二百两。”
宝玉拿出一叠纸交给吕茂,这是他早写好的庄园来年经营计划,大致是:一、在庄中平出一块地来,要够一百五十人左右护庄队规模操练用;二、再寻块地建个大型养猪场,一则可杀猪炼制油脂,售予京中自家的凝香沐露斋制皂用,二则有肉供庄户用及对外售卖;三、着人往南方寻优质棉种回来,以后每年至少种五百亩棉田。
吕茂认真看了,说:“一定遵照大爷的意思办妥。”
宝玉又拿出几张纸,道:“这其中分别是生猪阉割圈养之法和现今没有的纺纱机和织布机的图纸,你依此法养出来的生猪,可保猪肉腥膻之味去之八九,照图纸打造出来的纺纺机和织布机一织工或纺工可抵现今五织工或纺工做事。我母亲既选用了你,我今将这些都交与你去操办,秘法若有走漏亦或以后你有贪挪主家财之举,小心拿你一家抵罪。”
吕茂见宝玉突然厉声,忙跪倒在宝玉脚下,哭声道:“承蒙太太和大爷提携之恩,断不敢如此。”
宝玉先是一大棒,见吕茂如此,又给一糖道:“牧家先前的庄头,一年五十两银子的职银,我做主给你加一倍,以后每年一百两。再有以后每年庄中经营盈余,百有其一予你做奖励。你但照我法用心经营,敢保庄中盈余可增至年五万两以上。”
吕茂听了大喜,且不说以后的百分之一抽头如何,眼前单年职银子可就涨了一倍了,忙道:“奴才谢大爷恩典。”
最后,宝玉又拿出了四张纸,道:“这四张纸上写得是你如何管庄用人,以后为定例,你使人将其刻成木版,悬挂于庄中,并集中对庄户人等宣读告知。”
吕茂又应了,心中想:这大爷,看年岁不过十一、二岁,原不过以为庄中是太太差人管制,却不知这般小小年纪的大爷,竟是如此厉害,诸事早于胸中有计算,日后少不得加倍用心做事,千万别惹着了他。又思贾府这等显贵人家,兼得子孙辈这般出息,活该人家累世富贵得享。
宝玉交待完这些,辞了王夫人,竟自去了。王夫人该交待的话也俱交待完了,就让吕茂也出去张罗贾家这一众人的午饭。一时,贾母命将午饭摆在正院大厅里,因有叶蕴等外男在,遂设了帐幔相隔,男女分开用饭。菜肴上来,虽不比京中府内精细好看,却多有山乡各类禽、兽野味,河中时鲜,各种庄里自制的干菌等,众人吃得也是尽兴。
饭罢,宝玉、贾政等一干男子,又往庄周围田地、溪间、山林略看了一遍,女眷们仍聚在园中陪贾母嬉笑、玩乐。约至未时初刻,贾政请了贾母的意思,准备回都中,丫环、婆子、仆役又是一番收拾,待众人回到府中时,已是申时六刻,宝玉又安排车马送叶蕴叔侄回叶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