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往乾中域赶去。途中梁生以为按照宏阙的德行,少不得要给自己找些麻烦,但是一路都十分太平。
其实宏阙何尝不想教训梁生,这个从一介乞儿摇身一变成为乾中域长孙的家伙。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宏阙一靠近梁生,宏辛就能马上发现,然后说什么兄友弟恭,硬逼着宏阙给梁生见礼问好。
梁生也是个泼皮无赖,立马贱馊馊道,“我的好弟弟,你哥哥好得狠!只要你好,作哥哥的就开心!”憋屈得宏阙满脸通红。
可宏辛不这么认为,瞧着两人热络的样子,不停道,“不愧是亲兄弟,这才认识没多久,就热切得很呢。阙儿,你兄长对很多人和事还不熟悉,你要多维护他些。”梁生在一旁连连应和。直接将宏阙膈应得不行,从此撞上梁生都恨不得绕开十丈远。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宏辛率队赶来的两辆马车,其中一辆就是为梁生准备的。
刚一进入马车时,梁生险些被珠翠玉璧晃瞎了眼。这么多的宝贝,要是拿到北岗镇顶好的酒楼,白云楼,别说区区十个菜了,怕是一百个菜都是够的。
可是梁生哪里知道,这些可不是寻常宝贝,车梁用的是南岭渠木,地面铺的是寒峰虎皮,头顶悬的是东海明珠,窗上挂的是茸山蚕丝。
这些不仅瞧着富丽堂皇,更有凝神固本的奇效,对修真之人大有裨益。寻常修士得一件都要视若珍宝,可要像这样作为装饰到处悬挂,那就非得门阀世家不可了。
一路日夜兼程,三日后到达荣邑城,再过去就到辽北域,由仙门世家戎氏镇守。自此算是彻底离开了仙夷的边壤地界。
宏阙驭兽到宏辛车窗旁,躬身询问道:“伯父,这里已经靠近辽北域,咱们是再赶赶路,去拜会下戎氏域主,还是就在城里歇下吗?”
宏辛道:“咱们这趟只为接你兄长回去,未免多生枝节,还是就在城里歇下,明日尽早启程。”宏阙躬身领命。
梁生在另一辆马车上听了大概,不禁“啧啧”惊叹,“以前在北岗镇时,听说书的讲起辽北域域主,简直就像讲天上神仙一样遥远,不想如今竟成了能随时拜会的世家好友。真是做梦都没这么离奇。”
众人安顿在城中最好的酒楼,闻香阁。梁生跳下马车,冲着走在前面的宏阙道:“弟弟,叔父不是说长幼有序麽?你走我前面开路作甚,那是跑堂小厮的活,听话,快到哥哥后面来。”
直接将宏阙膈应得不行,就要动手教训。却见梁生努努嘴,果然看到了从后面走来的宏辛。
要不是身边要么有宏辛,要么有宏辛带来的修士,宏阙身为堂堂世家修士,早就把梁生揍得亲妈都认不出来,哪里由得他上窜下跳。
值得一提的是,当时宏辛提议安葬林府众人,宏阙竟主动提出由自己带来的修士全部留下打理。可是几天过去,葬礼应该已经完毕,但迟迟不见他们追上来,不知是被安排其他任务,还是提前赶回了乾中域。总之梁生再也没有见过。
梁生就喜欢看宏阙被自己气得不行,却又拿自己没办法的样子,眼见他又被憋屈得满脸通红,状似无赖的耸耸肩,转身朝着宏辛走去,“叔父,我打小就在北岗镇,没有瞧过外面的样子。现在天色还早,我能不能出去逛逛?”
这话说得,让宏辛生出无比怜惜。作为乾中域的长孙,本该在千娇万宠中长大,可却流落到偏僻小镇,不仅未见世面,还没有任何修为,后面的路还不知道会如何。
当即满口答应,“好,随你去逛!什么时候逛得开心了,再什么时候回来!”说着不仅派遣十余修士跟着,还塞了一堆梁生见都没见过的大额银票。
梁生眼睛都直了,怕当场就要笑出声来,赶紧拥着一群修士离开。却听见一旁的西奚道:“荣邑城几年前我来过一次,不如我随你去吧。”
心爱的姑娘主动相陪,梁生哪有不应的道理。想想怀里揣着银票、后面跟着家仆、身边站着姑娘,这不就是自己每晚睡觉时,最想作的那个梦麽?
不想今日竟一股脑的全部实现了,梁生激动得只差飘了起来。
当即带着一群修士冲入大街,昂首阔步地走在最前面,气势汹汹的架势,简直像只横向霸道的螃蟹。
梁生扫货也很霸道,但凡瞧上两眼的,甭管吃的用的穿的玩的,通通打包带走。等梁生几条街走完,身后已经看不见修士模样,只能看见十余堆跟着自己跑的货物堆。
这扫货怎么比打架还累?众修士瞧着前面两手空空,还在以一种指点江山的架势卖货的梁生,终于是忍不住了,撺倒一人小跑上前道:“少主子,咱们实在扛不动了,能不能找个地方歇歇呀?”
梁生这才往回看,确实也被吓了一跳,环顾四周看有什么可以休息的地方,大手一挥,直接指着街角道,“我看那里不错,挺宽敞的,咱们就去那里歇吧。”众修士面面相觑。
可这地方对于梁生确实不错,干净又宽敞,直接一屁股坐了下来。众修士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半响一人嚷道,“坐,大伙都坐!少主人都能坐,咱们有什么坐不得!”说着都陆陆续续坐了下来。
平日这些修真仙人,尤其是出生在门阀世家的,无不讲究仪态端方,唯恐行将踏错半步惹人耻笑。不想这新来的少主子完全不同,举止放荡不羁,只求自己痛快就好。
梁生坐在地上,望着堆成堆的货物,其实他也记不清自己买了什么,只觉得望着这堆东西心里莫名踏实,就像过冬的小小松鼠守着松果就什么都不怕了。
西奚并未坐下,站在一旁瞧着愣愣出神的梁生,“你在想些什么,瞧着可不像是买了一堆东西的痛快样子?”
梁生怔怔答道,“哦,想起以前我……。”堪堪停住,马上改口道,“想起我以前一个朋友,经常饿得半死,有时听从馆子出来的人说‘快要撑死了!’,他就想撑死到底是个什么感觉?等到哪天要死的时候,如果可以选择死法的话,他一定要选择撑死!”
西奚好像没有听到梁生之前愣住的话,只是道,“你还有这样的朋友?你在北岗镇的身份可是林府少主,身边结交的人不说多富足,总归不会饿着吧?”
梁生心里嗤笑,“哪里没有,‘老二’到‘老七’,哪个不是天天都快饿死的?骗得过别人,难不成还骗得过自己麽?”
想起“老二”他们,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自己现在虽然看着舒坦,可是保不齐哪天命都没了,也不敢偷偷接济他们,就怕不慎将他们卷入风波中,到时命都保不住了。
想到这些梁生再也没了闲逛的兴致,指着买的一堆东西道,“城里都有乞丐聚集的地方,你们去找找,然后把这些东西都送过去。”
虽然这些东西对乾中域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但到底是挑了半天,一名修士壮着胆子道,“少主人,虽然这些东西不值什么,可是也没必要给群乞丐吧?”
梁生冷冷笑道:“怎么没必要。以前听说有人不知道撑死是什么感觉,爷今天就让他知道知道。”众修士面面相觑,但也只能遵从。
回去路上只有梁生、西奚和两名修士,其余人都去派发东西,作散财先生去了。
回到闻香阁,阁外早有一人候着。一身暗纹云锦玄衣,身长高瘦,轮廓冷硬,正是宏辛的亲卫曲隶。
曲隶见到只有两名修士随行,眉头微微一皱,但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安排人将梁生安顿好,当然又是天字一号房。
等梁生和西奚离开,曲隶这才责问道,“为何只有两人跟着,出了岔子谁担当得起?一路上没出事是万幸,就真以为天下太平了?”
这个大的帽子两个修士可不敢戴,立即将事情来龙去脉解释清楚。
听完曲隶不由又皱了皱眉,扫了一眼梁生离去的背影,道:“可我瞧少主子回来的样子,也不像当了散财童子,花钱花到痛快的样子。”
一名修士赶紧道:“隶爷,这个咱们真不知道,只知道这个迎回来的少主人,是位活祖宗。谁不上赶着伺候,还敢让他烦心呀?”
另一修士应和道,“而且瞧咱们领主对少主人的架势,怕是连亲儿子都比不上。咱们又不是活腻歪了,还敢给少主子找不痛快?”接着又道,“至于主子的心情,阴阴晴晴总是有的,那就不是咱们能弄得清了。”
曲隶道:“你们知道轻重就好!少主人的父亲,也就是乾中域的少域主,是咱们领主的兄长。从来长兄如父,说少域主对咱们领主有教养之恩都不为过,如今少域主仙去,只剩下这一独子,领主自然分外看重。”
接着又道,“还是领主的那句话,少主人身份贵重,等回到乾中不管闯下什么样的大祸,都没有少主人的安危重要。”见着曲隶冷肃模样,两名修士赶紧领命。
“身份贵重”的梁生,在和西奚道别后,回到自己的房间。见到奢靡别致的布置、满目琳琅的金品,还有一躺就几乎陷下去的云锦软被,那种飘飘忽忽的感觉又重新涌了上来。
梁生实在睡不着,又重新爬起来给自己灌了一口茶。梁生不懂茶道,但也觉得这一口茶灌下去口齿生香、沁入心脾,当即抱着茶壶狂饮不已。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接着是女子娇娇柔柔的声音,“少主人,您回来了吗?我是秋眉,和妹妹夏莲奉领主之命,伺候您盥洗宽衣的。”
梁生直接一口水喷了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前两晚入住都是偏僻小镇的简陋客栈,没有貌美女婢发挥余地,所以今晚才给派了过来。
可梁生到现在还晕晕乎乎的,哪有心力应付两个女婢,嚷道,“不用了,你家少爷我喜欢穿衣睡,走吧。”门外静了一会,想是不敢违抗少主人的命令,两名婢女便退了下去。
总算清净了,梁生重新栽到床上,软乎乎的被褥让人很快进入梦乡。只是梦里的都实现了,也不知道还能梦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