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朕便立于此处,汝等欲入此院,先砍下朕的头来!”只见刘昃身着龙袍,双手握住腰间所悬宝剑,立于一座小院门前,对着院外数十兵士厉声喝道。
那领头的兵长见此,自是不敢造次,只得带领众兵士围在院外,却又不敢退去。
不多时,忽闻一阵笑声传来道:“不知皇上为何事动怒,若是伤了龙体,臣等可是万死之罪啊。”话音方落,众兵士缓缓让开一条道来,却见走来两人,一个便是那西北鬼师欧阳羽,一个竟是那杨小贞父亲杨云,不过如今该称此父女二人作独孤云与独孤贞了。
说话的便是那欧阳羽,刘昃见着欧阳羽本一阵怒气涌来,却又撇见独孤云立在欧阳羽身侧,神色不由缓和了些,朝着独孤云躬身道:“独孤叔父您来得正好,这欧阳羽仗着自己强势,欲逼迫小贞妹妹下嫁于凉王的弟弟杜远阑。”
独孤云却是上前朝着刘昃拜下去,口呼万岁,刘昃慌忙上前欲将其搀起,道:“叔父本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多礼!”独孤云却跪倒不肯起来,只道:“皇上如今身份不同,再不是当年顽皮小童了,自当有皇上的气派,容臣将面君参拜之礼行毕,皇上若怜悯于臣,再赐臣起来不迟。”说罢,依旧是叩了三叩。
刘昃无奈,只得受了这礼后忙将独孤云搀起,问道:“不知叔父此来所为何事?”独孤云正色道:“不瞒皇上,臣此行便为小女之事而来。”
刘昃听罢大喜,道:“叔父果真是来为小贞妹妹做主来的!”独孤云答道:“臣虽无能,然蜀中百万子弟自不忍蜀地郡主受他人胁迫逼婚,一应事自有臣为皇上分忧。”刘昃顿时喜极,复望向欧阳羽,眼中一片挑衅之色,欧阳羽却只是笑笑。
独孤云窥见刘昃神色,心下暗自摇头,心思你如今身家性命皆握于他欧阳羽手中,自当忍辱负重,委曲求全,怎可如此挑衅于他,若逼怒了他,只怕无你好果子吃,心虽如此思想,却是笑着对刘昃道:“皇上立于门前,莫非恐臣会逼迫自家女儿嫁与非人?”
刘昃听罢,嘿嘿一笑,闪身让独孤云入得院去,复又如先前一般握剑立于门前,欧阳羽见独孤云进去,脸上却是露出几分笑意,只俯身对刘昃一拜,道:“臣尚有要事,容臣先行告退。”刘昃诺了一声,欧阳羽便退去了,临走时暗中做个手势,只见那数十兵士便亦随其四散离去。
又道那独孤贞斜倚在小屋窗边,正自垂泪心伤,忽听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不由大惊,一下自站起来,却见门外走进一人,不正是其父亲独孤云么?不由自惊而喜,踉跄间几欲跌倒,独孤云走入屋内,瞧见爱女脸颊上犹挂有几行泪珠,不由暗叹一声,上前将独孤贞拥入怀内,独孤贞得见亲人,自是按捺不住,俯在独孤云胸前啼哭不止。
好一会儿,独孤贞情绪方稳定些,便不住对独孤云述说被掠往西北之事,原来那日何普自韩子贵家中门僮口中得知刘昃身份后,一面派遣张坤带兵火速平定开封城局势,一面遣使往欧阳羽军中商议和谈,而此时欧阳羽亦不愿过早与李元和势力结下过节,更不愿眼见李元和拣得如此大一个便宜,白白增加许多实力。而何普这方面虽手握五万大军,可一旦欧阳羽援军袭来,而山东又距离甚远,救援不及,是以便将刘昃独孤贞两个小童赠予欧阳羽作为和谈条件,更是自封镇国将军,中立于欧阳羽与李元和之间。
两相之下,欧阳羽便带着刘昃两个小童撤兵回到长安,并説服凉王杜远江,拥立前朝遗孤刘昃重建大汉朝,而欧阳羽在刘昃登基时更是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前朝玉玺与大汉刘氏宗谱。独孤云听到此,不由苦笑,心思道:“若不是我亲遣人交予欧阳羽,他自哪去寻这些物什。”
再说道刘昃于长安登基不久,欧阳羽便假皇命将独孤贞许配给凉王杜远江之弟杜远阑,刘昃得知此事后自是大怒,驾马便离了皇宫,由于刘昃初登大宝,宫内侍卫亦不敢随意阻拦,便使得刘昃来至独孤贞所居小院,将迎亲队伍堵在院门外,独孤云来时已刘昃已于此堵了一日有余。
独孤云微笑着听女儿将一应事情缓缓言毕,方道:“小贞,你可知将你嫁与那杜远阑是何人注意?”独孤贞听罢,顿摇头表示不知,忽又道:“定是那杜远江出的主意,见自己皇帝没当成,便起了坏心思。”独孤云听罢苦笑,半晌后方缓缓道:“错,这是为父主动向欧阳羽提出来的。”
此言一出,落在独孤贞耳里,恍似霹雳般,一时竟是傻傻的呆望向独孤云,半刻后嘴里方不断吐出几个声音:“不可能!不可能!”更是一把将独孤云推开,自己却站起身来,手扶着身旁的墙壁,一步步向后退走,待退至墙角时竟蹲坐在地上,将头环入自己双臂中,低声哭道着诸如“不可能!”“不会的!”之类话语。独孤云长叹一声,缓缓走至独孤贞身前,将独孤贞一把拽起,道:“小贞,为父并非狠心之人,这一切皆是为了大业着想……”
话未说完,独孤贞奋起将独孤云双手自自己身上打落,大声唤道:“什么大业,女儿不管,女儿就是不嫁,誓死不嫁。”独孤云一把又将独孤贞拽住,大声道:“你可以不管为父的大业,可你能够不管你的刘昃哥哥么?”
独孤贞听到此话,神色一愣,竟停止了抽泣,独孤云搀着独孤贞坐回凳子上,轻声道:“小贞,你可知如今你刘昃哥哥的性命尽握在那欧阳羽的手中,若不设法取信于他,只怕你刘昃哥哥片刻亦不得安宁。”
独孤贞听罢,泣声道:“可要取信那欧阳羽,为何定要女儿嫁与那杜远阑?”独孤云道:“当日欧阳羽于长安拥立皇上之前,便与为父商议定下,两家和亲以便互换条件,我方交换的筹码便是那玉玺和宗谱,以及巴蜀对西凉政权的拥护,而欧阳羽手中的筹码只有一个,便是你刘昃哥哥。”
独孤贞道:“如此岂不是让那欧阳羽占去了莫大的便宜?”独孤云微叹道:“他占去便宜你我又有何办法,若皇上有损,我大汉亡矣,他欧阳羽不立皇上照样可以拥立杜远江,不过此刻拥立皇上可以换来巴蜀势力的支持,更可坐拥天下大义,何乐而不为?若此时你我反悔婚事,只会使欧阳羽生疑,若是如此将对我们日后营救皇上极其不利。此间轻重,小贞你自己想想罢。不单单是为了皇上的大业,更是为了你刘昃哥哥的安全啊!”
独孤贞听罢,顿时沉默,独孤云在旁也不再言语,只静静地坐着,许久之后,独孤贞方缓道:“爹爹您先离去罢,女儿自知晓轻重。”独孤云方起身离去。
独孤云方将独孤贞房门掩好,刘昃便自院内奔来,轻声问道:“叔父,小贞妹妹情绪好些了么?”独孤云只是摆摆头,刘昃复道:“叔父此行只怕并非来为小贞妹妹做主的罢?”独孤云听得一愣,半刻后方点头道:“皇上聪睿,老臣离开长安回到蜀地后亦可安心了。”说罢,示意此地非交谈之所,让刘昃寻个机密之处。
刘昃明白独孤云意思,忍下心中情绪,带着独孤云来至一湖心亭中,只见此地四处空旷,只离小亭不远处有一丛小树,却是万万藏不下一个成年兵士的,刘昃将独孤云带至此处后便道:“叔父,你我便在此处谈好了,需知如今长安城内无处不在欧阳羽视线之下,不过他碍于朕的面子,自不会将侍卫安排在朕所能见之处,此地视野广阔,你我行止自躲不开欧阳羽手下,可他若想探听你我所谈是何内容却是难了。”
独孤云听罢,笑道:“当初韩贤弟果真未看错,皇上果真不世之才。”刘昃听罢,神色未变,言辞却竟激动起来,直道:“难道为了我这个皇位当真得牺牲小贞妹妹的幸福么?”独孤云振声道:“莫非皇上能够忘却乃父之遗嘱?能够忘却你父母如何惨死欧阳羽爪牙之手?能够忘却是何人围攻开封致你韩叔父与你独孤婶婶双双殒命?”
刘昃听罢无语,半刻后方道:“莫非再无其余办法能够取信欧阳羽?”独孤云笑道:“皇上这句话问的只怕也无甚信心罢?”刘昃沉思半晌,却不再言语,只向独孤云行了一礼,转身便离去了。
独孤云见刘昃渐渐远去,方朝他离去方向深施一礼,亦自离去了,却见方才小亭旁那丛小树后站起一人来,赫然便是那独孤贞,原来这独孤贞一女子身形本便瘦小,是以隐藏在这丛小树后竟未被发现,只见独孤贞自树丛后站起后嘴里喃喃念道:“原来刘昃哥哥知道这是爹爹的安排,原来刘昃哥哥也要将我嫁给一个陌生人。”
到得第二日,欧阳羽便得到消息,独孤贞允诺和亲之事,不由大喜,吩咐下去,将婚期定在八月初九,并嘱咐下人为二人婚事好生操办不提。
所谓时光如白驹过隙,眼见八月初九独孤贞与杜远阑的婚期已至,刘昃在寝宫内却是坐立不安起来,便在刘昃焦心之时,忽闻殿外传来一声太监尖尖的喊声:“皇上,该去为二位新人赐福了。”
刘昃本便不耐,一闻此话,怒火竟是腾地一下便上来了,对着门外怒道:“不去,朕哪里也不去。”门外那太监听了,忙道:“皇上可是龙体不适,是否需传太医过来瞧瞧。”
刘昃答道:“不必。”却又对门外那太监唤道:“你帮朕准备一下,朕出宫去转转。”那太监慌道:“皇上若要出宫还请容奴才先行通报军师。”刘昃怒道:“莫非朕是欧阳羽的囚犯么?快快为朕准备,若赶怠慢,不消你去与欧阳羽通报,朕已先斩了你。”那太监无奈,只得快步离去,为刘昃安排。
刘昃跨上刚准备好的大白马,方行几步,回身望一眼身后,正瞧见有数十侍卫正跟在身后,顿是喝道:“你们这些奴才,给朕滚回去!”话已出口,那些侍卫却恍似未闻般,仍是跟在刘昃屁股后头,刘昃正欲发火,却知无用,只得又生生按下,只道:“你等跟便跟,可莫要朕看见你们。”说罢,驾马便扬尘而去。
不多时,刘昃口中“吁”地一声,策马停住,却正来至那独孤贞先前所居小院,刘昃翻身下马,信步走入院中,心思此刻独孤贞只怕正与那杜远阑在交拜天地,不由暗叹一声,缓缓走到独孤贞闺房门前。
刘昃立在门前许久,方缓缓伸出手去欲将房门推开,待刚触及房门时却又突地收回,犹豫数次,才一把将房门推开。
门甫已推开,刘昃便仿似有回到从前与独孤贞在同个小屋内嬉笑玩耍的情景,正在刘昃追忆往事时,却瞥见房中桌上压着一方素帕,刘昃快步上前,取过素帕,却见上面写着几行蝇头小楷:“飒飒云相见,潇潇雨作别,昔时问花意,今朝柳如烟。”刘昃轻声吟出来,方吟罢,却是已泪流满面,片刻后,只见他猛一转身,便往房外冲去。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