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隆安元年十二月,赵睿登基以来在开封过的第一个冬季,可这寒冬冰雪间这开封城内似乎并无冬季的萧条景象,反而因逼近年关而愈显繁华。
开封城门的守城兵士也并未因为寒冷而有丝毫懈怠,依旧是有条不紊地检查来往人马车辆。却见远远地行过来数辆马车,渐渐来至开封城安远门前。只见这马车装裱豪华,却碍于城门前来来往往的行人走马过多,无奈只得缓缓跟在等待进城的长龙后面。
大概是车主人在内等得急了,只见车队中间一辆马车门帘撩起,自内走出一人,头戴貂绒帽,身披狐裘,不正是那燕王赵戚。
赵戚下得马车,往城门处行去,周围之人见他衣着光鲜,皆自觉让开道路,而其余几辆马车上亦跟下五六人来,护着赵戚,不一会儿便已来到城门前。
那守城兵士中一个年长的见赵戚过来,却也不顾赵戚是否有身份之人,上前阻道:“这位老爷且慢,恕某得罪了,依本朝城守法令,除非有加紧军情在身,否则无论何人皆须守队列出入城池。还请老爷您稍候片刻。”
赵戚身后一人听罢正欲上前,却被赵戚拦下,只见赵戚呵呵笑了一声,对那守城兵士道:“这位将军,吾便在此等候如何?待吾家人将马车赶过来时吾再上车入城便是。”
那守城兵士见赵戚如此好相与,不由松了口气,道声“无妨,请自便”便继续盘查出入人马去了。不多时,赵戚所乘马车便已行至,赵戚向那守城兵士示意一下,便上得马车内往城里去了。
而那皇宫之内,赵睿正与几位朝中重臣在御书房内,这几位重臣便是那楚王韩子贵,左丞相王文运,右丞相陈靖宇,禁军统领鞠广义,赵睿微视一下几人,道:“先前早朝上楚王所言遣人往交州任节度使以交好交趾国一事,不知众位心中可有人选?”
王文运率先站出身来,躬身道:“启禀皇上,臣心中有一人选,便是禁军左统领郭秉。”赵睿微思一下,便道:“郭将军忠心为国,勇武过人,朕自然放心他去,不过如今朝中亦是用人之时,遣郭将军去交州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朕自另有重任交予他。”
只见鞠广义听罢,眼中不由一亮,却又马上恢复过来,也不上前说话。韩子贵却是上前道:“启禀皇上,臣心中亦有一人选,不过还需皇上能破格录用方可。”
赵睿心中一奇,道:“楚王请速讲来。”韩子贵振声道:“乃是禁军中一名百人长,唤作杨密。”赵睿听罢,却道:“这杨密朕亦听郭将军说起过,说他有万夫不当之勇,不过由一个小小的百人长提做一州节度使未免有些不合常理。”
韩子贵正欲言,那陈靖宇却抢道:“启禀皇上,臣虽不通军旅之事务,不过久闻禁军中有一游击将军高行,文韬武略,确是个难得的人才,皇上不若一用。”
赵睿却又问鞠广义道:“鞠将军可知此人?”鞠广义忙躬身道:“回禀皇上,这高行在年青将领中确是出类拔萃的一个。”
赵睿听罢沉思半天,方道:“好,张德安,传朕旨意,任命游击将军高行为交州节度使,保三等子爵,任禁军百人长杨密为行军司马,随高行节度使往交州行交好交趾国一事。”张德安忙将圣旨拟好,往禁军宣旨去了。
韩子贵见杨密虽未能当成这交州节度使,不过当上行军司马也不知道升了多少级,也未再言。赵睿见此事已了,便吩咐众臣离去,待四人临出门时又唤回王文运与韩子贵二人,对王文运道:“王丞相,眼见新年将至,你可传旨各地皇亲赴京城来?”王文运忙答道:“回禀皇上,臣自十月便将各地亲王、郡王、王子等名单拟好并一一遣人传旨,想来便在这四五日内便可到齐了。”
赵睿听罢犹豫半天方又问道:“那可传了燕王来?”王文运稍疑片刻,方道:“回禀皇上,燕王那边的圣旨臣已传了,不过……”
赵睿微叹一声,道:“罢了,朕知道朕这个皇叔心中有怨气,他便若不来朕亦不怪他。”韩子贵却道:“皇上勿愁,臣料燕王若接到圣旨必来京城。”赵睿喜道:“韩卿如何有此预料。”韩子贵却是眉头一皱,道:“臣所虑者非是燕王来与不来,而是他是否大张旗鼓来京。”
赵睿疑道:“这却又有何差别?”韩子贵笑道:“回禀皇上,燕王若大张旗鼓来京,则有惊无险,燕王若悄悄来京,只怕……”话未说完,赵睿忙道:“只怕如何?”
韩子贵叹口气道:“只怕河北不宁矣!”赵睿与王文运听罢皆是大惊,王文运问道:“莫非燕王还欲造反不成?”韩子贵忙道:“燕王乃是性情之中人,若他大张旗鼓来京,必当众以胡煜自尽狱中之事相质,皆是皇上自可以天下大义言之,则天下莫敢不服焉。可若是燕王他悄悄潜入京城,恐怕新年之宴上需见一番刀光剑影。”
赵睿惊道:“莫非皇叔欲在新年宴上与朕剑戈以向?”韩子贵却未答,赵睿心知,叹道:“难道那日朕与皇叔终是生死之局?”说罢,却是起身自往内宫走去。
韩子贵见赵睿离去,亦只得与王文运二人一同离宫回府,不多时,韩子贵已到得自己府中,却见府内隐隐一股悲戚之境,往内堂走去,却见着刘昃正跪在厅中,看他背影正是抽泣不已,抬头又望见厅上立着一人,正是那已被承佑下旨更名的独孤云,身旁倚着的是那严小蓉,而独孤雨亦站在一旁,面上隐现泪光。
韩子贵忙走入厅中,正欲相询,却被独孤雨阻住,独孤云用眼神示意一下,便往后堂走去,韩子贵知晓其意思,亦紧随其后。
二人来到后堂中,独孤云便将承佑下旨等一应事情缓缓道来,韩子贵听罢,心中自是抑郁,又见独孤云自身后取过一个包裹,缓缓在手中打开,只见里面包着一印玉玺,一卷锦布。
韩子贵一见便知此乃大汉所遗,忙道:“杨…独孤兄欲如何处置?”独孤云正色道:“云受两代皇帝厚恩,自当尽力辅佐幼主,恢复社稷。”韩子贵叹道:“你可知这样便是害了小昃一生!”
独孤云却道:“小昃本就是龙子,这天下也本应是他的,他又如何不能坐这位置?”韩子贵道:“可若如此,只怕小昃今生无缘宁静,将湮没在这诸侯纷争里面了。”
独孤云神色依旧坚毅,道:“我只问你,这辅佐幼主之事你做是不做?”韩子贵沉思半天,也不答话,独孤云冷笑道:“好个楚王韩子贵,你被赵家封了王便忘了旧主么?”
韩子贵听罢,却是振声道:“你觉我韩某是贪图虚华之人么?”说罢,不待独孤云再言,又道:“此事可否等小昃年纪大些再说,毕竟事关他一生命运,还是由他做主好些。”独孤云思衬半天,方道:“这样也好,希望你莫负先皇隆恩。”
说罢,将手中包裹放在堂内桌上,再把那锦卷取出,缓缓展开,只见锦卷最下面写着“刘承佑”三字,此三字上面写的便是“大宇皇刘知远”,韩子贵见上面并无刘昃名字,不由问道:“独孤兄此系何意?”
独孤云冷色道:“这卷乃是大汉皇族宗谱,还请韩兄酌情处理。”韩子贵知晓独孤云此言便是已应允自己方才所言,忙接过锦卷道:“待再过两三年,小昃亦能自主了,我自当将这锦卷交予他,到时这锦卷上添不添他的名字便是他自己拿主意了。”
独孤云点点头,复收起包裹,道:“既如此,我便先走了,小昃方知晓自己双亲已丧,正自悲伤中,还请韩兄多加照料。”韩子贵忙道声是,独孤云方拱手道:“告辞。”说罢正欲离去,韩子贵却是急忙唤住他,问道:“独孤兄此去何往?”
却见独孤云淡笑一声,道:“这天下总还剩得几个大汉朝的忠臣,云此去便将联络同道之人,待小昃下定决心后便谋大事。”说罢便径自离去了,韩子贵见独孤云离去,忙远远喊一声:“还请独孤兄善自珍重,望独孤兄稍念百姓疾苦。”只见独孤云仿似未听见般,兀自离去。
韩子贵目送独孤云走出后堂,还是忍不住叹声气,方回到内厅中,见严小蓉也已离去,独孤雨亦不在,想是去送他们去了,瞥见刘昃仍跪倒在地上,也不去拉扯,摇摇头便掩上房门离去了。
又道那赵睿自闻韩子贵之言,便下令各城门查探近几日可有类似燕王之人入城,竟得知便在这日自安远门有四五辆豪华马车入城,忙将那安远门守城兵长唤来,详询那入城之人相貌,而自那守城兵长所言那为首之人样貌竟便是燕王赵戚无差。
赵睿不由心生几分疑惑,思道:“先前韩卿曾言皇叔若非大张旗鼓入京便是悄身潜入,可如今皇叔既非大张旗鼓入京来,可又未对自己行踪加以掩饰,却是不知皇叔此举究竟有何深意?”思到此,忙唤来张德安,正张口欲令其将韩子贵唤来相询,犹豫半天,却又未说将出来,反复思量数遍,方挥手对张德安道:“无事无事,朕现在有些事情需想想,你先出去罢。”张德安听罢,虽知赵睿心忧,却也无能为力,只得退身离去。
待那张德安出了赵睿房门,不忍赵睿心忧之状,心思能解此局者非楚王韩子贵莫属,于是竟是出宫直往韩子贵府而去。待到得楚王府上,得人通传方入府,见过韩子贵后,忙将皇上所探情况与皇上心忧之状讲与韩子贵听,不料韩子贵正自心烦,此刻又闻此消息,却是更添烦恼,是以想也不想,只道:“皇上自有圣裁,张公公勿需过忧。”张德安听罢无奈,心知此行一无所获,亦只得转身回宫去。
不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