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汗的金帐内,蒙古大臣和汉人大臣争得不可开交。
“大汗,我族自古马背上打天下,骁勇善战,无往不胜,如今这天下的版图,不可谓不宏大。皇祖铁木真创下的丰功伟业,到了大汗您这里,千万不能变了味道,让世人耻笑!您是继位的蒙古大汗,而不是继承了汉人衣钵的皇帝!”蒙古大臣说。
“马背上得来的天下,岂可马背上治天下?皇祖铁木真打到西方的多瑙河边,却因为无法管理广袤的土地和分散的人口而向东撤退。打天下易,守天下难,为今之计,只有建立系统的行政系统,建立中央集权,实现统一管理。腐朽的南宋王朝节节败退,如今百废待兴,急需推出一系列的新措施,整肃朝纲,安抚黎民百姓!”汉人大臣说。
“建立中央集权?笑话!两个机构复杂的政治体,金国和宋国,都成了我蒙古铁骑下的残垣败壁。那些系统的行政机构,都不过是用来层层盘剥老百姓的官僚,最终让人民不堪赋税,民不聊生。宋朝就是最好的例子!大汗,我们要保留皇祖铁木真留下的千户制,切不可本末倒置!大汗,切不可因听多了汉人的《三纲五常》,读多了《尚书》,《易经》而忘了我们是草原游牧民族的铮铮铁骨!难道大汗也要建一座瑶池,成为那个历史上纵欲享乐的皇帝吗?一个汉人和尚,竟胡说八道,惑乱人心!”
“休得无礼!”大汗喝斥了蒙古国大臣,对着那个被成为和尚的汉人大臣说,“子聪法师,请你继续说下去!”
“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国家无礼则不宁。我朝应顺天应人,革故鼎新,制民恒产,鼓励农桑,足食足兵,导之以德,齐之以礼。若是我们拿被当前的南宋腐朽的政权作为反面例证,从而否定建立帝制和中央集权的政治体系的必要性,无疑是刻舟求剑!如今我们已经取得大部分汉人农耕之地,再南下而去,必将吞并整个南宋疆域,如此幅员辽阔的土地和人口,若不能统一管理,必将重新回到藩王制,国将不国,天下将很快分崩离析!所以,当务之急,是尽快建立一套系统的行政法则,规范地方建制!“这个子聪法师说。
大汗看着双方说的都有理,双方互不相让,有些心烦意乱。
他的汗位,是自称忽必烈汗,按照传统的蒙古文章法与诸藩王联络,据理力争取得的。如今却要全盘摈弃蒙古旧制,重新按照汉人的做法,开帝制,兴汉法吗?他有些举棋不定。望着支持自己的这些忠勇的蒙古王子们,望着这些贤能的汉人幕僚们,忽必烈汗陷入了为难之中。
公元1260年仲春的燕京城,春风拂柳,万物复苏,气候爽朗宜人,忽必烈的却无心享受这美好的春日光景。
心烦意乱的他在行宫里一个人走着。
大病初愈的梁媛,走出了行宫的蒙古包,她缓缓迈着步子,抬头看那热烈的阳光。
他看见了她,那瘦弱纤细的身子,在温和的春风里,似柔化成一缕轻烟,成为烈日下摄人心魂的光影。她披着头发,什么装饰都没带,她还穿着以前的旧衣服。他给她送去无数的珠翠,衣物,胭脂膏粉,她统统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等着落灰。这么些日子,她总是发呆,或者看书看很久然后坐着就能睡着。她把他拒之千里之外,他却无法恼了她。
她忽然停住脚步,望着远方的天空发呆。她想着,就这样掉进了虎穴,皇宫就是虎穴。宫斗剧她看过一两部,也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在皇宫生存的本事。那些宫斗剧中一路所向披靡的某个妃子,绝对不是真实的。她梁媛是个直性子,绝对做不了那样的人。
他轻轻走近她,在她身后看着这纤细的身子,,仿佛用手一捏,就会碎掉。他不想打扰她。
”繁花里,春日正盛,百鸟朝鸣,兽虫伏圣;中统年,忽必烈至,高屋建瓴,雄韬武略。没想到,我竟见证了历史!忽必烈啊忽必烈,我竟然在这里真真切切地遇见了你。这是何等荣耀威风的事情!我梁媛死得真值!“她轻轻说出这句话,然后低下头,看着蟋蟀从脚下的草丛跳过,她低下身子要去抓那只蟋蟀,因护着伤口而跌倒。
他赶紧去扶起她,等她站稳,随即放开自己的手,他看着她苍白清丽的脸,心生爱怜。
”大汗!“她惊讶地看着他,心想这个人什么时候来的,自己居然没发现。她行了个礼,低着头,沉默着等他的回应。
”你在夸我?“忽必烈问。
”大汗受万人敬仰,我也当是如此。“
”我怎么感觉,你说的话,并不是因为学着别人故意奉承我。"他笑笑,摇了摇头,自嘲起来说,"不过,还未正式登基,众臣们就你争我吵,说个不停。我哪有你说的雄韬武略。我现在就是个烦恼的庸人!“
她抬起眼,看了看她,轻轻摇了摇头。
他想了一下,又问,”你说的高屋建瓴,是什么意思?“
”大汗会为华夏的版图建下丰功伟业,厚泽世代。“她觉得自己在背诵历史书。
”我对我的能力表示怀疑。你知道,蒙古的将领们,虽然忠诚于我,却不免对我微词颇多,因我身上缺少蒙人的英勇果敢而多了汉人的计谋诡谲。汉人的谋士们,也会担心我只有蒙古人的穷兵黩武而没有权衡大局的智慧。在取得了这个汗位之后,接下来要何去何从,我竟不得而知!“他说着,眼里的光芒暗淡下来。
”双方各执一词,必然都有偏颇,大汗是智慧过人的天之骄子,一定知道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道理。不如双方的话,都各听一半。“她看着他的愁容,有点憔悴,竟脱口而出说了这句话。说完被自己惊吓住了。
”说来听听!阿媛。“
梁媛尴尬地笑笑,不说话,心里骂自己嘴贱。
"说来听听!话不能只讲一半嘛!你知道的,像我这样笨的人,哪有你那样聪敏的脑袋,可以想那么多!"他俏皮地说着,还用食指指着自己的脑门。
梁媛看着他,这个人做这个皇帝真是不容易,嘴巴都干得起皮了,也不记得喝水。她看着他温和真诚的目光,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就说:"蒙古人怕的不过是以后失去兵权,汉人怕的不过是大汗将权力分散给藩王,不好管理。那么,就让蒙古人继续当兵,让他们执掌兵权,成为国土的捍卫者,让他们建立战功和威名。而同时,大汗可以建立中央集权,将各地行政,经济,文化,教育的设计权和调配权抓在大汗的手里。"
梁媛说着,观察着忽必烈的表情。她在想,这些她说的,都是史书上写的,都是他自己做的吗,他怎么此刻脸上全是疑惑的表情?她闭了嘴,不再说下去。
"把兵权留给蒙古各部,那不等于他们没有归顺吗?他们哪天不高兴了,再反了,我的努力岂不是全部白费?"
"他们有兵,但是那些兵马要吃也要喝,还要兵饷,这些都在皇上手里啊!"她看着他不解的样子,就像是一道简单的题解不出的同学,遂脱口而出。
"如此。。。我觉得有道理极了!阿媛,你三言两语,竟解了我心头之惑。"
”大汗的智慧盖天薄云,我只是讲了我粗陋的一点想法。"她不忘自谦。
”阿媛,你终于康复了。我很欣慰。“
”谢大汗和夫人的照顾。“
”以后你要称皇帝和皇后,阿媛,记住了。“忽必烈温和地说,他想张开双臂,把眼前的这个女子拥揽入怀,却看到她深藏眼底的倔强。
”你还是忘不了他?“忽必烈问。
梁媛不说话,双膝跪下,匍匐在地,说,”民女跪拜皇恩浩荡!“
他赶紧心疼地将她扶起,担心她的伤口发作。
”严重了,不必如此,阿媛!“忽必烈宽慰她,说,”就听你的,建帝制,开中统年!“
忽必烈大汗发布了即位诏书《皇帝登宝位诏》,以朕自称,尊称蒙哥为先皇,择日正式登基。
帐内,皇后察必来到梁媛的身旁,问:”登基大礼,我们后宫女眷都定了服饰,唯有你,我们无法定夺。我今天来问你,你对皇上,究竟有没有情意?皇上也说不清,你到底算不算后宫的女人。“
”我景仰皇上的无上尊严和雄才大略。“
”你不爱皇上,对吗?一个女子,在这个世道,命运本不能自己选择。可是皇上偏要给你这个选择。我不明白皇上的做法。更不理解你的做法。你身为南宋人,不但不恨皇上,反而帮他出谋划策,却不让他靠近一步。你还想着那个南宋的将军,是吗?即便他还活着,皇上也不会放你走。你必须明白,皇上对你的情意如何深重!你何苦这样为难自己!你跟了皇上,有什么不好?能够服侍在他的身边,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请皇后原谅奴婢的无知。“梁媛向察必皇后跪下请罪。
”我向皇上提议给你官爵,作为女官。我知道他对你的才智学识十分赞赏。可是他当时竟然冲我发火,怀疑我妒嫉你。可是他却又说你还不是后宫的女人。你看你,这样一个让大汗魂牵梦绕的人,为大汗解除烦忧的人,我竟没有办法给你定夺身份!我这个做皇后的,很为难!“
”若皇后不嫌弃,奴婢可以做皇后身边的侍女随从!“
”你是在说笑吧!你这样一个在皇上心里,可以和子聪法师刘秉忠相提并论的人,你想到我的身边做侍女随从?“皇后摇着头,叹着气,无奈地看着梁媛说,”阿媛,你就是生错了。你不该生为如此貌美的女人却才智过人。“
”皇后谬赞了,美貌而才智过人的是皇后娘娘!奴婢只想平安度过这一生。身份之事,微不足道。“梁媛说着,想到家人,尤其是年迈多病的阿婆,面对她的死亡,会是如何悲伤的光景,她忍不住,泪水流了出来。
”快别伤心!“皇后将梁媛扶起,叹了口气,说,”你心里装的东西太大,那东西,我给不了你,怕是皇上也给不了你!罢了,我只想劝你惜福,你就跟了皇上吧!“
”皇后娘娘,您和皇上鸾凤和鸣,花开并蒂,这是令多少世人羡慕的感情。这份情,弥足珍贵,是我该劝您惜福!您怎么可以把皇上推向别的女人的身边呢?”
“阿媛,你聪颖剔透,却说出这番糊涂话来。我嫁给皇上,确实本是政治联姻,可是上天保佑,我嫁了如意郎君,夫妻恩爱。可是天高海阔的男儿,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人?若作为妻子的因善妒而庸人自扰,那么我便也失去了我的如意郎君。”
梁媛低着头,不再说话。皇后无奈地站起身看着她,心想,这个死心眼的女人,皇上都不能打动她,其他人的三言两语,又怎么能让她回心转意。
“皇上的登基大礼,我究竟要给你按什么礼制来安排呢?”
“安排什么?”
“皇上登基,你当然要跪拜朝贺,你不知道吗?他最在乎的,是让你见证他的辉煌时刻!"
”我和皇上,不过是萍水相逢,皇后娘娘这样说,未免严重了!“
这时皇帝忽必烈走到了帐内。这些日子以来,他想尽一切办法靠近她,她却总是远远的。她似乎很怕他,却也不尽如此,他知道,在她的心里,没有让她怕的人。她对人生心灰意冷了吗?好像有一点,但不完全是。她这样一个不畏生死的人,三番五次设计让贾似道吃亏,才会落得如此的地步,她应该早就想到,自己不会得到善终。而跟着他来到这里,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若是按照和亲郡主的身份嫁了进来,那么她自从嫁进来,就等于进了冷宫,一个和亲的南宋郡主将不会再有机会见到他。他劫了她,就是要把她过去的一切身份都甩掉。她想回去吗?在临安,她显然还有未竟的事业,那些大臣们,对她的失踪,会是什么想法呢?她似乎并不着急,每天看书,画画,要么就是看着天空发呆。他急着去了解她,想和她多说几句。可是每每相遇,说不到几句话她就会跪下来求宽恕。
皇后看着皇上,表示自己无能为力,然后领着侍女走开了,留下了皇上和梁媛两个人。
”你知道我不会放你走的。我曾经说过,你若再伤害自己,不如拿把剑,把我也杀了。这句话现在依然有效。“
”皇上千万不要这么说。这是莫须有的话,让别人听见了,皇上被臣子笑话,而我也无法自处了!皇上您该自称”朕“。“她又跪下了。
他很不喜欢她总是跪下。她的骨气和傲气,哪里去了?
他扶起她,不解地看着她。没错,还是她,这一脸的掘强和深不见底的眼波里藏着的勇敢。
”你不愿做后宫的女人,我也坚决不会放你做女官。那么,你就在这里吧,你就做梁媛。你只需要做阿媛。阿媛就是你的身份!在阿媛面前,只有我,没有朕。“他轻柔地说着,希望能让她感觉好一些,不让她感觉到害怕。
”奴婢会在心中常亮一盏青灯,常捧一尊古佛,日日祈祷皇上龙体安康,国泰民安!“
”罢了。你知道我最不想听这个。“他叹了口气,无奈地说。
梁媛又跪下匍匐在地。皇上再次扶起她,定定地看着她,眼里充满哀伤。想,这个女人,为何不信自己?她已不再是郡主,郡主已经死了。南宋王朝的事情她已无能为力。她就不为自己的未来考虑吗?她难道打算一直这样下去?
继位登基,本是如何让人快意的事情,而忽必烈此时,心里确有说不出的苦楚。
皇帝登基,百官朝拜,忽必烈就这样成为了一个新的政权和疆域的主人。可是他心有不快,那些本该来朝贺的大部分蒙古旧部并没有来。阿里不哥还不知所踪。他知道,虽然自己坐在了这至尊之位,心里还是非常不安。纵观蒙古国这些年为了汗位的血腥的斗争,他觉得自己脊背发凉,坐立不安。他看着朝臣们对自己伏首,他不禁觉得自己要更加威严起来。可是,这威严,终究要靠实力支撑。
是他忽必烈实力不够吗?非也。他忽必烈在中原勤勤恳恳经营的这些年,财力雄厚,广纳天下英才,成就伟业需要的东西,他都有。他还缺什么呢?那些蒙古旧部,就像是一根刺,深深插进了忽必烈的心里,让他夜不能寐。
他经常半夜醒了,就独身走出帐外。
这一天,他又撇下熟睡的皇后,独自一人在外面散心。他看着天上的繁星,不禁觉得寒冷万分。
有一个人,也在外面,她就是梁媛。她静静地坐着,蜷缩着身体,托着下巴,望着浩瀚的夜空,在轻声说着什么,说着说着还狡黠地笑了。
忽必烈走近。梁媛察觉到有人,她赶忙起身,跪下行礼,道:“参见皇上!”
“你怎么也不能安睡,要在这夜深时分,出来和星星说话?”忽必烈问,并不靠近她。他也抬起头看着星空,说:"我很想知道,我自己是哪一颗星星,在什么方位,还要亮多久。"
“近来闲的很,白日空闲时多,睡得太久,夜晚便无法入眠了!皇上日理万机,当是烦心国事无法入眠?”她小心翼翼地说着,抬头看他。
他不理会她,继续看星星。
"皇上的那一颗自然是最大的,最亮的,而且要亮很久很久。"
他还是不说话。
忽然一颗流星飞过,他问:"我是不是这一颗?"
她忽然就想到了那次出去旅游,正值陆容清的生气,她居然给忘了,陆容清讨要礼物,正好他们见到了流星,她就耍无赖说把这颗流星当礼物。
"不,不,不!"她看到流星,显得有点兴奋,笑着说:"这颗是我送你的礼物!"
忽必烈转过身,看着她发自内心的笑,心里一阵温暖。
“我在想,我这个人失败的很。我心爱的女人,无论我怎么花心思,她终究不肯心甘情愿让我靠近。我的那些童年时期就敬仰爱戴的血亲们,叔伯们,我童年时期一起长大的表亲堂亲们,他们很多人都还不支持我。他们远在都城外的边疆,于我而言,就是虎视眈眈。我哪里是宝座上威严的皇帝,我是万剑之的!阿媛,我心里很苦楚,你明白吗?”
"有烦恼,那就快对着流星许愿啊!"她兴奋地说着,指着第二颗飞去的流星。
"许愿有用吗?许愿有用的话,我也不会彻夜无眠了。"他苦笑着说,然后就坐在了地上,说,"如果许愿有用,那么那些蒙古贵族们一定会感性应到我最诚挚的邀请,而不是都弃绝于我。"
“陛下是为了此事烦忧。不知陛下的那些谋士们,是怎么想的。这件事情,总归要找个解决的方法。新帝即位,最重要的是竖立威信,否则臣心不服,政令不通。那些蒙古大臣们,一定是不能放弃不管的。”她看着一颗接着一颗的流星,竟忘记了拘束和害怕。
看着她闪着光芒的笑眼,他恨不得时光就停在此刻。
“他们向我提了很多方案,我都觉得不周全。”他回答。
“此事应速速决断,日久恐生变。”她站起身,用两只手的食指和拇指摆成一个框框,嘴里不停地说着"咔嚓"。
“你有什么想法吗?如果你是新继位的皇帝,你遇到这个情况,你怎么想?”
“奴婢不敢!”梁媛看着坐在地上的皇上,他正目不转睛地微笑着看她,看着自己失态的样子,心猛地一沉,赶紧又要跪下。
"别跪下!我命令你,你只能站着或者坐着!"他说着,也摆起框框,对着天空说"咔嚓"。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索性坐在地上。
她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想起大学刚入学那会,全班男生给她起难听的绰号,仿佛每个人都与她为敌,尽管她没做错什么,最后,她通过每人一包零食而封住了那帮男生的嘴。
“你笑什么?”
“我想到了我以前的一些往事,竟与此事的情况有点类似。不过,我是女儿家,玩的是小把戏罢了。”
“说出来,无妨。”
“疏财,聚义。”
“疏财,聚义?”
“蒙古旧部的番地,多为游牧草原,物资匮乏,而陛下掌握的土地,多为农耕属地,粮米充足,各种物资应有尽有。Jerad Dimond的一个重要观点,就是粮食生产是对外征服的重要原因,甚至是直接原因。”
“谁?杰。。。什么?”
“哦,那是个研究植物的。。。学士。。。”梁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更正道,然后接着说,“陛下不如主动示好,把中原这边盛产的粮食,丝绸,棉麻,甚至是珠宝,送一些给这些蒙古旧部。”
“这个方法已经有人提过类似的,说是要割让一些中原属地给蒙古旧部。被我否定了。权威,不是这样用示弱收买来的。”
“陛下,这两种方案本质千差万别!粮食和物资,是可以被消耗的,也是需要运输的,而属地一旦割让,就再难收回!陛下用草原无法生产的粮食和物资去收买人心,他们会看到陛下意欲交好的愿望。但是,粮食和丝绸,棉麻,珠宝,有时运的过去,有时运不过去。在这些中原的好东西运不过去的时候,他们便会想到陛下的仁爱,从而真心诚意地臣服于陛下。“梁媛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头计算一共有多少颗流星飞过。
"这个主意不错!"忽必烈沉思了半天,大叫出来,"阿媛,这个办法可行!"
"陛下,一定要用最好的东西,少量地给他们,有时还需要中断,毕竟这不是向他们进贡,而是奖赏。这也叫饥饿销售法。"梁媛说,然后伸出手比划着流星飞过的轨迹。
"什么,饥饿销售法?“忽必烈哈哈大笑起来,”阿媛,好一个奇女子,我忽必烈,在这深更半夜,与你闲谈一番,竟忽然豁然开朗。心中的愁云尽散!"
”让陛下见笑了。“
”你对我,是不是也是饥饿销售法?"忽必烈温柔地看着梁媛,问。
“陛下,请赎罪!”梁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请罪。
“何罪之有,阿媛,快平身!无需这样!我也是个人,也喜欢说笑。当这个皇帝,我整天板着个脸,有时我甚至怀疑,当初非要争这个汗位做什么?就是为了让自己吃不好,睡不稳吗?此刻与你说话,我放松极了。我说过,在阿媛面前,只有我,没有朕。”忽必烈将梁媛扶起,眼里充满爱意。
她低着头,不敢说话。
"一共多少颗流星?"他问。
"大概十五颗,也许十六颗?"
"都是送给我的?"他俏皮地笑着,问。
她忽然笑了出来。
两人对面站着,良久不语。
“陛下,奴婢刚才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有一事相求。”梁媛打破沉默。
“什么事?”
“我想向陛下讨要一块土地。地方倒不必太大,一两亩即可。“
”你要这土地干什么?“
”我要拿来种桑树,我要养蚕。“
”你是我心爱的女人,我怎么舍得让你去做那种辛苦的事情!桑农养蚕,昼夜服侍,和衣而眠,茶饭不济,你怎么想起来做这个事情?“
”陛下是不愿意赏给奴婢了?“
”不愿意。“忽必烈斩钉截铁地回绝了梁媛的要求,说,”你写字画画,作诗词,都甚好,为何要想着劳作的事情?你若真的闲的很,不如帮我整理几本典籍,新朝初立,人手短缺。“
”陛下,整理典籍之事,有刘秉忠这样的大儒奇才帮陛下囊括英才,岂是我这个粗陋的小女子可以染指的!“
”那你便作画作诗好了。每日你便给我画几幅送过来。“
梁媛见忽必烈心意坚决,不再坚持。可是她暗暗想着,种桑养蚕的事,一定得办成了才行。不然,这皇宫里的日子,真正要把人熬死了。这里的每个人都想着怎么才能让这个叫忽必烈的人高兴,或者更高兴。这么无趣又危险的事情,居然那么多人抢着做。原来真实的皇宫生活,是这样的,像踩着棉花走路一样,轻飘飘的不真实。
她第二天找到了皇后。
皇后见了梁媛,甚是欢喜,说,”我知道了,昨夜皇上与你独处多时,他今日心情甚好!往后,你不必担心我,让皇上回到我的帐内,你留他一起睡便是了!“
”皇后娘娘,您怕是有所误会。我昨夜只是无法入眠,在帐外静坐,碰巧遇到了同样无心睡眠的陛下。我们只是交谈了一会而已!“
”原来是这样。。。“皇后察必听了,脸上竟是失望的表情。
梁媛无论如何不能理解和接受皇后的那一脸失望。
”我又怀胎了,怕是暂时不能服侍皇上了。“皇后察必说。
"娘娘。。。可以为皇上选妃子。如今新帝即位,万事稳妥,也该选一些合适的女子,进宫了。”
“你就真的不想成为大王的女人?”皇后察必对梁媛的固执,也觉得不能理解和接受。
梁媛低着头,不说话。
”罢了,你提醒的对,是该选些合适的女子进宫了!“
”今日来找娘娘,是为了一事相求。“
”何事?“
”我想让娘娘向皇上讨要一块土地,不需要很大,只需一两亩即可,用来种桑养蚕。“
”你是说,要在这皇宫里,养蚕吗?“
”这里并非永久的皇宫,刘秉忠正在为大都建设新的皇宫。这里风水适宜,适合拿来种桑地。“
”为何要想着做这个事情呢?在皇宫里种桑养蚕,太出格了吧!“
”娘娘种桑养蚕,并非是真的要您去日日劳作。这是一个象征性的事情。丝绸是价值极贵重之物,娘娘亲自照料桑蚕之事,说明了新朝的气象。昨晚我与皇上帐外畅谈,谈到蒙古旧部不肯降伏的事情,让他身为苦恼,我建议陛下,用丝绸珠宝和粮食恩赏的方法,去收拢蒙古旧部的人心。“
”这个皇上对我讲了,皇上龙心大悦。我也很欣慰!“
”既然如此,要赏赐出去的绫罗绸缎,都是要人生产的。难道皇上为了拉拢人心,而去搜刮黎民百姓吗?不,由皇后出面,亲自照料桑蚕之事,说明新朝新气象,皇上重农桑,亲自劳作,为民谋福,爱民如子!这叫表率!“
皇后察必认真地听着,仔细地想着。
”我来自蚕丝之乡,懂得如何种桑养蚕,那些粗活重活,就让丫头小厮们去做。这不是什么辛苦之事!这是为江山社稷的大事!恳请娘娘纳了我的谏言!“
”如今皇上要将那片农耕之地改为牧场,你让他如何肯再划出一片土地,让我种桑养蚕!“
”娘娘,只要您把我说的话,跟皇上解释一番,他必定会同意的!“
”那好吧,我试试!“皇后察必心里深深同意梁媛的建议,她也拿定了主意,一定要向皇上讨到这块土地。
只是,她看着梁媛,疑惑越来越多。
”阿媛,你为皇上如此考虑周全,为何,就不想成为他的女人呢?你爱他,又不爱他。我实在看不懂!“皇后说。
梁媛低着头,不再说话。
皇后看着她每次提及此事便作无语,便也不再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