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我要参加科举!”正在饮着茶的怀盛听了怀素的话,一口茶水猛地喷了出来,正站在怀盛面前的怀青牛顿时遭了殃,被喷出的茶水溅了满满一身。
怀青牛一脸无辜地看着怀盛说道:“爹,你这是要干什么!”
怀盛并不搭理怀青牛的质疑,放下手中的茶碗,双手紧紧地抓着怀素的双肩,不停地摇晃着:“你说什么?小叔方才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激动的神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婶婶又给小叔生了个儿子。
“我说,我要参加科举!”怀素一脸无奈地说道。
“老天开眼!老天开眼啊!兄长,你在天之灵可以瞑目了,大郎终于开了窍,愿意参加科举了,将来你可就是状元郎的父亲了,我就是状元郎的叔父了。”
怀素完全料想不到叔父的反应竟然如此这般大,想要开口话语却卡在了嗓子眼。
好不容易等到小叔冷静了下来,怀素这才开口说道:“小叔你这是干嘛,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你还好意思说我,就这科举的事情我和你婶婶与你提过多少回了,你总是这个理由那个理由地推脱。”怀盛没好气地说道。
怀素仔细回忆了回忆,似乎是这么回事,这具身体原来的宿主似乎有着种天生的科举恐惧症,一提到科举两字就浑身不自在,产生出一种发自本能的恐惧。
想到这,怀素伸出手拍了拍怀盛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叔,我现在长大了,成熟了,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我了,你必须要相信我!从前是我不懂事,以后不会了!”
听了怀素的话,怀盛顿时变得热泪盈眶,哽咽着搂过怀素,说道:“我很庆幸你的改变,自我开始教你认字读书之时,我就知道你将来必有状元之姿,小叔永远相信你!”
“小叔!”
“大郎!”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真情流露的气氛。
“咳咳。”怀素的脑海里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
不用说正是冷眼旁观一切的朱洪正,听到这声咳嗽声,怀素也是赶忙抽离了身子。
怀盛仍然用袖子擦拭着眼角的眼泪,久久不能从方才的情绪中缓过劲来。
好不容易等怀盛平复了情绪,怀盛用手掌抚了抚前胸。
“这样吧,小叔自知自己水平有限,想要参加科举你必须有一个合适的师傅,你觉得杨修如何?”
听到杨修这个名字,怀素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不会吧,刚用完杨修的词就来了个杨修,自己也没有提前做准备,也不知道这杨修有没有见过这首诗。
“杨修是何人?”怀素小心翼翼地提问道。
“要说这杨修啊,别说本县了,就是举国范围内都有不少他座下的弟子,说他是桃李满天下也不为过。朝堂内的许多大人都曾在他门下求过学。”提到杨修,怀盛不自觉地抚摸着自己胸前的长髯,满脸自豪地说道。
这杨修是前朝的一位状元,但是此人颇有风骨,以状元的身份进入翰林院后却发觉官场如此腐败,一气之下辞官回乡,便在家乡成立了一座书院。硬生生地成为了当朝首屈一指的大学问家,经过他指导的学生许多都成为了当朝官场的中流砥柱,可想而知此人的水平极高。
但是杨修此人收徒的要求颇为特殊,收徒不看家室背景,不看学术造诣,仅仅只是看对不对他的胃口,哪怕是有所为状元之姿的人,若是不对他胃口,他也是不会收之门下。
听了怀盛的一番言语,怀素陷入了深思,在这种年代,读书人最讲究的便是出身问题。这里的出身并不是讲究家室背景,指得是授业之人,若是由有名望之人作保参加科举,那么往往可以说得上是事半功倍。
杨修此人还有一个特征,便是收徒分文不取,只要入了他的门下,吃住等一应由他负责。
“那小叔,你觉得我拜入他门下的机会大吗。”
听了怀盛的话,怀素实在是有些摸不清这个杨修的底。
怀盛摇了摇头,说:“这还真不好说,没有人可以总结出杨修收徒的规律,一切全凭他的个人喜好。”
一番话语倒是让怀素陷入了深思。
就这般看来,这个杨修似乎是个柴油不进的角色,自己想要拜入他的门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穿透桥头自然直,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见了面再说吧。”怀素狠了狠心说道。
“那择日不如撞日,我这就让你婶婶准备些东西,午后便登门拜访。”怀盛像是担心怀素到时又反悔,急切地想要安排这一切。
怀素赞同地点了点头。
许如月听说怀素终于答应参加科举,也是开心得不得了,忙里忙外地准备了一些东西。
其实准备的东西也均是一些常见的事物。
分别是:芹菜,寓意勤奋好学,业精于勤;莲子,莲子心苦,寓意苦心教育;红豆,寓意鸿运高照;红枣,寓意早早高中;桂圆,寓意功德圆满;干瘦肉条,以表达弟子的心意。
怀素看着桌面上满满当当的一应事务,咽了口口水说道:“小叔、婶婶,这准备的东西未免太多了些吧。”
哪知许如月疯狂的摇着头,说道:“不多不多,这样才能让杨先生看出你拜师的心意。”
怀素心想本就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还搞得这么盛大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要不小叔你就别去了。”怀素想着就小叔这半吊子的水平,替人写个诉状之类的还凑合,真到了杨修这种大学问家面前,保准一棍子崩不出几个屁,还不如就自己孤身前往。当然自己也不算孤身前往,怎么说还带上了个朱洪正。
怀盛本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是想想自己这点份量在杨先生面前根本起不到作用,还不如放任大郎一人前往,做了一番思想斗争以后便也同意了下来。
怀素临出发之前,怀盛是一阵苦口婆心地交待,生怕怀素不懂礼数怠慢了杨先生。
怀素也只好面上附和着,心里却是不以为意。
小叔和婶婶将准备好的六样物品放在竹筐中,牢牢地绑定在扁担的两侧,两人费力抬了起来想要放置在怀素的肩膀上,却不曾想两人刚一松手,怀素便被肩上的重量生生压倒在了地上,任他如何使劲用力,都无法将扁担扛起分毫。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还是婶婶率先开口解围。
“大郎大病初愈,身子骨还没好透彻,现在也干不成些体力活。这样吧我去借匹驴子来,替大郎分担分担。”
说罢便出门去找人借驴子去了。
“咳咳,大郎啊,不是小叔说你,男人最重要的还是身体强健,你这样将来可如何成家立业、娶妻生子。”
怀素见小叔是越说越离谱,赶紧出言打断道:“小叔说得在理,以后我一定会坚持锻炼身体的。”
怀盛欣慰地点了点头,说道:“那是极好的,对了你那套广播体操我看你就能经常做做,有了好的体魄才能有更好的精力读圣贤书。”
......
怀素骑在驴子身上,驴子这种生物耐力是极好的,但是行进的过程中总是显得有些懒洋洋的,任凭怀素在其背上如何催促抽打,却见驴子还是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
“果然,犟的和头驴一样这句话是有道理的,古人诚不欺我。”怀素恶狠狠地骂道。
杨修的授学之地设在城外的一座山上,怀素总觉得这些所谓的文人风骨总结下来,就是为了装而装。
凭着小叔事前交待自己的方向,怀素骑着驴子过了大半个时辰便到了山脚。
从山脚抬眼望去,满山的郁郁葱葱,山体的高度虽然不高,但是山上的植被到了这冬季居然也是异常茂密,一条长长的台阶直通山顶。
看看身边扛着东西的驴子,再看看笔直的台阶,怀素一时之间竟有些犯难起来。
却不曾想,驴子居然率先做出了抉择,低吼了一声,便想要拾级而上。
吓得怀素赶紧从驴子的身上下来,这万一一个不小心摔了下来,岂不是得交待在这里。
驴子却是根本就不管怀素的动作,自顾自地往台阶上走着。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一人一驴终于是到达了山顶。
山顶的景象和怀素想象得有些不一样,本以为会有一座高大的门面,却没想到进院的门面小的可怜,甚至还不如自己后院的小门。
小门两侧挂着两片楹联。
书山有路,学海无涯。
有趣地是这几个字均是歪歪扭扭的,完全就犹如是稚童书写的一般。
怀素忍不住发出鄙夷的笑声。
“你笑什么!”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质问声。
怀素回头一看,却见一名年方不过二八的女子,将发髻高高束起,身着黑色劲服,衣袖和裤腿处均是用绳牢牢地系紧。
“你不冷吗?”怀素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话。
早已入了冬,看着眼前这名女子穿着如此单薄,怀素看着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女子没料想怀素第一时间不是回答自己的问题,而是反问了自己一句。
“我冷不冷关你什么事,再说了,你是何人,上门所谓何事!”女子有些羞恼地厉声质问道。
“哦,我在笑这个楹联,既没水平,字又写得丑。”
“啊啊啊啊啊!”女子被怀素的一番言语弄得快要发疯。
眼前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问他东,他偏要回答西。自己在跟他说大高楼,他偏要回答老虎头。
怀素恶趣味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咳嗽了一声,正色说道:“不逗姑娘玩了,在下怀素,前来求学于杨先生。”
女子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被怀素气的大声喘气,愤愤地说道:“就你这样的,师傅怎么会收你。”
听了女子的话倒是令怀素有些意外,没想到眼前这女子居然也是杨修的弟子,不是说古时候女人是不能读书的嘛。
女子看着怀素疑惑的眼神,心里也是明了他此刻的想法,冷哼一声说道:“女子只是不能参加科举罢了,谁说女子就不能读书了,那些世家女子、大家闺秀哪位不是文采斐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若是朝廷能同意放开不让女子参加科举的禁制,哪还有你们这些臭男人什么事。”
女子的一番话倒是令怀素茅塞顿开,女子说得也有道理,封建社会只是剥夺了女子参与仕途的权利,并没有剥夺她们学习的权利。虽然女子的话语在一般的男子耳朵里听来确实不重听,但是对于怀素而言还是有些许赞同得
“没想到还是个女拳师啊。”怀素小声嘟哝道。
“什么女拳师?”女子并不明白怀素的意思。
“哦,没有,在夸你呢。”
“是这样吗?”女子有些不相信怀素的话,但是自己又确实不明白他话语的意思,只能相信了。
看来这小女孩还是相当单纯的。
“这位姑娘,能不能劳烦你通传一声杨先生,就说有人上门求学。”怀素毕恭毕敬地说道。
玩笑归玩笑,正事还是要办得。
“师傅可不是什么人都见得,你也知道师傅收徒异常苛刻,不论你是什么人,只要不对他胃口那他万万不可能收你的。”女子说着说着便仰起了头,一副骄傲的样子。
“那是自然,那就拜托姑娘给在下指点迷津,究竟怎样杨先生才会愿意见在下一面。”
“你方才不是嘲笑门上的楹联吗,那你如果能做出比这更好的,那我就替你去通传师傅。”女子有些刁蛮地说道。
“这简单,不过我其实不是嘲笑这楹联的内容,内容自然是极好的,只不过这字嘛,确实欠缺了些。”怀素实在不好意思骂这字如何丑。
听了怀素的前半句话,女子嘴角不易察觉地上扬了一下,但紧接着后边半句又是让脸拉了下来。
“师傅说了,字写得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颗向学的心,再说了这字怎么了!我觉着挺好的!”女子先是有些歇斯底里,说道后面倒显得有些底气不足了。
怀素此刻哪里还会猜想不到,想来这幅楹联就是出自眼前这女子之手,也不知杨修怎么想的,把这样的字挂在门前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再想想杨修平日的评价,似乎也确实像是他能做出的事情。
“姑娘所言极是,这楹联不错是不错,但是总是少了些内在的东西,在下有个不成熟的想法,不知姑娘愿不愿意听一听。”
“说来听听。”女子皱着眉头说道。
“我把这副楹联稍微修改了一下,姑娘且听听在下改得如何。”
女子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怀素面带微笑地缓缓吐出几字。
怀素的两句话犹如一声惊雷在女子的脑海里响起,虽然每段话仅仅只是增加了三个字,但是整幅楹联的气势便变得汹涌澎湃了起来,仿佛看到了那些历代文人为了追求学问而留下的一道道孤傲的背影。
女子的眼角默默留下两行泪水。
“不至于吧,自己就是剽窃了一下,居然把这小姑娘给气哭了。”怀素完全没料到女子居然是这般反应,心里有些后悔。
过了良久,女子才意识到是自己失态了,默默擦拭去眼角的泪水,恭恭敬敬地朝着怀素作了一揖,诚恳地说道:“这位公子,方才是小女子失敬了,公子请跟我进书院。”
说罢便主动推开了门,将怀素迎了进去。
态度转变之快实在是令怀素有些始料不及,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牵着驴子跟了进去。
未曾想门内竟是别有一番天地,似乎整个山顶都被刀斧削平了一般。
错落有致得遍布着各种各样的建筑,但是建筑的造型实在令人感觉有些糟心。
茅草屋、木屋、石屋等等各种各样的建筑。
“这尼玛的三只小猪呢!”怀素忍不住爆了粗口。
“公子,你怎么知道我们这还养了猪?”女子有些欣喜地说道。
“没什么没什么。”怀素有些有气无力地说道。
“那公子请随我来,估计师傅这时候正在别处授课,我去找找。公子可以随意逛逛,我们书院的氛围还是相当宽松的。”
“好,那麻烦姑娘了。”
“不麻烦,应该的。”
女子说罢便自顾离开去寻找杨修了。
怀素一时闲来无事,将驴子随意绑在了一颗树上,便在书院内逛了起来。
别的不说,这整个书院的视野还是不错的,一眼眺望下去将山下的许多景色尽收眼底。
逛着逛着,突然传来一阵敲击桌面的声音,隐隐间还传来一声声斥责的声音。
怀素带着好奇心,循着声音的源头便找了过去。
走着走着眼前出现了一座挑高的平房,整体由石头堆砌而成,窗门通通敞开着。
怀素走近一看,发现屋内聚集了许多人,屋内有一处略高于地面的石台,一人手里拿着教鞭,正在指指点点着,此人身后是一张巨大的白纸,尺寸巨大,就像是一块黑板一般。嘴里念叨着些什么,其余坐着的人正拿着毛笔低着头在纸上奋笔疾书。
台上的人怒斥着台下的人,不住地拿着教鞭敲击着身后的白纸,大骂道:“和你们说了多少遍了,这种题应该怎么解!”
说罢用手指了指台下一人,问道:“你来说说,解这种题目的口诀应该是什么!”
被点到那人不紧不慢地站起身子,淡淡地说出一句让怀素惊掉下巴的话语:“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淦!”怀素忍不住惊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