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
贾超很是熟练地挣脱莺莺燕燕一号的谄媚:“先生就让我们继续站在外面说话么?”
格黎桑打开折扇风度翩翩地扇着风:“家主和各位夫人可是有什么要紧话要说?”话虽这么问,人却半点没有要请进屋的意思。
莺莺燕燕二号:“家主是因为我们好奇先生带回来的那个孩子,所以前来叨扰先生的。”
格黎桑点头,原来是打小东西的主意,也对,这几个都是没有娃的,而贾超这厮偏生就稀罕小不点儿,但他就不自己生,你说这人怪不怪?
贾超看她点头,以为是同意了让他看看那孩子,结果:“不巧,小孩儿刚吃饱喝足睡下了。”
贾超高扬的嘴角一僵:“啊……是吗?”那挺遗憾的。
莺莺燕燕三号穿得倒是挺人模狗样的,站在贾超左边儿:“我记得江南街上每天都有乞儿,怎么就今个儿先生发了善心?可是这孩子有什么过人之处?”
话音刚落天光乍现,又是有光无雷的闪电,但是配着这话,本就画面的气氛更加诡异了,双方眼神对峙,气势上竟不相上下。
格黎桑无所事事地整理了本就不乱的衣衫,轻声道:“夫人说笑了,早先我便与家主有约,我为贾府诸公子小姐启蒙,而贾府供我衣食住行,别无其他。我入贾府而今不过三年尔,确实不必各位夫人对贾府的熟悉,但是,堂堂江南首富家的私塾先生连收养一个孩子的权利都没有,那多少让人看了笑话,是吗贾超?”
不管她们是如何想得,但她格黎桑生来就不是与后院之人周旋或者受人庇护的菟丝子,有些东西不拿到明面上来,那些光长脑袋不长脑子的玩意儿总把自己当回事儿,烦人得很。
贾超的面容始终是温和有度的,直到格黎桑喊了他的名字,不得了,转佛珠的右手一顿,心里不由得一颤,他是打心底里有些惧这位先生的:“先生说笑了,您作为我亲自请回来的先生,谁敢质疑您的决定了,何况当初贾家商队九死一生,是先生救我于危难之中,那时我便说过,今后贾家您就是仅次于我的存在,在贾府的管辖范围类,您想怎么着都成。”
贾超在说话间甚至能感觉到一阵压迫,他自是知晓这位救命恩人的非凡,但这些年她深居简行,鲜少与人有争执,更莫说威压,险些让他给忘了这先生虽是个读书人,却不是个斯文人,杀人点滴不眨眼更是不见血啊!悄悄地给自己擦了把凉汗,大意了。
几个莺莺燕燕都多少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望着自家靠山在如何的向一个后来者委婉求和,望着将她们拦在门外的女先生,内心的震撼不必当初贾超知道自己被格黎桑救了之后的小。
莺莺燕燕一号是个没眼力见儿的,扭在贾超左边的三号旁边,三号默默地拉过她的手:“好了,先生为贾府座上宾,是我们逾矩了。”是了,她们都以为先生受家主器重,而家主又喜爱孩子,她带了个孩子回来就让她们以为这是要争宠,抢着分家产……
贾超以手作辑:“是我唐突了,本是想着先生后继有人想为先生过过眼,忘了先生如此本领自是用不上我的。”
语音未落,天光再次骤明,格黎桑抬头,有些厌烦地望着那方,是那江岭:“天晚了,各位夫人请回吧。”
莺莺燕燕二号是里面唯一脑袋长得像是有脑子的:“那我们就不打扰先生了。”说罢率先带着丫鬟离去。
有了带头的,后面也就不用开口“请”了,唯有长得脑袋都像是假货的一号:“家主不与我们一道回去吗?”本是为了庆祝家主即将谈成一笔大单而举行的送别晚宴,结果半途中不知道哪个糟心玩意儿提到云阁先生在街上捡回了个小孩儿,想来看看,然后……
贾超瞥了她一眼,手中拿着十五蝶扇,是排行第十五的夫人:“十五啊,是你说想来看看先生收的孩子,所以我才来的,如今那孩子睡着了我们也不好打扰,但孩子的落户我还是有必要和先生提一嘴的,这些你们就不用在这儿了,回去歇息吧。”
糟心玩意儿,要不是看在她长得漂亮的份儿上,才不受她蛊惑来挑战生命的极限呢,不知道这位先生是披着狼皮的虎吗?人家不凶则已,一凶要人命的!
二号神色复杂地被三号拉着离开了,走的时候还在回头张望着格黎桑和贾超两个相对而立的人,像是要离家上学去的小朋友,好笑得紧。当然,这是悄悄趴在窗缝看戏的书童的想法。
格黎桑翻身关上门,身影被无声的闪电清楚地描摹在房门上:“去你书房。”
贾超看着这人不急不缓像是东道主般带着他往他的书房走去,一时竟察觉不出有什么不妥,还像个小跟班儿似的走在后头,一声都不敢吭,也不知道在怂个什么。也许是来自老师本身的压迫?
夜不是很深,路上遇到了三三两两的杂役,都不约而同地向格黎桑打招呼,直直地忽略了她身后的家主:“先生。”
格黎桑点头嗯了一声:“辛苦。”
有位丫鬟提着灯,当是哪位夫人逛了夜市花光了银子遣她回来再取的,走得很匆忙,不经意撞到了打扫亭廊的小厮,格黎桑将人扶起:“慢些。”
那小厮被人撞了也是想要骂回去的,可看到来人,就只能恭恭敬敬地往旁边一站当个背景板了:“先生。”
格黎桑点点头,丫鬟连忙道谢,头都来不及抬起来就匆忙走了,格黎桑站在原地望着消失在拐角的身影,无所谓地拍拍手:“小心些。”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格黎桑朝着落在地上燃起的灯看了一眼,上面画着蓝色的花,很独特。
期间贾超这位家主愣是哑巴般的没出声儿,比书童还没有存在感,格黎桑站在主院门前,示意贾超开门。
贾超也是有苦难说,狗腿子似的打开门请人进去,又很上道的关上门将人带到书房去。
格黎桑坐在主位上,天然的上位者气息此刻不受压制地铺展开来,吓得贾超这个经商十几年的人差点没忍住给跪了:“先生?”声音是他自己都能明显察觉到的颤抖,不是激动,是害怕!
格黎桑没有笑,淡淡道:“过几日我会离开,少则五六日,多则……无归期。当初我保你生意红火,如今我该要收点利息了。”
贾超紧紧地拽着右手的佛串,额头的汗从未如此迅速地冒出流下过:“先生想要如何?”问得小心翼翼,仿佛是要自己偿命了般。
格黎桑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自己的绣袍:“十月,我会让书童好好照顾她饮食起居,但同时我要你把她当做亲生女儿甚至是自己的命来疼她,不管她是何等身份,不管她做了何等之事,你没有死,那她就必须完完整整快快乐乐地活着。”
贾超有些不理解:“这……我可否问一下缘由?”为了格黎桑出生入死,他可以说是因为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可为了一个孩子赴汤蹈火,这就很难说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