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
两人正在争闹间,忽然闻到一股浓烈且刺鼻的味道,十月连忙松手仅仅捂住鼻子,哦,是了,半妖的感官都是非同常人的,这怕是要给熏昏过去了。
格黎桑将“抢”过来的盘子放在桌上,把摇摇欲坠的小姑娘抱到怀里,看着书童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乌漆嘛黑,皱紧了眉头:“你这是什么?”
书童不回答,屏着气将碗安全送达桌子上时才大舒一口气:“呼!补药啊,素疗坊给拿的,千年的人参万年的鳖,大补。”
十月在那碗乌漆嘛黑进入房间后就没有露过脸,此时更是将脸埋在格黎桑身上,死活不探出头来。
格黎桑哭笑不得:“晕了吗?”她轻轻拍着十月的背柔声问道。
十月摇头,停了一会儿,有点了个头。
一旁的书童很是自觉地开始收拾满桌的残藉:“素疗坊的医师说这个可得趁热喝,功效才好。”
十月被格黎桑强迫露出脸来,她望着说话的书童,瞪大的眼睛仿佛在问“真的?”小爪子却始终捏着自己的小鼻子,因为憋气而满脸通红,可爱极了。
书童惊讶于她湛蓝的眼瞳,询问似的看向格黎桑,可惜格黎桑却注意到了门外天上无声的闪电,少有的皱眉,书童问道:“先生?”
格黎桑回头,轻轻地嗯了一声,而后将桌上的那碗乌漆嘛黑端在手里,另一只手很有先见之明地紧紧抓住了想要逃跑的团子:“喝了。”
十月因为没跑成而有些沮丧,又因为要喝乌漆嘛黑且臭气百怪的东西而哭丧不已:“不喝。”
书童将桌上的东西都收入了开始就放在一旁食盒里:“我将东西送到厨房去。”说罢便离开了,这次她带上了房门。
十月虽然没有修为,但是也看到了门关上的那一刻整个房间都被屏障包裹起来了,有些不知所谓。
格黎桑凑近了手中的乌漆嘛黑,自己先浅浅地品尝了一下,嗯……怎么说呢,就,听不像是人能整出来的东西的。难喝死了!
十月望着她,满脸都散发着:是吧是吧,这么难喝的东西就不喝了吧,喝了也不顶用。
格黎桑挑眉,小东西脑袋发育得还挺机敏:“难喝也得喝,别的半妖化形后好歹有个筑基期的修为隐藏妖气,你呢,要不是因为江南这边儿的修士都去了那些门派求仙问道,而民间剩下的都是普通百姓压根感觉不了这些个什么气的,你早就因为一身的妖气被人灭了。”
十月委屈巴巴,什么半妖呀,我就是睡了一觉,然后就成了个连眼皮子都没力气抬的小屁孩,我也很无辜的好吗,南山灵气葱郁睡觉真的很合适,结果一不小心睡过了头,被雷给劈焦了……
格黎桑将碗向她面前递了递:“这些东西可以帮助你恢复元气,同时还能隐匿你的气息,喝个十天半月,你就差不多可以开始引气入体了。”也不知你做了什么孽,能将天道气得让你从元婴变成废铁。后面这句话她没说出来,毕竟人各有苦嘛。
十月也深感自己的无辜,真是狼在窝中睡,劫从天上来,别的半妖虽然化形会丢记忆,但好歹也是筑基期可以自保,她呢!就因为保留了记忆,一点修为都不给留!!!是人干的事儿吗!记忆是她要保留的吗!她有说要化形的吗!MD,梦都还没做完,就给老子劈了,做人的良心呢!
格黎桑歪头,将碗往她嘴边又凑了凑:“嗯?”意思:喝不喝?不喝我就灌你了。
十月沉默,十月混乱,十月挣扎,十月颤抖地接过瓷碗,多大点事儿,这能难倒她吗?区区一碗乌漆嘛黑的玩意儿,切!
格黎桑只见小东西很是小家子气地接过碗,纠结了小会儿,然后紧皱着眉头很是汉子地干了这碗乌漆嘛黑,心里也是有些佩服,将她手里的碗放到桌子上,从袖子里拿出小袋蜜枣:“尝尝?”
十月保持着痛苦面具,她感觉此刻的自己想要吐,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着,只有口中的那股子黑心肠味儿非常的余音绕梁。
一颗圆糯的枣子塞进嘴里,虽然混杂着乌漆嘛黑的味道有些奇怪,但是缓和了想要吐得欲望。
似乎有人在朝这里来,数量还不少,十月的耳朵很是灵活地动了一下,蓝色的大眼睛直直地望向抱着她的人,她应该也就十七八的样子,长得挺漂亮,大黑眼睛高鼻梁,唇红齿白下巴尖,活脱脱的美人脸。声音也好听,听她说话就像是在接受洗礼一样,很舒服。
格黎桑抱着她走到刚才她睡过的那张塌边,有人敲门,她语气始终那般,没有夹杂任何情绪但也不会给人冰冷的感觉:“进。”她将十月放在榻上,转身走到屏风外面,面上不知何时又带上了面纱,但不是之前那根了,那根刚刚被书童拿去洗了。
今夜的天气不大好,怕是要下大雨了,闪电时不时得来那么几下,就是听不见雷声,仿佛雷公以为天下人都失聪了:反正也没人听得见,那就不打了吧。
书童端着一盆水站在门口:“先生。”
格黎桑点头应声,坐到了对着门的椅子上:“放哪儿吧。”
屏风外侧有一个架子,一旁还立着一面一人高的琉璃镜,格黎桑不大会化妆,梳洗也像个糙汉子,抹一把水再擦干就完事儿了,那镜子是因为她不喜旁人为她穿衣,而自己穿戴后又难免有些不整齐,所以时常窥镜以正衣冠。
书童将东西放在架子上:“我刚刚看到贾老板带着他的一众春天向这边走来,不知道要作甚。”
格黎桑拿着放在椅子旁的折扇随意把玩着:“应当无甚大事,这几日我要远行一趟,少则五六日多则月余都有可能,你且在府中好生照顾着十月,莫让人察觉出不同。”
书童诧异地想要问格黎桑要去哪,但一想她一个下人哪管得着这些,虽然格黎桑待她极好,她也时常逾矩,有些东西还是得有个限度的。自然,她是不回去问十月是谁这种问题的,毕竟新出现的事物也就只有躺在榻上的那位小姑娘了。作为书童,这点儿智商还是要有的。嗯哼,很骄傲。
随后远门处便传来了一道年轻的声音和一众莺莺燕燕:“先生可在?”
格黎桑对此翻了个白眼,没看见屋里的灯闪亮着吗?她示意书童去偏房休息:“贾家主深夜到访不知所为何事?”做戏嘛,整的像谁不会了一样。
莺莺燕燕一号:“听说先生今日从北街边儿带回了个娃娃,我们几个一听便觉得作假,先生可不是那般给贾府添堵的人。”
格黎桑靠在门口双手环胸,目光停在她们身上扫了一圈,都是没能带着绿色进府的春天,似笑非笑地与贾超小崽子对视一眼:“几位夫人谬赞,在下确实带回了一个孩子,不过贾府家大业大,几位夫人每日少买一盒胭脂,那么十月也就不能给贾府添堵了。”
莺莺燕燕一号被堵住了嘴,忿忿不已,但终归是家主都没说什么,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扭一扭水蛇腰:“家主~”
格黎桑看好戏般望着满身绿的某人,长的人模狗样,年少有为,如今而立之年妻妾成群,府中儿女更是多的特意请了先生开了一个贾家学堂,简直就是人生赢家。当然,这是外人所看到的,也是他的妻妾们所认为的,连他的家仆以及生意伙伴们都是如此认为的。
可惜,格黎桑是为数不多看透他悲惨人生的人之一,这货简单来说就是热心肠,老好人,可惜能耐太高,别人坑不了,娶回家的女子们各个貌美如花,但没一个是他宠幸过的,要么是有恩情,要么是有交易,反正就没一个,是真的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如此看来他多少也有些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