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的牢狱规模似乎并不是很大,并非楼雪栀想的那样哭嚎嘈杂,相反,这里基本上没关押什么人,倒是显得有些渗人的寂静了。那两个恶狠狠的士兵架着她就把她扔在了最里头的牢房去,还扬言一会儿就是她的死期,这倒叫从来没蹲过大牢的楼雪栀心生恐惧了。用力的关门声与铁链碰撞间的金属撕扯让楼雪栀有些烦躁,摩擦之后的万籁俱寂更是让楼雪栀有些精神上的抓狂,她的感觉突然变得敏感细致起来,外头灯火爆裂的细小声音都细细在她的耳边萦绕。
这种安静压抑却又绝望的氛围确实让人窒息,虽然这样的气氛和刚穿越的未知的确给楼雪栀带来了恐惧,但她却不想坐以待毙,如果自己都放弃自己了,那就真的一丝希望也都不剩下了。楼雪栀深吸一口气,抚平心中恐惧不安的躁动,静下心来捋清她穿越过来的脉络:
“这身体……不是我的……”楼雪栀捋起袖子,却发现原本左边臂膊上的黑痣没有了,她明明记得她自己的身体上是有的,现下这身体上没了,只能说明她应该只是灵魂穿越过来到了这女子的身上。
“奇怪,按理说如果我是魂穿过来的,那为什么我脑子里没有半点关于原主的记忆?”楼雪栀从刚才在宴会上辩解时就发现了,自己同这个世界的认知丝毫没有交接,脑中也并未浮现出某些关于这个时代的内容,这不禁令楼雪栀疑惑起来了。楼雪栀一边自己回忆着大脑中可能遗漏的某些内容,一边往自己的身上搜索着,既然记忆力搜不到什么东西,那身上要是留下什么证明身份的东西倒也不错,可是她自己里里外外都摸遍了,也没摸出什么东西来,这不禁让楼雪栀懊恼起来了,真就一点线索都不给,这老天爷着实是让她死了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这短暂的一辈子未免活的太憋屈了些。
外头昏暗的烛火摇曳起来,一阵寒风从门外吹来,侵袭在楼雪栀的身上有些发疼,楼雪栀只好蜷缩在一旁的角落里,一边死死盯着那入口处。之前那士兵说一会就要来审讯她,可是这等了半天都没见着有人来把她押解走,楼雪栀还以为那些人干脆审都不审了,就打算直接把她冻死饿死在这漆黑的牢狱里头。可现下外头的门似乎打开了,楼雪栀约莫是是那些人要来了可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外头的脚步声如此单薄,并不像是一群带着戾气而来的杂吏,这下又搞得楼雪栀不知所以了,只得借着微弱灯火倒映在墙上的模糊影子勉强辨清外面的景象。
外头的雪也知追逐屋内的那一份孱弱的温暖,争前恐后地涌入昏暗的牢房,外头的影子挽着风雪而入,踏碎屋内久积的沉默。楼雪栀借着外头微弱的灯光勉强辨认来者的眉目,可待她看清楚那人的模样之时,她不由得有些惊诧。来者头上束发的金冠在昏暗烛火的熔铸下焕发出一种陈旧泛红的金色,冠上坠着的宝石被昏暗遮蔽了原本的光华,只留下细微的白色光点,正随着那烛火的摇曳而略有漂移。那人面部的轮廓虽然在昏暗中不甚清晰,但楼雪栀却仍然记得他的那双眼睛,曾经这双眼睛在朝堂上带着沉郁与不甘,失去了些朝日与蓬勃,可现在当他站在面前注视着自己的时候却灼灼有光,仿佛自己是他眼里唯一的光华那般。
“雪雪,是你吗?”楼雪栀没想过那个要严刑拷问她的皇帝会亲自来到这昏暗潮湿的大牢里亲自提审她,一下子竟呆滞在那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当听到皇帝开口询问她,她才一下子从呆傻中惊醒。
“我……不对不对,民女楼雪栀,参加陛下。”楼雪栀反应过来才想起来面前这位可是在封建王朝中的君主,一想到历史书里面的暴虐君王与今天差点被斩首的经历,楼雪栀赶紧回忆今天朝堂上那帮大臣是如何行礼的,赶紧毕恭毕敬跪下来,额头触及到湿冷的地板,让楼雪栀不禁打了个寒战。
“抬起头来。”皇帝似乎并不满意楼雪栀的回答,虽然此人的名字和他记忆中的那人一模一样,可为什么此人对自己没有一点记忆呢?皇帝只觉得难以置信,已经开始质疑自己看到对方的容貌之时是否产生了辨认误差,识别错人了,便想让面前那人抬起头来再仔细看看她的容貌。
楼雪栀不明所以,不知道这个皇帝亲自来提审为什么不把她直接送到刑房去而是非要看她的脸还说莫名其妙的话,楼雪栀心里还想着是不是自己是个大美人这皇帝难道是看上她了的奇幻猜想,不过她脑中又浮现出之前那人说要严刑拷问自己的模样,她心里头这点想法也赶紧溜之大吉了。不过想法归想法,这头还是要抬起来的,万一这人怎么不满意的话,遭殃的可是她自己,谁会给自己找不痛快呢?楼雪栀干净爽快地把头抬起来正视眼前那人,对面打量着她的容貌,她自己此时也正好近距离地端详端详对面那人。
皇帝看着她没说话,只是隔着铁栅栏把她脸前那绺垂下来的发丝撇到了一边去,可是当他把发绺撇开之后,他脸上的表情管理似乎是有些失控了。楼雪栀也仔细观察着皇帝的情绪,皇帝看上去挺年轻的,约莫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可本应青春骄傲的年纪却总感觉他的眉头总有化不去的阴霾,也不知是眉头蹙多了导致眉心总是若隐若现的痕迹,还是身为天子本身就具有的震慑他人的威严,可楼雪栀觉得,这并不应该是他的年纪应该承受的事情。楼雪栀想起来之前看的那些小说里男主总是剑眉星目,可是眼前的这位年轻的君主眼里却没有璀璨流转的星光,也没有志气如虹的朝气蓬勃,相反好似一团浓浓的阴霾遮住了他的瞳孔,让人面对他时总是不免担忧却又根本猜不到他到底在想什么。他的脸倒是瘦削有棱角,按理说看到这般轮廓总会让人想到遒劲的岩石和意志,可同样的轮廓在楼雪栀看来,却只能想到断崖边上饱经风霜却又傲然屹立的青松。他比自己高了一整个头,虽说身上颇有些清癯消瘦的气质,但整个人的形态倒还是匀称健康的,现下裹着绣着金丝线的蟠龙白氅,倒显得整个人有些壮了。
楼雪栀看见他撇开发绺后表情的失控,只是觉得他可能在自己的脸上看见了什么东西,楼雪栀也有些害怕,这个人这般表现,不会是自己的脸上有什么缺陷吧?思及至此,楼雪栀赶紧摸了摸自己左额头上那片被发绺遮蔽的地方,只不过不摸不知道,这一摸着实是把自己吓了一大跳。那片地方似乎是有些凸起,隐隐约约摸着似乎是一个字,可当楼雪栀用触感辨认清楚那个字到底是什么的时候,楼雪栀却再也冷静不下来了。
那个字……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