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是清濯的剑气替他挡了那只箭。尹霖低头行了个礼,道:“谢谢爷爷!”尹霖出生后只与父母居住,并未见过亲爷爷尹清,此时也不知二人有血缘关系,只是估摸他的年岁叫他爷爷。
赵洪也跟着跑出来,见到是清濯,呆呆谔谔地道:“啊,老朋友……你来啦。”其武士皆对他咬牙切齿。虞冲骂道:“贼子好不要脸!”清濯收剑,面向长公主道:“废了他的功夫,又得了他的皇位,停手吧,给他留一条生路。”
长公主冷冷道:“他好大胆,竟然勾结魔教,清濯老人莫不是要毁了自己声誉?”
赵洪知此事绝难解决,害怕越解释越糟,故而闭口不言,只静观事态发展。
清濯自前几日便放心不下,日日暗处护着自己孙儿。自然知道这事并非像他们说得那样,可在这个时候也不好解释,心中思索保护尹霖的法子。
忽然张昭元跑了出来,他右臂左腿上各中了一箭,皆避开要害处。跑出来时步履稍慢,尹霖看到了大喊:“贼人,哪里逃?”往地上拔出一支长箭向他丢了过去。这次不是偷袭,张昭元自然挥袖挡开。
清濯趁机说道:“方才是不成器的小儿将他偷袭了,他惊吓过度,误会了。”他已入去俗之境,须远离尘世,返璞归真。这时不与尹霖称孙子,只是依着他年岁说小儿。
院外武士见张昭元还活着,皆是高兴。检查之后,发觉除两处箭伤外,只后颈有块淤青。虞冲问明事故,张昭元实话说后。清濯又道:“这里没有魔教中人,方才是小儿见你们人多,胡言乱语。”
清濯老人一向奉身于朝廷,军中朝中皆对他尊敬有加。长公主思虑片刻,冷冷道:“近来魔教肆掠,秦国已被害得千疮百孔,这么一出,也是我们实在谨慎之故。”清濯道:“大敌当前,谨慎些是好处。长公主做法也无过失。”
尹霖见他们兀自在这里僵持太久,一个不退兵,一个也不动手,见长公主凶巴巴的模样,大叫:“魔教把你们都打得稀里哗啦。”赵洪连忙捂住他的嘴巴。
尹霖童言无忌,本是随口说出。众人听到都为之一怔。长公主眉头紧锁,郑重道:“大敌当前,清濯老人难道还是隐入山林?”
清濯老人不言,心道:“眼下我武功到了要紧处,应该不理尘世,专心修行的好。若是赵洪武功未失,纵他不理朝政,国家存亡之时,也必会相助抵挡。让我也得到些许喘息。”
可看这架势,不论为忠还是为亲,断是躲不了了。无可奈何道:“若有用到老夫处,老夫必当竭尽全力。”说罢,向长公主作了个敬拜皇帝的礼节,算是承认她为新帝。
事情平息后,长公主一行人搬至皇宫,清濯老人住在皇宫的别院,听候差使。尹霖和赵洪被锁入将军府的秋雨楼。楼外没有攀援处,也没有大门,离地十丈只有一扇窗,饭食每日从底下吊上来。是以前拘禁谋反的亲王处。另有好几对士兵,围着这楼天天巡视不止。二人是决计逃不出。
尹霖每日只听得赵洪不住喃喃:“我每日与魔教余孽关在一起,这下真成了魔教余孽了。”心中烦闷,又每晚听他打呼噜,瞌睡不着,所以每天总是瞌睡得很了才睡觉,经常是一睡到中午,连早饭也不吃。
这日尹霖正睡不着,百无聊赖中看向下方兵士,突然楼底下现出一个影子来。那影子有时似人形。等到有兵士注意时,却做出人做不到的动作。兵士见此也只当是什么花木影子打在了这上面。
那影子好似贴在楼上,越升越高,并不升得很快,等到升到七丈的时候,兵士邱志明道:“我瞧着那黑影怎么那么奇怪?”队长倪从见那黑影确实如同人像,不禁戒备,这时一阵风吹过,黑影如草木般晃了晃。
倪从松了一口气,道:“是哪里的树枝映在了上头。”一行人接着巡视。那黑影慢慢爬至上面窗户处。尹霖见黑影怪异至极,很是害怕,这时见它越来越近。悄悄躲在窗后,瞧他若是上来窗口,就给他一拳。
那黑影上来似没有声响,尹霖只能凭着直觉猜测它在何处。等了半天,也不见动静。心中按耐不住,鼓着胆子转头向窗外一看,霎时与它四目相对。尹霖吓得“啊!”一声,还没有发出声,一只大手捂住了他嘴巴。
尹霖出拳打去,那拳好像打在棉花上。过了会儿,见那黑影并不伤害他,只是捂他嘴巴,不让他发出声音。尹霖胆子渐渐大了起来。这时细细打量之下,才发觉这黑影是个人。那人便是那日与马三娘打斗过的兵士方铭杰,此时浑身身着紧身黑衣,只露出一对眼睛。
方铭杰见他不再害怕,转身躺在阴影处,拿出几张纸来递给他。尹霖不接,低声问道:“这是什么?”方铭杰并不答话。尹霖又问:“你也是被关进这里的吗?”方铭杰还是不答话。尹霖又道:“你能从下面进来,也能从上面下去,你教我这功夫好不好。”方铭杰更是不答,依旧保持刚才的姿势。
尹霖忽道:“啊,对了,这纸上面,就是那个功夫啦。我多笨,只想着你不说话,你若是个哑巴,怎么说得出。所以才用纸写了,传授给我。”说完,觉得自己说他是哑巴太不礼貌。又向他拱了一个礼,说道:“对不起。谢谢你。”
尹霖拿过纸后,依样修习。他在三四岁的时候便发蒙,现在这纸上的字他都会认,只一些穴道,什么经脉不知道那是何物。看到最后一张纸,上面有些小人画。他爱看小人画,见画上人身有一条条细线。
尹霖只学过一些粗浅功夫,并不知那是经脉运行道路,向方铭杰低声道:“这是什么?”方铭杰未答话。尹霖一拍脑袋:“哎哟,我怎么忘了他是哑巴。”独自看起那些小人来。见到第一个人,心道:“这第一幅上的线从头顶下去。”
心之所想,念之所动。直到那些小人都看完,觉得身上疲惫倒减了些。想起前几日父亲与他讲过内功修习的好处,心道:“这是内功,没错了,定是内功。”喜滋滋地再仔细研读一番,看到最后有一行蝇头小字,“读完立即销毁”。
尹霖心道:“我现在读完了,销毁可就读不到了。现在没有人,我再读几遍。”忽闻赵洪翻了个身,心中担忧吵醒他。走近方铭杰道:“你随我来。”
方铭杰不答他话,也不随他走。尹霖走几步回头见他不动,伸手去拉。他“啪啦”一下,如同烂泥一般倒在地上。
关到这里后,赵洪与他讲了经过。尹霖自知是自己坑了他,心中有愧。他骂时不还手,也不还口,只尽量少惹他生气。
尹霖连忙看赵洪动静,见他只睡梦中骂了几句,便无声息。暗道:“好险。”
他人小力小,环视四周有个衣柜,心想:“把他暂放衣柜。”一时拖拉提拽,好不容易放进去了。
此时身体已疲惫至极,也无想到用内功恢复,顺手把功法往怀里一塞,便往床上躺去。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白,远方似有雄鸡唱晓。赵洪打了个哈欠,缓缓坐起。见尹霖还在安睡,心中暗骂:“猪一样的家伙,让我受到如此苦楚,还睡得挺香。”心中越想越气,端了一杯茶,走近去,要将那茶睡泼他脸上。
“嗯?这是什么?”他看到尹霖胸前露出一张草纸一角。纸上似乎有字,他一把扯出来。尹霖被动静惊醒,忙坐起身来,护住胸前纸张,道:“你干什么?”赵洪道:“你藏着什么东西?给我看一看。”
话未说完,伸手来抓,尹霖毫无防备,这几页功法给他抓去了两张。功法一共有四张,前两张是功法总义,最为重要,没有它是万万不能的。后两张是具体功夫行动,和昨日的经络运行图。
尹霖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看完要销毁的。”赵洪不听他的话,仔细打量,见那小人身上细线,下意识依样而行,身上竟隐隐出现了一丝内力。
赵洪霎时间又惊又喜,心道:“这必是一门极高深的武功。”对尹霖不禁和颜悦色,“好孩子,你把手里的纸给我,我带你去吃糖。”
尹霖道:“不行,这最后一页写着的,看完要立刻销毁。就在那张小人画上。”赵洪一看,果是如此,又道:“那你怎么得到这个功法的。”
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说出昨晚的黑影之事。尹霖道:“我……我……”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
赵洪心道有异,和颜悦色地道:“你看,那上面说的是读完立刻销毁,这楼里可有你我两个人。你读完了,我还没有读完。你放心吧,等我读完了,立刻销毁它。”
尹霖毕竟人小,于很多世俗很多事情还不太明白。听了赵洪的话,觉得有理,说道:“那你读完了可要立即销毁啦。”说完,把手里这两张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