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一进门,赵洪便笑盈盈地过来迎她。公主心中起疑,却不知赵洪只是因为尹霖的天伦之乐。
赵洪见她并不说话,只是不住打量自己。看上去,又看下来,直看得他心里发毛。心道:“莫不是这皇儿觉得我烦累,要把我了解于此。”想到这里,脸上现出惶恐。说道:“皇儿这是干什么?”
赵裙见他如此,更是生疑。这时里屋突然传来几声“砰砰”似有什么撞击木头的声音。
赵裙退身,短哨了声,后边蹿出了一大群人,一半是朝中一半是军中的武功高强之辈。赵洪道:“你这是做什么?”声音竟似哀怜。赵裙道:“父皇在此稍待片刻。”吩咐一人看住他,自己往里屋走去。
张昭元跳出来道:“长公主,里面恐有凶险,我作先锋,探个情况。”赵裙道:“也好。”退将下来,使个眼色,其余人皆如弓在弦上,只待张昭元支持不住,立即补上。
张昭元手握大刀,谨慎地走了进去。尹霖见来了个使刀大汉,虽然害怕,想起一直所受的辛苦,好不容易有个疼他爱他的爷爷,却又来了个使刀的人。心道:“你们若杀了我,我也受了。”心中再无恐惧,大声叫道:“你是谁?干么上这来?”
张昭元见那人赫然便是尹霖,衣服却是穿着女孩衣服。头发披散在头上,就像一个女孩一般。心中道:“是了,这个年纪的孩子穿上女儿家的衣服也不违和。”他以为赵洪不满皇位被夺,武功尽失,要勾结魔教重新夺回来。
此时听到尹霖的语气很有气势,心道:“他多半有什么倚仗,我还是小心些为好。”还有十几步时,不敢向前。
张昭元问尹霖道:“尹霖,你不在院子里好好呆着,到这里做什么?”尹霖也道:“那你不在主子跟前好好呆着,到这里做什么?”张昭元一时语塞,若说特来抓他,岂不打草惊蛇。继续道:“是谁把你带这儿来的?”尹霖怕牵累刚才的爷爷,大声喝道:“我自己来的。”
张昭元问道:“那你来干什么?”尹霖道:“那你又来干什么?”张昭元心道:“是了,赵洪想把这孩子打扮成女儿模样,暗渡陈仓。这孩子机灵得很,不肯说实话。”张昭元又道:“这里有多少人?”尹霖懒洋洋地道:“除你之外,只有我一个人。”
张昭元见他神色越是坦然,越是不信。想让他露出些马脚,瞪大眼装作凶神恶煞地看着他。恰好这时屋外赵洪听得他口怼张昭元,把他怼得哑口无言,不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一干人等见他在这关头竟还笑得出来,不禁全神戒备,屏气凝神。
尹霖听到笑声,知晓是刚才那个爷爷,又道:“除你之外,有两个人。”张昭元见问出些话,边问:“那个人是男是女,手中使什么兵器?”边思想魔教中有哪些人可以沟通软禁将军府的赵洪。
尹霖心道:“当然是男的了。你们既然进来了里屋,难道没看见?”又想:“那爷爷是不是已经走了?”伸脖子往门外看去。恰好转拐处有一枚铜镜映出外屋密密麻麻的好多手持各种兵刃的武人。
尹霖忽然道:“啊不,不是一个人,有好多好多人。他们兵器也有好多,有用枪的,有用刀的,还有用剑的,还有还有……”张昭元听他说话,心中一惊,只道那魔教是打算把他们一锅端。连忙退出去。
尹霖奇怪:“你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屋外的长公主自然听到这番话语,低声命令快快退出。等退到院子外边,长公主吩咐众人看好这一老一少。
赵洪见长公主被吓走,大为高兴,进去抱着尹霖哈哈大笑。院外有秦国老将虞冲听到这笑声目眦欲裂,大声骂道:“好你个狗皇帝,勾结魔教,罔顾人伦,竟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陷害。”
赵洪闻言不悦,同样大吼道:“赵裙夺我皇位,又废我武功,她做得好了?”虞冲对秦国也是忠心耿耿,自然不好骂他不理朝政,才得此后果,哼了一声,便不再做声。
赵洪也自气恼,等气消过之后,才想起虞冲说自己勾结魔教,心中奇怪:“这老将军不可能无缘无故地乱说话。勾结魔教是怎么回事?”大声问道:“虞冲,你也是两朝老臣了,你说我勾结魔教是何用意?”
虞冲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这人好不要脸,退位之后长公主让你锦衣玉食,你竟勾结魔教,暗度陈仓把这魔教的小杂种给运出去。”赵洪惊疑,道:“魔教的小杂种,你说的是谁?”
这话本是询问,听在虞冲耳中,只道是骂自己是魔教的小杂种,顿时大气。非要进去与他拼个你死我活不可,可一想长公主的吩咐,心道:“小不忍则乱大谋,这贼子是要激将。”向他说道:“我不与你逞口舌之利。”赵洪再问:“魔教的小杂种是谁?”虞冲也只当充耳不闻,并不答话。
赵洪又问得几句,除了有些武夫骂些“小杂种”之外,并不有人与他答话。
过不多时,长公主调来一支禁军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赵洪心中郁闷,心道:“纵使是要杀了我,也不必如此架势,这其中必有隐情。”心中思索,一切都是从抱回那个孩子开始的。
尹霖毕竟是个孩子,还不知晓此时环境紧迫,见赵洪心中忧愁,便安慰道:“爷爷不要怕,我从前和爹爹也见过那些兵的,他们知道我的名字后,就不会打我骂我。我也叫他们不打你骂你。”
赵洪道:“你爹爹是谁?”尹霖道:“我爹爹是尹且。“赵洪心中一惊,尹且是他亲赐的带刀侍卫,他投了魔教被清濯老人大义灭亲一掌震死,他也是知道的。只前面心绪不宁,未曾想到他就是清濯老人的亲孙子。
且看外面声势越来越大,再想起前面所作所言,不禁冷汗直冒。心中想到:“若是我不明不白就死在这儿了,那岂不是遗臭万年!”大声喊道:“虞冲,虞冲。”回答他的只是几枚长箭。
赵洪如遇大劫,喊道:“我把这孩子给了你们,你们放我出去。”院外无人答话,赵洪又叫:“我要见长公主。”众人只道他们另有计谋,并不听信。赵洪心中暗暗叫苦,又喊道:“裙儿,裙儿,你快来,我快要死了,见你一面也不可以么?”
赵裙心中凄然,长久的父女之情,若是要见一面,也是情理之中。虞冲见赵裙便要行动,连忙说道:“长公主,此人诡计多端,若听信他的话,恐生不测。”
赵洪还在那边叫喊,生命紧要关头,自然最是真情,说得她越为凄楚。赵裙一时左右为难。张昭元道:“若不让我假冒成长公主,看看他们如何行动。”虞冲道:“甚好!甚好!”赵裙点头应允。
长公主在女子中是身材修长的,张昭元中等个头,二人身量相差不大,张昭元又擅长易容之术,戴上面罩,穿上裙装后实与长公主一模一样。虞冲道:“若里边有何危险,你大声叫喊。”张昭元道:“我若大声叫喊,当万箭齐发,不必留情。”
长公主点头,知他已将身死置之度外了。
张昭元从外缓缓入内,外厅无人,走进里面一看。赵洪正自涕泗横流地叫喊。只是不见尹霖身影。张昭元心觉有诈,故意逼紧嗓子大声道:“父皇。”外边的人警醒,只是听无命令之意,先待不动,只待张昭元有何事故,立时出击。
赵洪见皇儿终于来临,凄然道:“我……我事先不知,若知道他是魔教余孽,定……定不会带他来这儿。”见“她”不信,又道:“我只道是你的孩儿。”张昭元正自思索,忽然房梁上蹿下一个黑影,扑在他脸上。张昭元一怔,正要大喊,那人往他颈后一击,打晕了他。
待看清那人是尹霖,赵洪惊魂未定。说道:“尹霖,你……你。”尹霖道:“爷爷你不要怕,我和爹爹学过一些武功,等会儿我们擒了他就出去。”
且瞧他身法厉害,自己武功又被废,奈何不得他。只心中不住喃喃:“我可被你害惨喽。”再看尹霖,已把那人五花大绑。赵洪武功散尽,又遭如此变故,脸色灰白,跪坐在地上,没了力气。
尹霖见他如此,只道是他惊吓过度,又去端些糕点给他吃。那人不吃,尹霖就亲自喂给他。
尹霖力小,张昭元一会儿醒了过来。躺在地上,眯眼见尹霖与赵洪融洽得像亲祖孙一般,心中了然。舍命大喊道:“放箭!”霎时间万箭齐发,不少箭越窗而进。尹霖抵挡不得,东躲西闪。眼看一只箭正要射中自己胸膛,尹霖“啊哟”一声。
只见一抹寒光挡过,箭身折断。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道:“长公主莫不是要毁了自己的诺言。”院外攻势立停,尹霖出门去看。只见一个老者站在屋顶之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