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院墙在月色的笼罩下愈加空明发亮，晚风徐徐，树影倒映在墙壁上轻轻地摇拽着腰肢，院墙旁柴火堆积成山，老鼠在里面窸窸窣窣。
“老头，我把你的曾孙带回来了。”林慕然拉着少年的手走进院门，还不忘大声喊。
正在院内聊天的老头与李田牛都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面面相觑，随后眼神统一的望着他。
林慕然俏脸憋得通红，强忍着笑意，轻轻地拍了拍站在他身后的少年的手，示意他出来。
少年紧拽着林慕然的衣角，从他身后悄悄地露出了半边身子。
院内静谧了几秒钟，破音响彻村庄。
“鬼啊！”李田牛被吓的直接跳了起来，下意识的抱住老头的手臂。
“哈哈哈。”林慕然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没心没肺的大笑起来。
“小子，这小孩哪里来的？”老头不愧经历过大风大浪，略微惊讶后便神色如常。
林慕然笑意未停，脸色涨红，拉着少年的手走过去，边笑边说：“诺，这是你的曾孙子。”
“吓死我了。”李田牛在一旁回了过神来，拍着胸口，还一脸惊魂未定。
“林慕然，你想吓死我啊。”李田牛脸色不善的盯着他。
林慕然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说：“当时我也吓了一跳。”
老头板着脸说：“这孩子哪里来的？”
林慕然如实招来：“捡的，在村庙那里捡的。”
老头脸上涌现疑惑：“捡的？”
“林日高，你们没事吧。”院外传来嘈杂的声音。
老头瞥了林慕然一眼，大步走了出去，三分钟不到，嘈杂的声音随着混乱的脚步声的散去而渐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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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的真抽象。”李田牛用手指戳了戳鬼猴的脸，一脸稀奇地说。
“你叫什么名字？”老头摸着鬼猴的头，脸色和蔼可亲，就像是邻居家的老爷爷那般。
没有得到回应，老头继续亲切地问：“你家住哪？”
“也没见你对我这么好。”林慕然在心中诽谤，不过，他还是在一旁提醒，“他脑袋好像不太灵光。”
李田牛抬头挺胸，手不停的比划着身高，点头附和：“差不多高过我了，不可能什么都不懂吧？”
林慕然说：“要不咱报警吧？”
老头说：“等明天再看看情况吧，要是没人来找他再报警也不迟。”
林慕然说：“那今晚他住哪？”
老头说：“还能住哪？你带回来的，当然是住你那里喽。”
林慕然刚想举手抗议，但一看到鬼猴那期盼的目光，一下子就焉了。他心中暗叹“像我这么善良的人上哪找啊？”，随即假装无所谓地说：“那叫他什么好？”
老头说：“你今年十三岁，比你矮一个头，先叫林十二吧。”
“不行，这不行！”林慕然双手抱在胸前，神情激动且坚决，口水溅他们一脸。
三人皆被他的情绪化吓了一跳，老头和李田牛异口同声地说：“为什么不行？”
林慕然抹了一把脸，左手放在身后，紧握的右手放在嘴唇前咳嗽两声，尽量使自己变得严肃。
老头和李田牛见此，大气都没喘，正襟危坐，静等他说下去。
润了润嗓子，林慕然对他们的行为满意的点点头，当即正气凛然地说：“老头，他是我捡来的，不能姓林，我才是家里唯一的继承人。”
他的态度坚定，声音高昂，仿佛在说这没有商量的余地。
此时静默了几秒钟。
杀猪的哀嚎声再次扰乱村庄的宁静，连村头村尾的土狗也跟着狼嚎起来。
彼时，村庄灯火通明，鸡犬不宁。
“老头，别打，我是亲孙子，唯一的。”林慕然在院内一边四处乱窜，一边苦苦哀求。
“啊~”
一刻钟过去，林慕然鼻青眼肿的躺在竹躺椅上，弯曲的手指在不断的颤抖，浑身抽搐，难以舒展开。
在一旁隔岸观火的李田牛走了过来，余光在林慕然和林十二两者间来回对比着，面目庄严地说：“现在我保证你们俩肯定是亲兄弟了！”
老头津津有味的打量着自己的杰作，随后甩了甩肩膀，“咔咔”的声音清脆无比，舒了一口气：“痛快。”
林慕然颤抖的手指缓缓伸直，倔强地说：“要是真的把我打死了，我看你还能不能笑出来。”
老头冷冷地说：“你嘴巴还能动？”
林慕然连忙闭嘴不语。
傻呆呆的林十二忽然走了过来，紧握住他的食指，一脸关心说：“你没事吧？”
“哦~” 林慕然潜意识喊出声，刚才老头不小心踢到了他的食指，现如今已变得青紫肿胀，刺痛麻痹着神经，他心中很不是滋味，“没事，小事，习惯就好。”
李田牛在一旁看了看天色，圆月挂在天空，白云重如峰峦，他恋恋不舍地说：“林慕然，我准备回去了，要不要我扶你回房间？”
林慕然气不打一处来：“刚才你在干嘛，不用，我自己能走。”紧接着他双脚落地，想要摸着墙一瘸一拐的行走。
“砰”
林慕然摔倒在地的声音。
“李田牛，救我。”
若即若离的声音在院内游离着，似乎下一秒就歇菜了。
—
房屋灯光不大清明，“咯咯咯咯”的虫蛀声在暗红色的书桌里振响着。
林慕然随手拿掉沾在头上的蛛丝，不耐烦的往书桌重重地一拍，虫蛀声立马停止。
他又继续钻进黑灯瞎火的床底里摸索着。
林十二在床上盖着被子，仅露出一张脸，他眼眶红肿，可怜兮兮地问：“慕然哥，找到了吗？”
林慕然没有搭理林十二，他忍着疼痛在床底下继续往里面乱摸，忽然碰到一个纸箱，惊喜地说：“找到了。”
林十二兴奋地跳下床：“真的？”
林慕然拖着纸箱慢慢往外挪，即将挪出床底时估算错误，以为已经可以起身了，想不到“砰”的一声撞上床底。
伤上加伤。
他摸着嗡嗡直叫的脑袋，咧着嘴巴说：“找到了。”
纸箱不算大，像一个正方体，刚好容得下一个篮球。
林慕然把纸箱搬到书桌上，用纸巾轻轻擦掉表面的灰尘。
林十二把头靠了过来，黑眸里很是迫不及待。
林慕然没有阻止，他把封在纸箱开口上的胶带揭开，紧接着打开了纸箱。
弹弓、玻璃球、小纸牌、卡片……一堆七七八八的小物件，样式虽然多，但是它们却被一一整理摆放在各自的位置。
这些小物件都是带着特殊回忆的东西，林慕然舍不得丢弃，所以把它们整理好、藏好。
不过，从现在开始，它们准备换主人了。
林慕然双手捧着纸箱郑重的递给林十二：“给你，小心点，别乱丢。”
他心中再不舍，却也没有办法。
若不给林十二，他就会躺在地上吵着要玩具，哭喊声震耳欲聋。
村里小卖部早已关门，林慕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可老头实在受不了，竟然盯上了林慕然雪藏起来的童年宝贝。
多次争锋，林慕然以失败告终。
无奈之下，他只能拱手让出。
“慕然哥，我想撒完尿再玩。” 林十二把小物件通通都抱在床上。
“你去吧，出门左转，然后再走五十来米，那里有个厕所。”林慕然叹气，懒人屎尿多。
他现在已经确定了林十二的智商肯定有问题了，不管自己问什么，林十二几乎都答不上来，只知道把偌嘉姐这个名字挂在嘴边。
也不知道那个偌嘉是何方神圣？
他跟林十二在一起还没有半天就几乎受不了了，如果那个偌嘉是林十二亲人的话，是不是得整天跟他待在一起？越想着，林慕然心中越不由得佩服。
“咳咳”老头在龙眼树下轻咳了两声。
林慕然拿起笔记本，咬着牙，慢吞吞的扶着墙向院内走去，大逆不道地说：“整天抽那么多烟，总有一天抽死你。”
老头仿佛没有听到林慕然的谩骂：“都深夜了，你还不睡？”
“你不也一样吗？”林慕然反问。
“十二去哪了？”
“他上厕所去了。”
老头伸手说：“借你笔记本我看一下。”
“你又不知道密码。”
“零六一三”
林慕然佯装惊讶地说：“你居然知道是零六一三，那你知道今天是几月几日吗？”
老头不语，林慕然不语，天空不语，大地不语，此时能语的都不语。
卧仰万里星河，眸光星光点缀，林慕然把龙眼树枝叼在嘴里，停顿了半刻钟，才说：“你说，人死后真的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吗？”
“会。”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没人知道我才说会。”
“老头，我想过了，等你死了，我们一家就埋在一起。”
“你要活着。”
“那你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会的。”
“老头，你别骗我，你要是死了，我就没有亲人了。”
沉默半响。
老头说：“十几分钟过去了，十二怎么还没回来？”
“慕然哥。”
说曹操，曹操就到，院外突然响起林十二的哭腔。
老头心中一颤，连忙跑了出去，一股臭味迎面袭来。
老头立马捂着鼻子，指着眼神透露着无辜的林十二，无力地说：“你是不是掉进粪坑里了？”
林慕然撑着东西尾随了过来，连忙捂着鼻子，说：“还不赶快帮他洗洗？”
老头回头看着林慕然，满脸愕然地说：“你拿拖把来干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