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先安静一下!”
可激烈的讨论已经停不下来了,白驹喊停的话淹没在人海中,一时间场面难以控制。
白驹握了握拳头,目光瞬间冷了下来,心里后悔地想:早知道就不应该把这些杂七杂八的门派都叫来,苦得还是我自己。随后,一挥袖,灵力波向外一圈圈荡去,消逝了浮躁的声音。
众人突然安静,都看向了高坐其间的白驹,此时的他已经没了刚刚的和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严肃凌冽的面孔,说话时的声音也低沉了许多:“诸位,稍安勿躁。这次请你们前来,就是为了告知此事。另外,西伦宗的柳宗主在此行中,也不幸失踪,至今未归,还请诸位能帮忙的就帮帮忙,所谓集思广益,大家尽可以发表自己的想法。”
这次的声响少了些,没了那么多惊叹声。也许是杂门派被威慑到了,也许是大门派自诩能发表有用的言论,谁又知呢?
这次集会,各门派都各抒己见,自持一种说法,有些门派还为此差点大打出手。
可吵闹是他们的,顾皓佑丝毫不感兴趣,他的注意全集中在和吴惑的交谈上,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多知道一些关于这个世界的知识,那勤学好问的样子让吴惑险些招架不住。陆槿夙同样没在意那些仙门的争吵,他的注意全在正和吴惑交谈的的顾皓佑身上,不知怎么,这以前没什么存在感的徒弟现在越来越顺眼了,尤其是专心做学问的时候。
时间在别人的嘈杂和他们的静谧中缓缓流淌,一个不留神,大殿中的人都四下走光了,远一点的门派就在龙鸣山住下了,近的就都回去了。这次大会不出所料,没什么有用的建议,但白驹他们几个长老就已经事先商讨好了,客串流程过后把商讨的方案往外一说就行了。
大会结束,本来要给莫景轩看剑的陆槿夙突然想起了什么,让他们先回竹舍,一会就去找他们。莫景轩和顾皓佑便先行回去了。
去往竹舍的路上,顾皓佑正和莫景轩讨论着蚍蛉剑的事,突然从旁边的林子中窜出几个人,莫景轩一看来人就吓了一跳,算是畏惧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到了顾皓佑身后。
顾皓佑看了看,一时间没想起来是谁,但依然不客气地说:“好狗不挡道,滚开。”
刑墨听后,火冒三丈地说:“说谁是狗呢!顾皓佑几日不见嘴上功夫又了得了啊!”
顾皓佑:“哪有哪有,是你嘴太愚钝了。”
莫景轩看着他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师兄,顿时心凉了半截,有一股想上去捂嘴的冲动。吴惑则截然相反,只觉得他这老大认得真不错,头脑不简单,四肢也发达。
刑墨揽住了边上两个气急败坏的小弟,看似十分风度地说:“你就只会趁口舌之快。还记得之前我们立下的赌约吗?血誓台,一决高下。”
顾皓佑一摊手,眼神犀利:“忘是没忘,但这还需要比吗?你看着就不比我高。”
被顾皓佑完美曲解意思的刑墨一时也按耐不住了,眼神简直要吃人。可顾皓佑又怎么在乎,他那副无所谓的态度给了刑墨极大的侮辱,让他想冲上去现在就把这臭小子打一顿。两人一个成了怒气冲冲急眼的牛,另一个则化身成手拿红布无所畏惧的“逗牛士”,空气似乎一点即燃。
“这是在做什么?”一声自带抚慰功能的声音传来,给这两人消了消火。几人都看向了说话的人,一个青灰色的身影赫然闯入视野。
这来人正是陆槿夙。他换回了顾皓佑初见他时的那件道袍,风吹过依然能隐隐约约能看见衣摆的兰草。他手牵着李小风,因为年纪上的悬殊,他们这一大一小竟有些父亲带娃的错觉。不过,怎么年轻英俊的老父亲应该很难见到吧。
莫景轩和顾皓佑弯腰拱手行礼道:“师尊。”刑墨他们也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叫了声“少泽长老。”
陆槿夙牵着李小风走进道:“你们在做什么,怎么气氛好像不太对啊?。”
顾皓佑本来不想说的,毕竟是在赌这些身家性命的事,是个小辈就不想让长辈知道,可奈何顾皓佑再如何努力掩盖,刑墨这飞速的嘴巴不给自己狡辩的机会,就把全部真相都告诉了陆槿夙。
顾皓佑:我谢谢你嘞!
陆槿夙很认真地听他说,时不时还看几眼顾皓佑。顾皓佑此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做贼心虚地挠头看着别的地方。
听完,陆槿夙莞尔一笑道:“我以为是什么事呢,小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罢了。可这血祭台实在不是什么好选择,龙鸣山上可以比武的地方大有所在,你该换个地方。”
毕竟是龙鸣山上风评最好的长老,年纪轻轻就能跻身长老之位,刑墨早就想拜他为师了,可奈何一直没有机会。现在正是自己表现的机会,于是他立马接话道:
“长老,我已经下定决心了,还望长老能做个见证!”
陆槿夙缓缓看了一眼信誓旦旦的刑墨,无趣地别开了目光,又对顾皓佑说:“小佑,问你话呢。”
吴惑在玉里都快笑吐了,这刑墨一看脑子就不行,想拜师想得连话都听不来了!可刑墨还真没看出来,以为陆槿夙是采用了自己的建议,于是挑衅道:“顾师弟,你不会想出尔反尔吧?”
顾皓佑很识趣地看了看陆槿夙的眼睛,他的眼睛亮亮的,目光很坚定。可面对这样的挑衅就算十头牛拉着也拉不动他,他就这么在陆槿夙不怎么高兴的目光,莫景轩无奈的目光,吴惑惊叹的目光下做出来回答:
“怎么会,师兄竟然那么想丢脸,师弟自然得帮这个忙。”
“你!那三日后,可别失约了!”说完,又面向陆槿夙行了一礼:“长老,弟子先行告退。”
回竹舍的路上,没有人说话,李小风换莫景轩牵着,默默地走在后面,陆槿夙一直不远不近地走在顾皓佑身边,本来该和莫景轩他们一起走的,可师尊强大的威压告诉他随时可能被暴揍。
几人就这么一路尴尬的走回了竹舍,一会到竹舍,陆槿夙就先拉过李小风,声线柔和地对他说道:“小风,叫师兄。”
莫景轩:“什么?师尊你让他叫我们什么?”
李小风小脸红红的,生涩地学着他们之前行礼的样子,糯糯地叫了声“师兄”。
陆槿夙平静地解释道:“小风没了亲人,既然是我们带他回来的,就得好好照顾他。原本是说凡人不能久留于龙鸣山的,眼下没什么好的理由,我就收他做徒弟了。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顾皓佑,你最大,多照顾照顾他。”
本来这话没错,都说长姐如母,那长兄就应当如父。可陆槿夙这连名带姓地叫自己,总让他心里有点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陆槿夙在生气。
可他生什么气呢?顾皓佑自认为自己和他不熟,就算朱霞村一起经历过生死吧,但也不到能担心对方安危到生气的地步,难道是因为师徒情分?
百思不得其解的顾皓佑轻声回了个“是”。
莫景轩倒是挺开心的,毕竟现在他就不是最小的了,于是开心的说了句:“我有师弟了?哈哈!”但这话显然不和场景。
接着,陆槿夙又让莫景轩带着李小风去熟悉熟悉门派门规,独独把顾皓佑留下来了。正当顾皓佑以为陆槿夙暴风骤雨般的批评要到来时,他突然说了句:“吴仙人这么久没出来,不出去透透气?”
这是要把他所有援军都截断啊!
吴惑也十分背信弃义地出来,打着“哈哈”就出去了。
顾皓佑等了很久,一直没等到陆槿夙开口,一时间心里有点慌了,不自禁地想到:“这是真生气了?”于是唯唯诺诺地说:“师尊?”
陆槿夙终于停止了把玩手里的茶杯,抬眼看了一眼顾皓佑,阴阳怪气地说道:“原来你还认我这个师尊,我以为你翅膀硬了,不认我了呢!”
顾皓佑其实是有点慌张的,现在听他这么说,一下子就怂了,低下头不说话。
陆槿夙:“你说说看,你刚刚在胡闹什么?你知道血祭台是什么地方吗?你知道上去后会有什么后果吗!”
这堪称恼怒的责骂让本来就怂的顾皓佑害怕了起来,他还没见过他这么生气,前世也没人敢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默不作声。
陆槿夙看他不说话,火气更旺了,站起来说:“你怎么不说话了?”
可他哪知道说什么啊?他现在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用委屈地语气说道:“师尊,我错了……”边说还边用乌黑发亮的眼睛看着陆槿夙。十几岁的少年的眼睛本就很讨人怜惜,最重要的是顾皓佑本就生的好看,这一副委屈的样子活像一只啃错了骨头的小狼崽,哆啦着耳朵求主人原谅。
陆槿夙被他平时傲娇和现在柔软的反差弄的猝不及防,心里那燎原的火一下被雨水浇灭了,此时风一吹,草连了天,痒痒的。
想骂的也骂不出口了,该训的也训不出来了,他心里郁闷极了,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会对徒弟束手无策了,这么优柔寡断?
顾皓佑十分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觉得无意间解锁了一个对付师尊的新技能,于是一发不可收拾,乘胜追击道:“师尊,我下次不敢了。”
“师尊,你就原谅徒儿吧?”
“师尊,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
“师尊……”
陆槿夙:“好了好了,别叫了!”脸上一副气还没消的样子,但顾皓佑听的出来,他已经消气了不少,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地说:“谢谢师尊!”顺便还免费赠送了他一个难得的微笑。
陆槿夙想不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屁孩拿捏得死死的,顿时暗自叹了口气,万般无奈地说:“你说说,跟着我那么久了,怎么没沾上我半点好,脾性这么毛毛躁躁的。”
顾皓佑听着,不语。
陆槿夙:“那血祭台不是什么人都能上的去的,现在怎么办,你不知分寸的答应了那个混小子,你不会真的要和他去那上面吧。”
顾皓佑思考了一会,没想到什么对策,不好意思的笑着说:“这不是有师尊吗?”
干啥啥不行,甩锅第一名。
陆槿夙虽然不生气了,但还是被他这没心没肺的话弄得想揍他一顿,奈何那小子还笑嘻嘻地看着自己,左右为难啊!
陆槿夙毕竟还是不想顾皓佑受伤的,虽然这些日子下来对顾皓佑有了了解,但心里还是不放心,百般思绪下,终于想到一个万全之策:“血祭台虽然煞气重,但也不是没有抑制之法,待到三天后,我会给血祭台加上一层禁锢,到时候我会在边上护着,加上我之前的封印,应该可以护你们周全。”
顾皓佑愉悦地说:“谢谢师尊。”
交代了一切,陆槿夙的火气也差不多没了,眼神里的无名火又成了荡漾的春水,柔柔地看了他一会,开口道:“好了,让为师看看你的功课怎么样?到时候可别给我丢脸。”说着,便往外面的竹院走去。
顾皓佑也跟了出去,看着师尊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柔软。厚实的肩膀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这是前世没有体会过得感觉。
一个人走久了,突然有个不知天高地厚人在雨天给你撑伞,就会手足无措,茫然若失,收拾不好无处安放的心情,连自己都排斥。
可现在不一样,那人死缠烂打,自己无从下手,看似被迫的接受,但心里也知晓,是欣欣然的。
竹苑里的小院内,一白一青的身影在灵动的闪现着,说不出的温馨。
莫景轩带着吴惑,领着小风,穿行在龙鸣山的各个角落,无意之间似乎觉得忘了什么,却又想不起来。
蚍蛉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