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溪知为柳城疗着伤,见他慢慢放松了下来,便试探性地问道:“父亲,你们刚刚遇到的女妖很厉害吗?”
柳城眯着眼,回道:“嗯,这女妖狡诈,我不小心就着了他的道。”
柳城说得不明不白,实在让人难以揣摩。柳溪知转头看了一眼莫景轩,莫景轩对着他一点头,微微示意。
柳溪知回首,一手继续为他输送着灵力疗伤,一手偷偷从怀里取出一道符咒,继而偷偷注入灵力。
“那陆宗师他们真的可以对付的了吗?真的不用叫点人来?”
柳城睁开了眼,眸色暗沉,冷哼一声:“你什么时候那么关心他们了?陆槿夙是个大宗师,如果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那他也没有脸面回来了。”
莫景轩愤愤不平,正要出言反驳,柳城就猛的转身,一把抓住柳溪知拿着符咒的手:“溪知,你自幼就跟在我身边,你的灵力什么时候强,什么时候弱,怎么会强,怎么会弱,我会不知道吗?在我面前用这些小伎俩,未免,太看不起为父!”说完,便一掌打向柳溪知。
幸好柳溪知躲闪及时,在这掌呼之欲出时,就闪身躲了开去,顺便把符咒打在他身上,将其驱至门外。
“你到底是谁?竟敢装扮成我父亲的模样!”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柳溪知只能这么说了。
众人都被这突发的变故吓坏了,李小风抱着蜷缩的小雨,明明也是孩子,却强装这镇定,被莫景轩护在身后。那群村民就更甚了,刚刚还互相看不对眼,现在却一个个抱成一团,躲在角落不做声。
柳城在门外站定,稳了稳身形,嘲笑道:“这才多久没见,连你父亲都不认识了?”
柳溪知不理睬,掏出一沓符咒便可是运灵,瞬间符咒纷飞,堪堪朝着柳城飞去。虽然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柳城,可毕竟柳溪知是小辈,学艺不精,符咒和法力甚微,被柳城几下便解下。他一会挥手,将所有符咒又击了回来。
莫景轩现在才想起了自己的佩剑,只听一声出鞘,蚍蛉剑出,他飞身向前,费力地用剑一挥,勉强接下。不善用剑的他接下这猛烈地攻击,感觉剑身还在颤抖,手都被震麻了。
“你没事吧?”柳溪知问道。
莫景轩稳住了剑身,摇了摇头。
“怎么,这就不行了?哈哈哈,你们龙鸣山的人也不过如此。”柳城看着他们,嘲笑出了声。
“欺负小辈算什么本事,你有本事和我师尊打,看他不把你打得屁滚尿流的!”莫景轩愤愤地骂道。
“呵,出口狂言。”音落,柳城就已经飞身进了屋,掌中再次聚集灵力,眼看就要打下来了。
无奈,柳溪知没有带武器,现在唯一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莫景轩身上,他咬了咬牙,举剑就要迎上去。
手掌与剑身相抵,后者却无半点优势,甚至还有些不敌。此刻莫景轩心里是后悔的:平时不好好练剑,现在好了,马上就要被宰了,肠子都悔青了。
正在两人相持不下时,莫景轩手中的蚍蛉剑突然变重了,直直地向柳城那边倒去。柳城感到不对劲,也灵力加强了些,发了狠似的向蚍蛉剑压去。
蚍蛉剑继续变重,柳城有些招架不住,另一只手忽的转向边上的李小风和小雨,柳溪知来不及阻止,眼看就要抓到他们了。
“小鬼,你欠我个人情。”
莫景轩一惊,但还没细想,手中的剑忽得甩开柳城,引着莫景轩飞向李小风他们。他的手就这么被蚍蛉剑带着,剑身飞舞中,竟真的击退了柳城。
柳城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对,也没有贸然向前,静静注视了他们一会,就算不明白为什么莫景轩突然有那么两下子了,还是继续出言讥诮道:“呵,俗话说得好,红眼的兔子也会咬人,原来是真的。”说完,他却突然愣了一愣,不过只有须臾,随后又说道:“今天不陪你们玩了,下次,你们就没这么走运了!”
柳城就这么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地出了破庙,其侮辱程度简直不要太大,但毕竟打不过,他们都敢怒不敢言。
等柳城走后,一直没人有动作,过了好久,柳溪知才开口说道:“你刚刚……嗯,怎么回事?”
莫景轩也不明白,他和蚍蛉剑相处这么久了,在他看来,这把剑不过是把再普通不过的剑了,要命的是还落到了他这个普通的人手里,真的怎么看怎么没看头。可刚刚那个声音显然别人都没听到,不是这把剑还能是什么?他身上的隐藏寄身物吗?可这猜测很快就被否定了,莫景轩自认为清根正源,怎么会有这么邪乎的东西。
思来想去没有答案,他便打算把这难题留给师尊来解决,开始敷衍道:“我也不知道,从前没有这种情况的。”
柳溪知盯着那把剑说:“想必是莫公子那把剑比较有趣。”
莫景轩装傻,笑着挠了挠头。
话题没持续多久,就被猛然冲进来的几个龙鸣山弟子打断了,随后白驹也进到庙里,向莫景轩询问情况。粗略了解后,立刻派人去寻陆槿夙和顾皓佑他们,大家正要出发时,就见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出现在门口,被微微吹乱的头发在风中飘逸着。
莫景轩看到来人,顿时喜极而泣:“师兄!师尊!”边说边往顾皓佑身上靠,险些把鼻涕眼泪糊他一身。
顾皓佑以雅观的借口及时制止了他的投怀送抱,顺便轻轻地给了他一掌,笑道:“少来,没看到这么多人吗?”
莫景轩委屈地说:“师兄,你不知道我们刚刚遇到谁了,有个不知道什么东西化成柳宗主的模样来骗我们,幸好我力挽狂澜,哎,柳宗主呢?”
顾皓佑没回答,回头看了一眼没说话的师尊。陆槿夙也看了他一眼,径直走向白驹,道:“柳宗主,确实失踪了。”
众人惊呼:“什么!”
柳城失踪,西伦宗群龙无首,柳溪知本来该回去支持大局的。可他说他已经交代过了门派,而且担心父亲担心的紧,便和白驹他们一同回了龙鸣山。
再看看那些村民,他们知道女妖已死后,都心下一松,扬言以后一定好好做人,做个良民,安居乐业。而李小风兄弟俩呢,陆槿夙考虑到之前柳城说小雨的生魂失了一半,又担心这些说着要当良民的人出尔反尔,就也把他们都带回了龙鸣山。
一来二去,多出来的人比丢的人都多。
在马车上,陆槿夙简单和白驹交代了一下刚刚的事,继而说:“这两次沈妙的暴起,绝不会是偶然,一定有人在幕后操作。”
白驹也同意地点点头:“嗯,现在柳宗主不知所踪,听莫景轩的描述,刚刚那个人出现的时间早不早晚不晚,恐怕也脱不了关系。”
陆槿夙:“看来,这修仙界要迎来一次劫难了。”
“眼下玄冰也不知所踪,无迹可寻,如果沈妙的两次暴起真的都是在玄冰所助下完成的,那就麻烦了。”
确实,玄冰力量强大,落入歹人之手确实麻烦。陆槿夙想了想,又说:“对了,沈妙生前的丈夫说,沈妙天性善良,不像会做这样的事的人,我在与她交手的过程中也明显感受到了她心性的不稳,说不定沈妙成魔也另有隐情。”
白驹听后,面露惊诧之色,说:“还有这种事?鼓动他人修魔,进而残害生灵,剥人生魂,这事也……”他没往下说,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那年,就在他们拜入龙鸣山的那年,他们的村子,也遭到了如此残忍的血洗。村子里到处火光连天,犹如人间炼狱。
这段太过沉重的回忆让陆槿夙出了神,脑子似乎又响起了在炼炉中听到的声音,不由得低头看了看他的储物袋,里面是被他带回来的炼炉。
相比之下,顾皓佑他们这边的马车就相对融洽一些。莫景轩还沉浸在自己刚刚以一己之力击退柳城的记忆里,上车后就一直滔滔不绝地说到现在:“真的好可惜啊,没让顾师兄看见我刚刚的勇猛。”
顾皓佑和柳溪知被他吵的耳膜疼,十分默契地选择了闭口不回。小雨倒是十分捧场地说道:“是啊是啊,刚刚莫哥哥可厉害了,咻咻咻地就打退了那个大坏蛋!”
莫景轩很有眼力劲,赶紧踏上这个不可多得的台阶,摸了摸小雨的头道:“是吧,我也觉得我刚刚厉害极了!”
他们在那说说笑笑,顾皓佑调侃地对柳溪知低声说:“你父亲失踪了,不难过吗?”
柳溪知面不改色地说:“我和他又不认识,谁想认他当老子了?倒是你和你那便宜师尊,相处得似乎不错。”
顾皓佑一把拍掉他搭上来的手,回怼道:“他,也就看起来还不错。”
“是吗,我感觉他对你还挺上心的,哎,不像我,没几天就死爹了。”
顾皓佑:“你刚刚还说不想让他当你爹的,现在又放什么屁!”柳溪知躲开了他虚张声势的拳头,耸了耸肩。
马车飞快,和来时不同,没多久就到了龙鸣山。众人下车,白驹招呼道童带西伦宗的人先去休息整顿,顾皓佑他们也先行退下了。
回到竹舍后,莫景轩一边收拾着衣服,一边和顾皓佑唠嗑:“师兄,你说师尊为什么要带小风他俩回来呢?”
顾皓佑褪下外袍,说道:“师尊刚刚不是说了吗,小雨的生魂失了一半,要好好治治。”
莫景轩不解道:“是吗?”
这时,吴惑突然窜了出来,把莫景轩吓得一下坐在了床上,看了看吴惑,又看了看顾皓佑,愣是没说出什么。
顾皓佑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来,急忙解释道:“他是我的灵玉里的玉灵,本体是本书,你别害怕。”随后又转身对吴惑埋怨说:“你这么出来了?”
吴惑大大方方地往床上一坐,说:“哎呀,老大,反正你师尊都知道我了,出来看看也没事。这一路可把我颠的,我的老腰都要断了。”
顾皓佑狠狠地给予了他一个白眼,没好气地说:“朱霞村已经去过了,你现在可以走了,趁我师尊没发现,快点滚吧。”
吴惑坐在床没动,半晌才憋出一句:“不是我不想走,可是你师尊在我身上……我走了也不踏实啊。”
顾皓佑这才想起吴惑身上还有陆槿夙的傀儡符,无奈道:“一会我会让师尊给你解了的,行了吧。”
吴惑感觉很委屈,自己也没说必须走啊,他又不用吃饭,天天寄生灵玉里也不占地方,就这么被嫌弃了。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跟着一个人了,还被人家往外撵,心里难受得要死,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了。
莫景轩看着这尴尬的场景,再思考一下他们的对话,虽然还是一知半解,但他看出了吴惑不想走。他觉得自己真是善解人意,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个台阶:
“师兄,你的这个玉灵叫什么名字啊?”
顾皓佑:“吴惑。”
莫景轩又说:“本体是个书妖啊,那知识一定很渊博吧?”
吴惑正要接话,不料被顾皓佑抢先:“呵,头脑发达,四肢简单。”
莫景轩:“……”
吴惑:“……”
莫景轩亲眼看着自己亲爱的师兄把自己辛辛苦苦搭的台阶一脚踩得稀碎,心中咆哮道: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我的台阶啊!
最后还是在吴惑和莫景轩生硬的,拐弯抹角的解释中,让脑子少了一根筋的顾大聪明明白了吴惑话的意思,但嘴毒的他决定再嘲笑他一下:“之前不是还怕丢了你的一山之主之位吗?怎么,现在就让贤了?”
吴惑:“英雄不提当年勇。”
顾皓佑扑哧一笑,算是同意了。吴惑看着顾皓佑这铁树开花般不常有的笑容愣了愣,随即也挠头笑了笑。
吴惑是修行了几百年的妖,面上是一副成年男子的模样,而顾皓佑此时是少年人。大概少年脸上的笑就像春日的和风一样,总是温柔且动人的。
连平时谁见谁憋屈的顾皓佑舒展眉眼,也能扣人心弦。
众人休整了一夜,次日,在大殿里集合商议朱霞村一事。这些事本轮不到顾皓佑这样的小辈参加,柳溪知都是因为西伦宗宗主的失踪才能参会,可这次事件总共就这么几个人在场,所以白驹就破例让他们一起听会了。
此次事况严重,龙鸣山的七大仙尊都来齐了,顾皓佑他们来时已经三三两两地来了些人。他远远的望了柳溪知一眼,略点了点头。
陆槿夙已经到了,这会正在和白驹说些什么,看到徒弟们一来,便拜别了白驹,走到顾皓佑这边来。
陆槿夙:“你们怎么才来,过来这边坐。”
莫景轩被师尊引着,突然想起了破庙里蚍蛉剑的异常,便悄悄对陆槿夙说:“师尊,我有件事不太明白。”
陆槿夙说:“什么事?”
莫景轩犹豫了一会,似乎在意周围人多,待坐定后,才对陆槿夙说道:“就是在破庙里,那个假柳宗主袭击我们的时候,我的剑突然变得很重,而且……而且我还听到他说话了。”
陆槿夙来了兴趣,道:“还有这种事?他说了什么?”顾皓佑也被吸引了,微微侧身听着。
莫景轩:“他说我欠他一个人情,师尊,你说这是不是太奇怪了。”
陆槿夙颔首:“确实奇怪,一会我去你那看看那把剑。好了,好好听着。”
莫景轩心想师尊果然靠谱,随后就端坐一旁,专心听了起来。
白驹坐在大殿的主人位上,等到人来齐后,站起来说道:“感谢诸位在百忙之中还能抽空前来,白某不胜感激。”
昨日龙鸣山发出请帖,大派小派,有实力的前来看热闹的都赶来了龙鸣山,现在大殿内乌压压的人,站的站坐的坐。不知谁听后,大声说了句:“到底什么事,让我们这么大老远赶过来?”
白驹朗声道:“玄冰失窃一事大家应该都知道,前几天我师弟受委托前去朱霞村除妖,不料的是这背后是有人主使的。而这幕后之人所用之物,疑似玄冰。”
“什么!”
“玄冰?这么会这样!”
“那可怎么办,玄冰那么厉害,我们对付得了吗?”
顿时,大殿内嘈杂一片,各种声音此起彼伏,响彻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