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的人正是刚刚同陆槿夙一同出去的柳城,离开时完好无损的人现在却满身伤痕地回来了。
只身回来……
“柳宗主!”莫景轩急忙上前搀扶,看他伤得这么重,心里也着急起来,忙去寻其他两人的身影,却没找到。
“柳宗主,我师尊他们呢?”
柳城被莫景轩和柳溪知搀扶着,在众人惶恐的目光下走进屋里,做了下来,半晌才边调息边回答道:“我们刚刚遇到了那个女妖怪,此妖功力甚强,我不甚被伤。”
听他这么说,莫景轩更急了,紧张地问:“那我师尊和师兄怎么样?他们为什么没回来?”
“他们没事,没有受伤,只是让那女妖给跑了,我伤的太重,就先回去了,你师尊和师兄在追那女妖。”
柳溪知没有很仔细地听,看到顾皓佑没回来就一直在一心二用地用传音符联系,可眼下几张符都用没了,却一直不见回复。
如果真的如柳城这么说,那顾皓佑为什么不回自己?
太奇怪了,以至于柳溪知不还相信地打量着这伤痕累累的柳城。
“父亲,那女妖当真这么厉害?不用再找点人回来吗?”
莫景轩也赞同道:“是啊是啊,这次事况好像很严重,要不我通知我们门派掌门再派点援手?”
柳溪知就这么盯着柳城,捕捉着他细微的表情变化。
然后,他捕捉到了。
柳城听到莫景轩要叫人,瞳孔猛然收缩,嘴角处不可察觉的抽动了一下,脖颈处的青筋若有若无的凸起,良久也不说话。
“父亲?”
“啊?哦,不用,陆宗师说这女妖只是狡猾奸诈,我又不小心才重了他的招,不用劳烦别人了。”柳城故作镇定地回道。
莫景轩似乎还是不太放心,正要再说什么,却被柳溪知按住了手臂。
柳城摇了摇头,做着口型道:别轻举妄动,偷偷叫人。
虽不明所以,但他还是乖乖坐到李小风边上,把他们挡在了身后,看着柳溪知慢慢地为柳城疗伤,悄悄给白驹传了音。
这边,陆槿夙他们已经到了波源,吴惑引路至此,一直是找近路行至,到了目的地是竟还没有人,看来那女妖还没有他们到的快。
吴惑知道自己任务已完成,便很识相地回到了顾皓佑身侧的灵玉内,不再做声。陆槿夙看着这周围荒凉地场地,还有被稍加掩饰的炼炉,走到边上,抬手轻轻触碰一下,只觉得脑中混乱。
他听到了很多人的叫喊,哭泣,咒骂,各种声音混杂其中,层出不齐。
这如厉鬼嚎叫般的狂啸让他忍不住收手,后退半步。
熟悉的声音,唤起脑中画面从漆黑到猩红,再到人间炼狱。好像有什么回忆要呼之而出,冲破头颅。
“师尊?师尊!你怎么了?”
见陆槿夙突然站在原地发起了呆,顾皓佑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猛地摇晃了起来,直到他回神才放开。
陆槿夙看着他,没有说话。
“师尊,你刚刚,是看到了什么吗?”
陆槿夙依然看着他,目不转睛:“没什么,就是这里面的生魂太多,难以置信罢了。”
顾皓佑米没再问,显然陆槿夙刚刚有所隐瞒,但不想说,做徒弟的也不好一直问。
“那师尊,我们现在怎么办?”
陆槿夙回望了一下泛着红光的炼炉,思考片刻,眼神凌冽,眸色黯淡道:“先把这些生魂放出来,再等那女妖过来。”随后抬手画符,没有载物,灵流为引,须臾便画成一道符。他没有立刻把符咒打出去,而是侧首对顾皓佑说:“小佑,把我腰上的那个袋子取下来,这些生魂大多没了脾性,保不齐就要乱窜,一会出来后就把袋子打开,袋子自然会收进去的。”
听这么一说,顾皓佑目光下移,落在了师尊的腰上,果然一个金色的袋子正端正地悬于腰间,精致灵巧的符文被微微透光的笔墨细心地雕琢在上面,一看就是个了不得的仙物。
顾皓佑发现了这个小宝贝,同时,还看清了陆槿夙纤细劲瘦的腰。念头在脑海一闪而过,顾皓佑极其不自然地扯下金袋,眼神左右忽闪。
陆槿夙没有注意到他的不自然,只在袋子被解下后的片刻,手中金光突亮,带着符咒呼哧而出,打在了炼炉上。
刹那间,炼炉内的红光也变了更亮,眼看就要冲破炉顶而出。破炉瞬间,红光金光混在杂一气,亮得人难以直视。顾皓佑就着闭眼的动作,飞速打开袋口,对准炼炉。
不愧是陆槿夙的袋子,出场就有一股陆槿夙的范,袋中呼啸而出的旋风瞬间冲入四去逃窜的生魂,把他们全部卷进袋子里,不过一会,袋口重新收紧。
收袋同时,陆槿夙一把揽过顾皓佑,双双滚进了边上的草丛。也就在躲闪后片刻,女妖来了。
和刚才一样,女妖拖着他走,所过之处留下了长长的血印,可与他们一同消失的柳城却依然没有出现,不知所踪。
陆槿夙没看到柳城,本来的被抓走的猜测就这么否定了,可他能去哪呢?两人心下都一紧,相视一望。
女妖把老陈拖到炼炉旁,猛得一丢,把老陈重重地摔到炼炉上,不管他此时多么狼狈,自顾自走到旁边的尸堆上,坐了下来,破烂的衣裳不遮体,两条修长的腿一晃一晃地,看着半死不活的老陈,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相公,最近可好?”
相公!
刚刚女妖叫他什么?
草丛中的两人都被这一句诡异的问候惊住了,不知真假,面面相觑地看了看对方,都竖起来耳朵仔细的听着。
老陈没回,或是因为虚弱,或是因为鄙夷,始终是别过脸的,不肯看她。
“相公,你怎么不说话,”又做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是不是那个小贱人让你这么做的?你就这么听她话?”
越来越奇怪了,这怎么听怎么像情杀,顾皓佑没接触过情事,一时没反应过来。而陆槿夙虽比他阅历广些,也是转了几个弯才理清了他们的关系。
老陈还是忍不住回头,虚弱地劝说道:“阿妙,不是这样的,你被迷了心志,你都忘了。”
“我忘了?”女妖飞身而起,转瞬已至眼前,一把抓住老陈的下巴,用力之狠似乎要掐出血窟窿,“忘了你和她是怎么害死我娘,还有我的一生的吗?”她发了狠,越来越用力,不再顾忌。
老陈被掐得说不出话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女妖。女妖不住的嘲笑:“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说错了吗?你不就喜欢那个贱人吗,那好,我现在就送你去见她!”说完,抬手就是一掌对着脑门下去。
陆槿夙抓准时机,一颗石子飞出,正打中女妖要落下的手上。
“谁?给我滚出来!”女妖放开了老陈,恶狠狠地朝着这边吼道。
“出来可以,但让我们滚,未免太狂妄自大了。”陆槿夙没了折扇,缺少了可以装逼耍帅的道具,却依旧衣袖翩翩。
“呵,又是你,你想怎么样?”
陆槿夙:“我不想怎么样,可我接了委托,怎么也得回去有个交代。”
女妖不以为然,讥笑道:“哈哈哈,你真有那个本事,刚刚怎么没干成,现在在这耀武扬威的给谁看?”
“是吗?”音落,白衣翻飞,转瞬丈外。陆槿夙身法迅猛,不等女妖反应,已连出数招,掌风席卷而来。女妖勉强接下,再猛吸一口,最终吐出污浊的魔气,向陆槿夙袭击来。
这种魔气对陆槿夙来说没什么,可一想到是从哪魔物的最终吐出来的,实在恶心,闪身多了开去,再一掌击散了污浊之气。
女妖见自己的招数被尽数化解,不仅不懊恼,还勾起了嘴角诡异一笑,随后回首猛的打开了炼炉,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以为老娘这些人都是白杀的吗?就算老娘只有没炼化的生魂,也足够弄死你们!”
然后,无事发生。
最后,女妖被陆槿夙召出的风刃所困,动弹不得。
顾皓佑就在女妖不可置信的眼神下走了出来,手里还是拿着那个金袋子,望着女妖痛苦不堪的模样,故作可惜地说:“你在找这个吧。”说完,还不忘抖动两下。
“你们!什么时候放出去的!”
陆槿夙:“下次腿脚麻利点,等你老半天了。”其实没有很久,苛刻点根本没等,可师尊这么说了,顾皓佑又能怎么办呢。
女妖挣扎起来,嘴里狂吼道:“你是什么东西!你凭什么抓我?”
陆槿夙边听着她出口的狂言,边缓缓结印道:“你残害生灵,滥杀无辜,如今死不悔改,还妄想用活人的生魂来做更龌龊的事,这些罪状加起来,足够让你受魂飞魄散,永不超生,你说说,你该不该被抓?”
厉言一出,女妖蓦然愣住了,这种震慑效果没有持续多久,就再一次被撕心裂肺的
痴笑打断:“哈哈哈,你说他们无辜?哈哈哈!死在我手下的哪个不是作恶多端?我这是替天行道!”
“他们作恶多端自会有人来找他们,可这不是你该做的,你要做的就是毫无杂念地去超生。”陆槿夙掌中光芒,更甚,眼看封印即成。
“毫无杂念?说的轻巧,世间走一遭,又有谁能真的毫无杂念,毫无怨恨?你们这些名门正派的替天行道只会欺软怕硬,哪个是真的为我们除恶?”
女妖说完,一道更强劲的封印结上。陆槿夙与柳城不同,西伦宗向来以奇门遁甲为最甚,结印一事实在不太擅长,可陆槿夙此类风灵系的修士最善封印结界,这么一出手,女妖翻飞的魔气都减下去不少。
陆槿夙收敛了灵气,眸色暗沉,冷漠的问:“你有什么苦衷可以现在述说,若真是他人做的孽,我定不会袖手旁观。”
女妖定定地看着陆槿夙,眼神充满了不相信。
“但即使真有隐情,你都已犯下了滔天大罪,在劫难逃,若你真想报仇,不如让我帮你。”陆槿夙说道。
似乎是看已经穷途末路,女妖猛得一闭眼,很深很深地叹了口气,不做挣扎,终是缓缓地道起了她这不堪回首的短短一生。
“我本也是有个疼我的娘的,可她从因生了我以后,,本就不顺畅的命运越发地不幸。要是……”
透过结界中破碎女妖肮脏不堪的脸上出神的表情,顾皓佑似乎看到了那时的她,也是个秋水伊人,窈窕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