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场轰动一时的375路公交失踪事件之后,时间已经整整过去了十四年。
最初的时候,尚在孕期的王佩红不知度过了多少个以泪洗面的夜晚。
自己本就是大龄产妇,生活多有不便,再加上丈夫张云的离开,这件事对王佩红生活的影响之大可想而知。
好在,依靠着张云的姐姐姐夫一家人的善良帮助下,王佩红孕期的日子虽然不富裕,但也总算是熬得过去,直到最后,一个小生命的到来,才重新点燃了王佩红对生活的希望,他就是王佩红与张云两人爱情的结晶—张鸣谦。
俗话说得好,再深的伤口,时间也会渐渐将它抹平,对于失去了自己丈夫的王佩红而言也是如此。
十七年的时间,已经逐渐抚平了王佩红心中的创伤,相比较过去而言,王佩红已经开朗了许多,至于现在,她只想一心一意的为了自己可爱而儿子—张鸣谦而努力。
虽然张鸣谦才刚十七岁,但已经是一个颇为俊朗的小伙子了。约莫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脸庞光洁白皙,清秀中透着些许冷峻,他的双眸乌黑深邃,再配上那浓密的剑眉,干练的短寸发型,年轻人特有的阳光朝气在他身上完全体现出来。
现在由于天气炎热,他常常只穿一件黑色背心,那身材虽然有些削瘦,但给人的感觉并不弱小,反倒是有一种充满力量的感觉...用现代一句流行的话来形容,那就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型男类型!很难想象眼前的少年仅仅才17岁。
与所有普通孩子一样,17岁的张鸣谦即将迎来进入高中学习的生涯,因此在众多优秀的高中里,为张鸣谦选择一所适合他的学校就读就成为了重中之重,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王佩红没少犯难。
由于选择过多,思来想去,王佩红迟迟没有做出最后的决定,这件事一拖再拖,转眼便是到了八月初,距离学校正常开学仅剩不足一个月的时间。
此时,江浙地区正处于一年之中最为炎热的时节,气温日日高达35度以上,尤其是正午时分,太阳更加毒辣。整个世界都仿佛开启了蒸笼模式,热的令人透不过气来。
如此炎热的天气,使得大多数人不得不躲在室内,享受空调的凉爽,就连路边的一些茶座和咖啡厅,也被路人当成了避暑胜地。
这不?晋陵城烟城路201号的一家叫做晓柳的咖啡厅,便是人满为患了。
这家咖啡厅并不是很大,约莫一百五十多平,由于开在了一个叫做晓柳花园的小区外,因此咖啡厅的老板干脆也就把名字改为“晓柳”了。
这家店铺的装修挺有特点,按理说咖啡本是从国外传进华夏的饮品,店面装修应该偏西方化才对,但实际上,晓柳咖啡厅却几乎是以江南水墨风为主题修饰的,如此浓厚的华夏风格,配以香醇无比的西方咖啡,倒是形成了一股鲜明的对比。
不得不说,如此做法,倒也体现出了这家老板极善于将东西方的文化结合起来,形成一种新的事物,也正因为这个小小的创新,使得咖啡厅的生意一直还算不错。
“叮铃叮铃“凉爽的咖啡厅内,突然回荡起了一阵清脆的风铃声,那是咖啡厅老板专门悬挂在咖啡厅大门之上的,这样一来,他第一时间便能知道有新客人来到了。
果不其然,咖啡店老板顺着风铃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只看见屋外有两个人进入了自己的店内。
细细看来,这两人的穿着打扮似乎很有品味,二者年龄看起来差不多大,估计都有六七十岁上下了。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头戴一顶烟灰色的鸭舌帽,嘴里叼着一支咖啡色的烟斗,身穿银灰色西服,约莫一米八左右的男子。
男子帽檐下的鬓发已经白了,双眉如同白雪覆盖的利剑一般,坚毅而整齐,眉下的一对眸子看起来极为清澈,宛若黑宝石一般纯净无暇。
他的鼻梁高挺,之上驾着一副金丝眼镜,他几乎一直带着微笑,使得这名男子看起来文质彬彬,而又平易近人。
走在后边的那位,是一个手拿黑色雨伞,身穿暗红色风衣的中年男子。那件风衣很长,几乎没过了他的膝盖,看起来威风堂堂,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制的。
他的脸上有微微胡茬,不过看起来并不苍老,反倒是有一种经过岁月的洗磨的感觉,与头戴鸭舌帽的男子一样,他也同样拥有者一双清澈透亮的双眸,只不过与常人不同的是,在他的左手食指根部,带着一枚戒指。那戒指又黑又亮,闪闪发光,好像涂上了一层油。
总而言之,走进咖啡厅的这二人,样貌皆是丰神俊朗,看起来到颇有一丝仙风道骨的感觉。
虽然是这样,但咖啡厅老板依然是有些奇怪,这大热的天气,这两人穿成这样出门?不可理喻。
奇怪归奇怪,生意还是要做的,咖啡厅老板很快便是换上了一副笑脸,搓了搓双手,敬声问道:“那么,请问二位要来些什么??”
“两杯卡布奇诺,不要加冰,要温的,谢谢。“鸭舌帽男子摘下了口中的烟斗,点好饮品之后,便是拍了拍风衣男子的肩膀,笑着用富有男中音磁性的声音说道:”走吧,老伙计,这顿我请~“
说着,鸭舌帽男子便是自顾自的坐到了咖啡厅内靠窗的一个座位上,再次将烟斗叼在了口中。
见此情况,风衣男子也来到了这个座位前,将手中的雨伞放在了桌子旁,看着窗外,眯了眯眼睛,说道:“老伙计,你不觉得如果事事真的都要我们亲历亲为,那我们要忙的事情就太多了吗??这种事情交给学生们去做不是更好么,正好锻炼他们一下。“风衣男子的声音甚是浑厚,充满了一种庄严的神圣感。
“嗯,按照正常情况,确实如此。“鸭舌帽男子闻言,扶了扶口中的烟斗,随后便是看向了晓柳花园的正门口,随后笑着摇了摇头,回答道,”但这一个是特别的,容不得闪失,因此必须要亲自解决。“
话音刚落,咖啡厅的服务生便是将两杯卡布奇诺端送到了二人面前。
鸭舌帽男子便是将口中的烟斗摘了下来,端起了一杯尚且还冒着热气的卡布奇诺,紧闭双眼使劲的闻了闻,似乎是对咖啡豆特有的香味很是陶醉,过了一会儿,鸭舌帽男子睁开眼,微笑的看着风衣男子,说道:“尝尝吧老伙计,难得入世一次可别错过了。这和我们华夏的茶道可不同,完全是另一种享受~”
说着,鸭舌帽男子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卡布奇诺,随后闭起双眼,靠在了椅子上,似乎非常享受这一刻。
而风衣男子见到眼前的这位老朋友居然这么容易满足,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随后便是看向了窗外,若有所思……
由于华夏气候关系影响,华夏的八月份是最为炎热的。这使得人们不得不尽量躲在室内,因此即使是到了黄昏十分,晋陵城道路上的人烟依然非常稀少。
就连平日天气好时,常常人满为患的春秋公园,现在也是门可罗雀,少有游客在其中游玩。
如此一来,面积广袤的春秋公园也就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在斜落的血色夕阳的照耀下,颇有一种孤寂苍凉的感觉。
连日的高温少雨,使得春秋公园的园艺师也开始偷懒起来,如此一来,公园内不少植物由于缺水,都开始变得蔫巴巴的,一些地处偏僻的植株甚至已经开始枯萎,其中最为严重的,当属春秋公园东南角的那棵已经有十多年树龄的银杏树了。
眼下,这棵银杏树的叶子已经几乎快落光了,偶有几片残留在枝头,也已经呈现出病态的灰色,原本硕大的树冠,在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杈之后,反而显得愈加枯败,远远看去,就好像是一个张牙舞爪的鬼怪一般。再加上那不知从哪边飞来,落在枝头上小憩的乌鸦,使得公园的东南角看起来就更加的凄凉。
如此衰败的景象,其实正好对应了站在这棵银杏树下,一个少年的内心环境。
这个少年也不是别人,正是王佩红的儿子,张鸣谦。
从小张鸣谦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在张鸣谦的记忆里,从懂事那天起,便是和自己的妈妈王佩红相依为命。看着别的孩子都被自己的爸爸扛在宽阔的肩膀上,笑着,乐着,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张鸣谦也曾经问过妈妈,自己的爸爸去哪儿了?但是王佩红多半都是不言语,偶尔回答一句:你的爸爸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也许再也回不来了。因此,对于爸爸的概念张鸣谦一直是比较模糊的。
不过张鸣谦记得,妈妈曾经告诉过自己,以前爸爸最喜欢银杏树,而春秋公园东南角的这棵银杏树,也正是当年在植树节的时候,爸爸亲手种下的。
所以每次当自己想念爸爸的时候,就会来到这棵银杏树下面看看,权当是寄托哀思了吧!
此时此刻,张鸣谦愣愣的看着那棵粗壮的银杏树有些出神,似乎是在思考着些什么,也许是和父亲的失踪有关吧!以至于他丝毫没有注意到,不知道从何时起,晋陵城那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开始渐渐阴沉了下来,随着乌云的快速聚集,很快晋陵城的天空便是变成了另外一番模样。
墨黑色的浓云不断翻腾着,相互挤压着,将先前黄昏的猩红完全掩盖了过去,那云团看起来沉甸甸的,仿佛要坠落下来一般,令整个世界都觉得压抑无比。那不知何时起开始呼啸的狂风,使得路边许多花草已经折服,整个晋陵城都进入了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局面。
与此同时,在晓柳咖啡馆内,静坐了一下午的鸭舌帽和长风衣二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天空中的变化。
鸭舌帽男子抬头看了看那压抑的天空,随后便将手中的咖啡杯放下,叼上了自己的烟斗,问道:“老伙计,你说咱们有多少年没有一起执行任务了?“
风衣男闻言,笑了笑,回答道:“早就不记得喽,反正自从你当上校长以后,咱俩就算半隐退了吧!不过……”风衣男顿了顿,随后继续说道,“这都一把年纪了,还提这作甚?”
“哈哈,没什么!就是怀念一次年起时候的岁月嘛!“鸭舌帽男子发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来到柜台前结完账,随后说道:”出发吧,老伙计,宜早不宜迟!“
风衣男提起了靠在桌脚的雨伞,回答道:“就等你这句话了!走吧!“
二人就这样来到店门前,刚要推门,却被咖啡店的老板叫住了。
“二位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吧?晋陵这两年天气古怪的很,看这外面这天气那么阴沉,多半是要起暴了,这种雨下不了多久,不如二位还是再等等,等这场雨过去之后再行出发吧?”
闻言,鸭舌帽男子回过头,朝着咖啡店老板微微点了点头,回答道:“多谢老板好意了,我们有点急事儿,下次再来吧!另外…….”一边说着,鸭舌帽男子一边弹了弹挂在大门上的金色铃铛,“我给个建议,最好能把这个铃铛取掉,不要途一时的方便而惹祸上身!“
说罢,鸭舌帽和风衣男子二人便是推开了咖啡馆的大门,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咖啡馆。
眼见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路的尽头,咖啡店老板自言自语道:“这两个人,怎么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不过说归说,咖啡店老板看了看挂在门上的金色铃铛,略微迟疑了一会儿,随后便是挥了挥手,说道:“那个谁,小张,把这铃铛摘掉吧……”
在人迹稀少的街道上走了一段路之后,漫天飞舞的风沙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反而愈加狂乱,呼啸的狂风吹起了风衣男子的衣摆,不断的在风衣男周身飘舞着。
而鸭舌帽男子则是按了按自己头上的快要被吹落的帽子,朝着风衣男子大声问道:“老伙计!你就不打算处理一下这风沙?”
那风衣男子闻言,微微笑了笑,随后以半开玩笑的口吻调侃道:“都一把年纪了,难不成还怕伤皮肤啊?快赶路吧,不然就要来不及了!”
说罢,风衣男子便是快步朝前走去。
“这个老家伙,还是这么火急火燎的性子!”鸭舌帽男子看着风衣男渐渐远去的背影,感叹了一声,也便快步跟上上去。
与此同时,随着怒号的狂风呼啸而过,距离春秋公园不远处的一座废弃工厂之中,一扇布满了斑驳锈迹的大铁门,被“吱吱呀呀”的推了开来,黑洞洞的废旧车间便是逐渐显露了出来。
这家工厂似乎已经废弃了许久了,由于太长时间没人管理,枯叶早已铺满了整个厂区。怒号的狂风卷起了漫天的落叶,飘满了这个废弃工厂的半空之中,远远看去,就好似民间白事中漫天飘洒的纸钱一般,令人感到些许阴寒。
伴随着那漫天飞舞的落叶,自那黑洞洞的废弃工厂里,缓缓走出了一个身着白衣,有着凌乱长发的身影。
那似乎是一个女子,只见她脸上戴着一副口罩,刘海齐眉,只将双眼露在了外面,看不清真实面貌。
她的衣袖又长又宽松,将双手完全包裹在了其中,从那鼓囊囊的袖口不难看出,她袖子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这个女子看起来精神状态不佳,准确的说,丝毫看不出活人的那种活力,反倒如同一个漫无目的的行尸一半,耸拉着个脑袋,在原地杵了好久。
突然,那个长发女子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用那双有些发黄的眼珠,直勾勾的盯着春秋公园的方向,随后便是伴随着呼啸的狂风和沉闷的雷声,一步,一步,一步的朝着春秋公园的方向走去,不多会儿,她的身影便是淹没在了那漫天飞舞的落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