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的天气非常奇怪,因为二三月份对于江浙地区来说,本不该是多雨季节,按照往年来看,至少还有两个多月江浙地区才会进入梅雨气候,但今年江浙地区却一反常态,自二月初的春节之后,便是开启了连绵不断的阴雨天气模式。
对此,按照有关部门的说法,今年是所谓的厄尔尼诺现象极其严重的一年,世界各地似乎都出现了与往年不一样的极端天气。在如此权威的解释下,人们对于这种怪异的气候变迁似乎也就在心里默认了。
眼下正是三月初,虽然立春已经过去了不少的时日,但冬天的寒冷却并未因此消散,相反,借着连绵不断的阴雨,气温不升反降。
恶劣的天气加上刺骨的寒冷,使得人们不得不尽量呆在家里避免出门,自然而然的,很多地区的街道上人流都是少了很多,尤其是夜晚,很多城市的街道上几乎是空无一人,空荡荡的街道颇有一种荒凉的感觉。
不过,无论屋外的气候多么恶劣,在我们每个人的家里,大家的感觉一定都是温暖无比的。
这当然和党一心为人民服务,为广大老百姓在这寒冷的天气中无偿提供暖气的惠民政策脱不开干系,比这更重要的,则是亲人与亲人只见的体贴更让人觉得内心温暖,就像那句老话所说:最暖不过人心嘛。
而一个叫做张云的男子,就是这最暖不过人心中的一员。
张云今年差不对四十岁了,一米七出头些的个子,在眼下这个生活条件较好的时代里并不算很高,而且年过中旬的张云身材已经没有了年轻时的健壮,取而代之的是中年人那标准的,有些发福的臃肿,这样的身材愈发的使得张云看起来有些粗壮。
张云在一家中型国企之中担任仓库主管这个职位,虽然是个小领导,但由于国企规模不大,因此待遇并不很是高。所以对在生活开销方面,张云一向是比较节俭的。
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在家里摆弄自己买的电动理发梳,每次头发长了,都让自己的亲姐姐的老公来家里帮自己理发。
虽然理来理去都是那个短寸的发型,但张云似乎永远都不会腻,毕竟,这样做可比每次去理发店掏15块钱要省多了!
不过,看似小气的张云,骨子里却是一个豪爽的爷们儿。他的小气只局限于对自己,在对待旁人,尤其是在面对怀孕的妻子的时候,却是出奇的大方,几乎是有求必应。
这也是自然的,张云本是外地人,在外打拼多年,一直是单身。直到三十八岁那年,才在晋陵定居,两年之后,也就是在他四十岁的时候,终于遇到了他的红颜知己,也就是他现在的妻子王佩红,二人结合的一年之后,王佩红终于怀上了张云的骨肉。
这点血脉得来真是不易,张云也更感觉到了肩上担子的沉重。将来他们母子的生活好坏,就全落在自己身上了,谁让自己是男人呢!?
因此,自从王佩红怀孕以来,张云工作便是出奇的认真,时常加班到深夜才离开公司,他希望有一天领导能看到自己的努力,这样才能为自己升职加薪。
这不?这天夜里,他又留下来加班了。
“呵….哈啊啊啊…”办公室之中,只剩下了张云一个人,忙碌了一天之后,张云大大的伸了个懒腰,似乎是想把这一天的疲倦都从自己身上赶走。
他瞥了一眼挂在墙上的电子时钟,只见此时时钟已经显示到了晚上九点了。
“嚯!累死了,该下班了。”张云低下头,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略微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张云再次随手翻了翻自己手头上的资料,简单整理了一下之后,便关上了电脑,离开了办公室。
来到办公大楼之外,张云环视了一下四周,整个厂区里边都是黑漆漆的一片了,只有厂门口的那间门卫室之中,依然散发着微弱的灯光,看起来阴森森的。
三月份阴雨不断的天气,使得原本就不暖和的气温变得更加寒冷,张云猛的打了一个寒战,全身哆嗦了一下。
随后张云便是原地跺了跺双脚,顶着那连绵不断的烦人的雨滴,快步走到了厂门口,对着门卫室的窗户“咚咚咚”的敲了几下,一边朝里边张望着,一边呼喊道:“老师傅!你在里边么?老师傅!?”
张云的话音刚落,自那门卫室里便是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起床的声音,不多会儿,门卫室的窗户便是被一只有些枯瘦的手掌推了开来,一个年纪约莫六十左右,身型削瘦,精神状态看起来很疲倦的老人,出现在了张云的面前。
这个老人姓李,是张云所在的这家公司聘请的一个门卫,厂里的人们都叫他老李头。
听说这个老李头年轻的时候当过兵,身体素质特别好,但后来不知为何,在一次半夜执勤之后便突然患了场重病,从此便一蹶不振,且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其身体情况也是每况愈下,周围人好心,把老李头介绍到了这边来当个门卫,只管开门和关门,工资虽然不高,但倒也不乏是一个谋生之道。
而此时此刻,老李正身披着他那件已经随身携带了几十年,早已退了颜色的墨绿色军大衣,站在窗口,有气无力的问道:“小伙子,这么晚了还没下班呀??有什么事?”
张云笑了笑,用略带歉意的语气回答道:“嘿嘿,李师傅,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搅您,办公室加班有些忙,麻烦您给我开开厂门,我得回家去了。”
老李头闻言,吃力的抬起了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张云的周身,似乎是在检查他有没有将厂里的东西夹带回家,不过在看到张云并无什么异样之后,也便放下心来,于是便伸手按向了墙头的一个红色按钮。厂门口那原本紧闭的金属大门,开始吱吱呀呀的响了起来,那声音就好像是开启了陈旧的牢笼一般令人很不舒服,不多会儿便是出现了一个可供单人行走的口子。
“快走吧,年轻人!”老李叮嘱了张云一声之后,斜眼瞥了一下挂在墙头的日历,随后再次说道,“今晚早点回去吧,注意别坐末班车。”说完,便是将窗户关了起来,拉上了窗帘,不在理会张云了。
张云透过窗帘只见的缝隙,似乎看到老李头又再次回到了床上,他不由的挠了挠头,自言自语的说道:“干嘛跟我说这个??这个老李,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话音刚落,漆黑的天空之中突然划过了一道闪电,紧随其后是一阵巨大的炸雷之声,骤然响彻整个天空。
这惊雷来的突然,张云被吓了一跳,整个身体都是为之一震,随后便是抬头看了看那黑漆漆的天空,心中暗道:今年这天气尤其怪啊,三月份就有雷阵雨了?算了算了,赶紧回家吧,省的一会儿下大雨不方便。
想到这儿,张云便是将领口拉紧,快步走出了厂门,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好在公司离公交站台并不是很远,不多会儿张云便是坐在了站台内的休息区。
张云抬起头看了看站台上公交的时刻表,还好,自己要乘坐的375路公交车正好还有最后一班车。
在确定还有公交车经过之后,张云也是放下心来。等公交之余,百般无聊的张云便是从衣兜里掏出了手机,想要借此打发一下寂寞的时光。
按下了开机键,张云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在周围黑暗环境的映衬下,公交站台内那一抹光亮似乎显得格外刺眼,远远望去,就好像是黑暗无边的大海之中,矗立的一座孤单的灯塔,颇有些阴森的感觉。
张云的手指在那屏幕上不断滑动着,似乎是在寻找有点意思的新闻,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张云手指滑动的速度却明显慢了下来。
“嘶!好冷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张云发现自己的手都快被冻僵了,尤其是指尖,钻心的疼痛。
于是张云便将手机放在了自己的腿上,双手合十,猛烈的搓动双手,还不停的朝自己的双手哈着热气,然而白茫茫的热气刚从张云的口中奔涌而出,便是消散在了黑暗之中,似乎对暖手这一事情并没有太大的帮助。
实在是冷的吃不消了,张云便是准备起身蹦跶两下,想要借此消除一些身上的寒意,不过他似乎是忘记了先前自己将手机放在腿上的这件事情,这么一起身,那手机便是自腿上滑落了下去,“啪!”的一声,张云的手机摔出去很远,金属与地面撞击的声音,在这黑夜之中显得格外刺耳。
“倒霉!”眼看自己的手机似乎摔的不轻,张云暗自嘟囔了一句,随后便是起身将手机捡了回来。
还好,张云在仔细检查了一下手机周身之后,似乎并没有摔坏什么地方,真是幸运。
于是张云便再次抱着手机坐回到了自己先前休息的地方,按亮了手机屏幕….
然而,就在手机屏幕亮起来的一刹那,借着那微弱的手机灯光,张云双眼的余光之中,突然扫到了,在自己的身旁,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多了几个人影!
张云心头不由的一惊,这大半夜的,刚刚还是自己一个人,平白无故的突然冒出了几个人,换成谁都会被吓一跳的。
张云颤颤巍巍的用余光撇了撇那几个人,发现他们并没有什么动静,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张云转念一想,这几个人也许是刚才自己走出去捡手机的时候来的吧?这么一想,张云的心倒是渐渐安定下来了,也许是自己多心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张云不知为何,总觉得浑身不自在,那感觉就好像是呆在了冰窖之中一般,只感觉到刺骨的寒意。
踌躇之间,他不知不觉开始偷偷的打量起身边的那几个人,发现这伙人一共是三个。
说来这三人还真有些奇怪,在这个羽绒服横行的世界里,这三个人却个个穿着老式的,有些褪色的墨绿色军大衣,而且头上都戴一顶厚厚的棉质军。
那老式军大衣的领口极高,但那棉质军帽的帽檐却很低,如此一高一低的搭配,使得这三人的面部样貌被完全遮掩了起来,丝毫看不出他们的长相,连男女都无法分辨。
三个怪人!看到这一幕之后,张云心里不由的暗自嘟囔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久久不来的375路公交,使得原本就感到很不舒服的张云变得更加焦躁,他不停的在站台上来回踱着步子,看起来已经快发飙了,反倒是和张云一同在站台里等公交的那三个人,显得十分淡定,丝毫没有什么异样的情绪,安静的让人觉得诡异。
终于,万众期待之下,在那漆黑的夜色之中,自那夜幕的尽头,模模糊糊的出现了两盏亮着的汽车大灯。
茫茫的夜色之中,突然出现的那两盏车灯,反而使周围的环境显得更加诡异恐怖,要知道,在绝对的黑暗之中,微弱的光明反而会使我们感到更加的绝望。
不过此时此刻的张云,却并没有觉得这种景象有多恐怖,相反的,由于这天气原因而被冻得七荤八素的张云,反而觉得现在没有什么事情比看到公交车的到来更令人觉得幸福的了。
随着那车灯越来越近,张云也是逐渐看清了那公交车上的数字:375路!
“咳咳咳,太好了太好了,果然是375路。”张云立马起身,一边原地踱着着小碎步取暖,一边向着正朝自己这里驶来的公交不断招手,生怕公交车司机错过了自己似的。
“嗤拉!”375路公交车稳稳当当的停在了自己的面前,伴随着车门的打开,公交车内温暖的空调风吹在了张云那快被冻僵的脸上,张云瞬间觉得,现在的自己简直太幸福了。
没有多想,张云赶忙便是上了车,朝投币箱里投了一枚硬币,随后便是扭头看向了车厢内部。
由于现在已经是夜里九十点钟,车厢里的乘客似乎都有些瞌睡,歪七扭八的靠在椅子上,有闭目养神的,也有自顾自玩着手机的。
张云可不管那么多,瞅准了一个空位,立马便是快步坐了上去。
多年挤公交的经验,使得张云练就了一身公交车上见缝插针找座位的好本事,毕竟这年头,老人和年轻人都得罪不起呀,还是靠自己最好了!
张云刚刚坐下,便是发现,先前和自己一同在车站里等车的那三个身穿军大衣的怪人,也一同上了车,只不过车厢里面已经没有空座了,这三个家伙便一同站到了车厢中间的位置。
张云皱了皱眉,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面前的这三个人怪怪的,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思来想去,张云始终没有想到什么特别的地方,反倒是由于公交车内温暖的环境,倦意逐渐袭来,张云只觉得眼皮沉重,不多会儿便是睡了过去。
只不过,还没等张云进入梦乡,朦胧之中,空气之中弥漫出的一丝怪怪的味道,却令得张云睡意全无。
不知道突然从哪里飘来了一股浓烈的臭味,使得张云的胃一阵翻涌,张云觉得,那味道就仿佛是大夏天垃圾桶里腐烂了的猪肉一样的刺鼻。
被这怪味折腾的睡意全无的张云心中自然是有些恼火,他一边捏着鼻子,一边东张西望起来。
不多会儿,张云便是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座位底下多了一滩有些粘稠的黄色液体,而那股臭味儿似乎就是从哪里传来的。
见此情景,张云顿时便是气不打一出来,立马便是四下寻找起这黄色液体的源头来。
顺着那流淌的黄色液体的痕迹寻去,张云渐渐发现了一丝异样,那似乎是从先前站台上一同上来的,三个身穿军大衣的人的袖口之中流出来的!!
而且…张云明显发现,那股如同腐肉一般的臭味,在那三个怪人的方向则显得更加浓烈。
而车子上的其他乘客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埋怨之声此起彼伏,很明显,大家都对这三个身穿军大衣的怪人所散发出来的臭味很不满,随着时间的推移,车厢内的骚动也越来越剧烈。
终于,当公交车行驶至一个叫做西直门的站台的时候,那个公交车司机也是忍无可忍了,油门一松,脚刹一踩,随后便是侧过身,朝着车厢中间的那三个怪人吼道:“你们三个,是不是带了什么违禁品?怎么一点都不顾及周围乘客的感受?给我下车!”
然而,司机的怒吼声却并没有引起那三个怪人的多大的重视,其中的一人也只不过是微微转动了下脑袋,便是再无动作,公交车司机虽然恼火,却也无可奈何。没办法,公司规定,不能驱赶乘客下车,否则自己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没办法,那公交车司机再度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发动了公交车,随后,公交车缓缓驶离了公交站台。
然而,此时此刻,同样坐在车厢中间的张云,却似乎发现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
借着刚才那其中之一的怪人扭头的动作,张云似乎隐约看见了那人的模样!
那似乎根本不是正常人的容貌,干枯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怪异的铁青色,微微泛着绿光的眼珠下面,似乎根本就没有鼻梁的存在,而且,最为醒目的,便是那两颗裸露在唇外的发黄了的尖牙,这简直就是神话之中流传的僵尸的模样!
一想到这儿,张云的双眼立马瞪的像铜铃一样,那表情简直惊骇无比。仔细想来,的确,这三个人从一开始出现的时候,许多地方就透露着异常。
那么安静的站台,自己对它们的到来却毫无察觉?而且它们袖口滴落的恶臭味液体,就像是传说中的尸油一般,再加上它们身上里里外外都散发着一股腐烂的气息!
越往下想,张云的心便是跳动的越厉害,豆大的汗珠自其额头上滴落下来。他颤抖着,抬头看了看窗外,不知何时开始,外边已经下起了倾盆大雨,电闪雷鸣之中的375路公交,就仿佛是怒号的海洋之中漂泊的一叶轻舟,显得十分孤独无助。
一定是自己看错了!此时此刻,张云也只有在心底里不断的重复着这一句话,以此来安慰自己。
然而,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却结结实实的给了张云当头一棒,今晚,自己注定会经历地狱。
当375路公交驶离西直门站不久之后,便是进入一段人烟极为稀少的路段,张云眼睁睁的看着那原本静的出奇的三人,突然四散开来,逢人便抓,见人就咬,生生的将375路公交变成了一个犹如炼狱一般的存在,车内的人们尖叫着,哭喊着,竭力的逍遥逃离这个炼狱,但却无济于事。
375路公交,就这样被淹没在了晋陵狂风暴雨的午夜之中,再没有了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