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宁掀开轿子的帘子,被眼前的场景吸引。时值一年一度的青年节,城中热闹非常。在离水城中心的广场上,一场盛大的演出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请大家投我们一票,爱你们呦!”广场舞台的中央上面有五个十几岁的美少年,他们涂脂抹粉,在场上蹦蹦跳跳,引来底下女孩们的尖叫!
少年们卖力地演出,又蹦又跳,还不停地对着观众抛媚眼。一伙人唱罢,又上场一波,形式和前一组的无差,少年们一个个精致美丽,但是相貌雷同,难以区分。
仲宁和元庆远远地看了一会儿,这些少年人气超高,好多观众自发为她们喜爱的成员拉上横幅应援,因看到自己喜欢的成员出场,激动到晕厥的也不在少数。
“大家好,我们是橘子超甜!”
“啊~”台下一阵尖叫!
“请大家支持我们的音乐梦想~匹克米阿婆!”
“啊!哥哥,哥哥,我们爱你!”
“这是什么东西!”仲宁难以忍受。这时,周错将军骑着马,走到仲宁和元庆身边,一脸鄙夷道:“这就是你说的音乐梦想?”
“才不是!这......”
回到家中,仲宁为父亲弹奏了李廷间先生的《中秋节快乐,赠景伦》。仲宁弹得认真又投入,曲毕,他坚定地望着父亲和堂弟。
“还是上午广场上的曲子好听些!”元庆感叹道。
“哼,真是对元庆弹琴!”仲宁回击道。
元庆:“什么意思?”
周错将军坐得笔挺,他慢慢张开眼睛,严肃道:“我们周家四代将门,难道祖宗基业要毁在你们手里不成?”
仲宁毫不怯场:“周家的子侄中优秀者不在少数,元庆就可继承,爹爹,你放我走吧。”
元庆:“啊?我,我,嘿嘿,我不如哥哥,这怎么好意思呢?”
周错:“哼,诡辩!我的儿子,死也要死在战场!”
仲宁仇恨道:“父亲记错了吧,伯阳可是......”
周错大怒:“住口!我说过,任何人都不许提那个逆子!”
仲宁冷冷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对自己说,我不能像伯阳那样自私,我要替父亲您考虑,我替周家考虑。我拼命压抑着自己的内心,直到去年的一次任务。我胸口中箭,几乎要死掉。我才理解伯阳当年的心情。我不想将来带着遗憾死去,我要去做我真正热爱的事!”
周错:“你们只想着自己!我怎么会养出你们这些自私,不孝的人?”
仲宁:“我们自私?那您作为父亲,真心替我们想过吗?您知道我最崇拜的人是谁吗?知道我想过什么样的人生吗?知道我为什么宁死都要坚持自己的想法吗?您,真的了解自己的孩子吗?”
周错被这番话噎地哑口无言。
仲宁凌厉地看着他:“您根本就不了解我,您只是把我当做家族的工具而已。让那些真正热衷战场的人去洒热血,让喜欢平凡的人过普通的日子,让爱读书的人去考功名,让喜欢音乐的人去谱曲,这才是世界应该有的样子!”
周错怒气冲天,拍案而起!声音低沉而严厉道:“你才经历过多少事,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可以随心所欲地活着,包括当朝的天子!我再说一遍,你就是饿死,也不准去做那离经叛道的事!”
仲宁铁了心要死扛到底,已经是第六天了,他水米未尽,现已只剩一息微弱气息游离。仲宁的母亲只是看着自己的儿子,默默流泪。
周错来到仲宁的房间,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儿子,一言不发。他沉默良久,道:“我放你走。希望你以后不后悔!”
仲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努力睁开眼睛,眼角流下一滴眼泪。
周错走到门口,侍女们捧来了饭食。只听周错沉重地说道:“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
仲宁的眼泪瞬间喷薄而出,他没想到这样的话,会出自自己那一向铁骨铮铮的父亲之口,他一直渴望着战胜父亲,但今天他真的做到了,心里感受不到任何喜悦,有的竟然是愧疚和自责。
几日之后,仲宁收拾行囊,准备出发去幽州拜师学习。临行前,父亲一直在军营,没有回家。仲宁知道,父亲心里并没有完全认同他。母亲则把一个包袱送给他,里面是她四处搜集的古谱抄本。朋友和兄弟们也来为他送行。
仲宁恋恋不舍地离开家门,他的脑海里突然浮出一个人的面孔——周信言。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两个月后。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侵入了周错将军府宅凌岳总教头的房间。只见那个人影黢黑一片,慢慢移动到熟睡的周错床前,他举起尖刀,对准凌岳的胸口。
不知为何,那个人影的手有些颤抖,那人立在床前,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掌,仿佛是下定决心一样。黑影抬起手臂,用力猛刺下去。
咳咳......
门外有人?黑影一个转身,躲到暗处去了。
当当当~门外的敲门声惊醒了凌岳,他迷迷糊糊地起来披上衣服。原来门外是府上的家丁,周将军深夜召唤他。
信言回到房间脱下夜行衣,她的额头上全是汗珠。她清楚自己的武功不敌凌岳,但仍然不惜冒死一试。
人们常说:断掌的女人命格不好,注定一生坎坷不幸。昏黄奄奄的烛光下,信言看着自己的右手掌心,不断地想着自己出生的村子,自己的家,以及离开家之后的生活,又是一夜未眠。
第二天,凌教头把信言拉到一处操练场的角落,信言厌恶地挣脱他的手。凌岳敏感道:“信言,你不能这么对我。”
信言仍是冷冷的,不说话。
凌教头:“我已经决定了,功名,金钱,都不重要。下个月我就带你走,我们去找一处山林隐居,去一个没有人打扰我们的地方。只有我们两个!”
信言惊恐地看着他,内心一片慌乱。
凌教头可怜道:“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信言,我只求你在我身边。我不会让任何人从你把我身边抢走,这里有危险,我们就走。”
信言绝望而厌恶地看着眼前这个控制了自己七年的男人,觉得反胃又恶心。可她没有办法逃出他的魔掌。
因为凌岳的坚持,信言被找回来后,一直留着离水城,她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再回到辕门。她感到绝望,她恨自己的人生如此地肮脏龌龊,可是她没有勇气去死,刀尖划过手腕,凉凉的,她猛地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掌纹,难得真的要接受这命运的诅咒吗?她不甘心。
又过了十天,一个夜晚,周错将军召见信言。信言来到将军帐中,周错手持兵书,正在烛火下读,案台上还摊放着好几卷。
信言拜见将军,周错放下手里的书,站了起来。他没有看信言,而是径直走到案台旁边的鸟笼,看着里面羽毛鲜亮,美丽异常的金丝雀,自言自语道:“美好的事物既是上天的馈赠,也是一种诅咒。就像这只金丝雀,因为样子漂亮招人喜爱,因为被人喜爱所以一生都被囚禁在笼子里。”
信言静静地站在原地。
周错将军扭过头来,对信言说道:“你就是凌岳想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这一句话直戳信言的心脏。
“你越来漂亮了。这么多年,凌岳一直对你无微不至,细心呵护。但我清楚,你并不想过这样的生活。我可以帮你摆脱他,只要你帮我完成一件事。”
信言犹豫了一下,接着问道:“什么事?”
“你在辕门也待了两年了,我想你应该也有所察觉,师邝现在的态度摇摆不定,我怕这样下去,会引起更大的事端。你帮我杀一个人,事成之后,我帮你摆脱凌岳,还你自由。”
信言想了想,问:“谁?”
周错:“旧贵族冯意甫将军,他现在正在拉拢一些人向有琴伯宇倒戈,我们得想办法除掉他。”
信言知道这个冯意甫,他身后的家族势力极其庞大,本人也极有谋略,他武艺高强,生性多疑,曾多次遭到暗杀,却都躲掉了。要除掉他,绝非易事。
信言问:“将军认为信言可以完成这个任务吗?”
周错:“冯意甫为人好色,我打算把你献给他。我相信凭你的美貌定会让他神魂颠倒。然后,你再寻机会杀掉他。”
信言一听,心中一颤,不再做声。
周错:“我知道这对你来讲,没那么容易接受。前几日,凌岳递给我一封辞呈,他说要带你走,你真得要跟他走吗?凌岳是我军中的总教头,论武艺,整个离水城都找不到几个是他的对手。你能摆脱他吗?”
信言攥着拳头,恨意涌上心头。
周错:“不是我卑鄙,强人所难,政治斗争就是这么残酷。信言,离水城积贫积弱,没有人会把我这个不毛之地的将军放在眼里。因此,想要保住离水城,只能出此下策。事成之后,我会帮你更换你的户籍。不管你走到哪里,奴隶户籍都是你永远摆脱不掉的命运。更换为平民户籍,你以后也不必回我这府邸,你将得到真正的自由。”
信言回到房间,久久不能寐。摆在她眼前的两条路都通往地狱,她已经没有勇气撑下去了。
一个月后,凌岳把东西都收拾妥当,他兴冲冲地闯进信言的房间,要她收拾衣物跟他走。信言被他理所当然的样子惹毛,她不说话。
凌岳看出她不高兴,但仍催促道:“信言,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你赶紧收拾东西。”
说着凌岳把手搭在信言的肩膀上,这个举动一下子激怒了信言,她迅速后退两步道:“你别碰我!”
凌岳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阴郁地对信言说:“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信言彻底爆发,喊道:“我是不会跟你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