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一生的研究成果给世人带来福音,云峰是得此恩惠的人之一。宫贤大夫用他们带回来的草药,根据孙尧笔记上的方法,反复做了验证,确定安全之后,便给他的眼睛进行治疗。果然如孙尧所说,只用了半月,他便复明。
祭拜过孙尧后,二人辞谢宫贤大夫,踏上了返回犒京的路。几番折腾,现在已经是七月份了。
随着新一轮中护军选拔的日子临近,云峰既焦躁又期待。不知不觉,他已经来辕门两年了,他告诉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
这天,星流休息,云峰也调休了一天。俩人出了辕门,云峰带他来到一家很小很简陋的客栈。
“你就别保密了,快点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星流急道。
云峰:“保密!”
星流:“哼,真小气!”
俩人上了客栈二楼,云峰敲敲门,门开了。里面的人道:“云峰,你怎么来了?”
云峰高兴道:“来找你玩,这是我的好朋友,现在已经是中护军了,他叫星流,叫他溜溜就行。”
星流冲刘畅嘿嘿一笑。
刘畅:“哇,好厉害,这么小就成中护军了!”
星流:“其实,我很笨的。我听云峰说你才厉害,去过很多神奇的地方冒险,我是来听你讲故事的!”
云峰耸耸眉毛一笑道:“你上次救了我,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你有啥需要我的,尽管说,我一定会帮你的。”
刘畅:“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你能来看我就已经很好了。哦,你们赶紧进来!”
云峰,刘畅,星流在小小的房间里聊了起来。
星流:“你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哪里?”
刘畅:“应该是西北的千楼镇,那里有一片深谷,向下深千尺,谷内常常有奇异的飞鸟盘旋,谷底也时常发出令人不解的怪异叫声,引来许多猎人探险。”
云峰、星流:“哇,好厉害!”
刘畅:“我还去过南方的拉昂坨,意思是最毒的黑海。穆棱城的百山群,青州的瓦屋山上的失魂道。在几千米的山腰处,凿建的栈道,只有一只脚的宽度,悬在半空,特别考验胆量!”
云峰,星流:“哇!”
刘畅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只是跟着我父亲去看了看,很多猎人都会去的,没有那么厉害!”
云峰、星流:“厉害,厉害。”
“我什么地方都没去过!我也好想去!”星流卖萌道。
刘畅:“好,以后有机会,我们一起去!”
云峰、星流:“好!一起去探险!”
就这样,三个人变成了好朋友。
回到辕门,妹妹灵犀欲言又止地交给灵修一封信,写信的人竟然是周仲宁,灵修想到他临去夫椒城前仲宁反常的样子,心中便有所准备。
仲宁信上说,他考虑了很久,决定离开犒京,去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因为每次他弹奏李廷间先生的作品,便像受召唤一样,他太热爱音律了。
灵修看到仲宁的信,想到了为医术燃烧生命的孙尧。原来,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拦一个要追求梦想的人,仲宁的志向本来就不在中护军。
信上没有说他要去哪里,灵修知道,仲宁的父亲是离水城的将军,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放弃军职,去钻研音律。他这次违抗父命的决定,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灵修只期盼仲宁的路可以走得顺利一些。
两年间,灵修和仲宁并肩作战,灵修聪明进取,仲宁虽然无心功绩,但他在每次任务中也都表现不凡。两个聪慧自信的少年,互相欣赏,配合默契,渐渐成为了无话不说的伙伴。灵修了解他,他很早就知道仲宁终有一天会离开这里。只是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到了。
灵修看完信,什么也没说。只是脸上流露出一丝失落,然后便回自己的房间去了。他把仲宁给他写的《灵修曲》曲谱拿出来,他不懂音律,只是看着琴谱,往事历历在目。回想起初次相识是在允州战场上,后来一起出任务,两个人经常能想到一起,配合默契。苏家庄战场上,刑场上,遇到困难的时候,仲宁总是默默地陪着他,不遗余力地帮他。对灵修来说,他是唯一的朋友,最珍视的伙伴。
两个月前,离水城——
周错将军接到辕门的来信,火冒三丈,马上派了他帐下最勇猛的小将,也就是仲宁的堂弟,周元庆带人去追赶。府中的凌岳教头,听闻消息,心焦如焚,他向将军请命要去寻找周信言,周错虽然心有不悦,但也勉强答应了。
半年前,仲宁就做好了计划,他乔装成了一个游侠,前往幽州,去寻找那里的一位隐士,跟他学习音律。出了犒京,他一路走小路,想避开父亲的追踪,他知道,父亲是不会轻易放他走的。
果然,周错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在各个城口布下人马,追捕周仲宁。仲宁只好一路上谨慎躲避军队的搜查。
出了空洛城,便进入幽州地界。仲宁混在人群里,排队出城。岂料,城门口的士卒对他一通打量,幸好,他在中护军中学到的易容术帮了他,士卒把他和画像对比一番,准备放行。就在这时,周元庆骑着马过来了,他觉得可疑,便叫住了仲宁。
仲宁低着头,手心出汗了。周元庆大声喊道:“堂兄,是你吗?”
仲宁不答,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就知道是你,骗得了别人,还骗得了我?”周元庆喊道。
仲宁反应机敏,一个箭步冲出城门,周元庆策马追过去:“跟我回去!”
周元庆是周错弟弟的儿子,比仲宁小两岁,天生神力,勇猛非常。这两年在周错部下表现非常突出,受到周错的重用。
周元庆的两个百斤重的大板斧,打得仲宁难以招架。他道:“没想到两年不见,我的傻弟弟变得这么厉害了!”
周元庆:“哥,别打了,跟我回家吧。”
仲宁:“除非你杀了我,把我的尸体带回去。”
周元庆:“你别让我为难嘛,我答应了伯父要带你回去。”
仲宁一剑滑过堂弟的左臂,周元庆顺势反击,斧刃差点劈开仲宁的胸膛,虽然侥幸躲过,但元庆的斧柄击中他的头颅,仲宁瞬间晕倒在地。
仲宁醒来,发现自己被捆得像个粽子一样,被放在一辆马车上。他的嘴巴也被布条勒住,外面是咿咿呀呀的车轮声。
仲宁感到头疼欲裂,自己这个堂弟自小便力气大的惊人,现在长大了,应该没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但这个弟弟性格简单,重感情,仲宁便心生一计。
他用身体撞车棚,队伍停了下来。元庆拉开布帘,问堂兄怎么啦。仲宁呜呜地发出声音,元庆便解开他嘴上的布条。
仲宁神色肃穆道:“元庆,你想让我重复哥的路吗?”
堂弟一听,吓得脸色都变了,他哆哆嗦嗦道:“你,你别吓我,我,哎,我不知道!”
仲宁接着说道:“我倒要看看咱们周家要逼死多少孩子!”
元庆听了,放声痛哭起来:“我爹说,你们两兄弟太不听话了,伯阳哥哥离经叛道才会落得那样下场,不怪伯父。哥,你跟我回去吧,你不要吓我!”
仲宁冷冷道:“哼,离经叛道!元庆,你永远不会理解我,但是你今天非要带我回去的话,回到离水城的只会是一具尸体!”
元庆:“你,你,我,我该怎么办?”
仲宁:“放我走,还记得我们为伯阳发丧的那天吗?”
元庆一斧子劈开他身上的绳索:,抽噎道:“别说了,就当我没有见过你!你走吧!”
仲宁:“好弟弟,我会回去看你的。”
仲宁要了他们一匹快马,飞驰而去。周元庆望着堂兄远去的背影,擦擦眼泪,叹了一口气。
仲宁以死相逼,换来元庆的释放,他快马飞奔到空洛城门口,从这里出去便是幽州了,目标近在眼前。
守城的士卒见他来,觉得疑惑,不肯放行。仲宁道:“周元庆发现抓错人了,所以才放了我,你们为何还要阻拦?”
士卒:“这......”
“周元庆抓错了谁?”只听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让仲宁冒出一身冷汗!
“父亲!”
周错得到元庆的书信,便亲自带了一支部队火速赶来,亲自把儿子抓了回去。
仲宁被父亲绑回了离水城,凌岳教头则跑遍大江南北寻找周信言,对他来说,找到信言比什么都重要。
仲宁回到家中,便绝食抗议,父亲周错也不肯退让,他道:“宁愿他饿死,也不允许他做离经叛道的事。”
仲宁据理力争:“读书,建功立业,结婚,生子,接替你的职务。我的人生就一定要按照这个步调走吗?我为什么不能自己选择我的人生?”
父亲:“什么阶段就该做什么事!一步都不能错!”
仲宁:“为什么?”
父亲:“因为你如果走错一步,就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你没有试错的资本!”
仲宁:“我不在乎!我不要木偶一样的人生!”
父亲:“你以后就会明白,我给你安排的是最好的路!”
仲宁:“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感受。”
父子俩就这样僵持不下,谁也不让步!
仲宁的母亲是一位温柔明理的大家闺秀,她思想开明,了解自己的儿子,看到现在这样的情景,她并没有慌乱,哭泣,而是过来宽慰儿子。
“母亲,不是我胆小懦弱,不肯战死沙场。只是我这两年见惯了生离死别,更加明白,生逢乱世,没有人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我不怕死,但我害怕带着遗憾死去。”
“中护军中有很多热血男儿,他们每个人都忠于自己的内心,自己的理想。他们是天生的战士。可我,没人理会我所热爱的东西,我在那里好孤独。我不想再勉强自己待在辕门了,我要忠于我自己的内心。”
仲宁母亲:“我明白,我自己的儿子,我了解。我也不觉得热爱音律是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情,你哥哥也一样,你们都是好孩子,母亲会尽一切所能去帮你的。”
仲宁见母亲为自己这样操心,愧疚地流下泪来。
仲宁母亲离开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们也过来看他。其中一个名叫王靖的,是周错将军的谋士的儿子。他俩因为都喜欢音律,所以从小便亲密无间。
王靖来,第一句话便是:“仲宁,你别再固执了。”
仲宁的心便寒了一半。
王靖:“像我们这样的人,一出生,路就被安排好了。我们没得选。”
仲宁不屑道:“哼,是我父亲让你来劝我的吧。”
王靖:“周将军也是为你好,这天下哪有不心疼自己孩子的父母呢?”
仲宁:“你不要说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王靖:“你就不要固执了,你是周将军的儿子,就该继承你父亲的事业。自古以来就是这个道理,等将来,你接管这离水城。我给你当谋士,公务之余,咱们再一起弹琴写谱,多快活啊!”
仲宁:“我的人生,我自己选,没人可以左右我!”
王靖:“你,你,嗨,你怎么这么幼稚呢?”
发小一伙人劝说不动他,便郁闷散去。仲宁觉得更加孤独,除了母亲,没有人真正了解他心中所想,他被关禁闭在家中,苦闷和失落之感充斥着他的内心。
过了几日,仲宁听到窗外喧哗,原来是凌岳把信言带回来了。自身难保的仲宁,哪里还有能力帮信言呢?
他只觉得恶心。凌教头让他觉得恶心。在他十一岁的时候,信言被凌教头带进将军府,悉心照顾,教她武功。凌岳今年三十有五,武艺高超,是军中的总教头。但他对待信言的样子,是那么猥琐,就像是猫儿见了腥一样,对信言持有一种变态的占有欲。
两年前,信言为了摆脱凌岳,才要求去辕门。当仲宁告诉她,打算退出中护军时,信言担心,凌岳会以此为借口,逼她回离水。因此,信言先仲宁一步,逃跑了。
信言被找了回来,凌岳向周错求情,让他不要责罚信言。周错是明白人,他不想因为这件事和凌岳有隔阂,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为了和父亲对抗,仲宁一连五天都水米不进,他打算抵抗到底。母亲在周错将军面前掩面哭泣,心疼自己的儿子。
可周错将军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帐下将士们也来求情,一一被他呵斥一番。
这天,已经饿得虚脱的仲宁被堂弟元庆接走,单纯的元庆,又急又气,道:“堂兄,你怎么比那死鸭子还倔呢,你真要把自己饿死呀!”他急得又咬牙又跺脚。
仲宁有气无力地问道:“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元庆拿出饭团:“你吃一口吧。”
仲宁一把推开,问道:“我问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元庆可怜巴巴:“我也不知道,是伯父要我来接你。”
仲宁奄奄一息,他倔强道:“我倒要看看,他能拿我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