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这几天超市在做促销，客人络绎不绝，沈晓燕比平时更忙了，她站在收银台前，从早上到现在都没能休息，连上个厕所的时间都没有，好不容易有了空档可以喘息，她赶紧喝口水，超市的自动门打开，她立刻又放下手里的水瓶，恭敬地道：“欢迎光……怎么是你？”
李翔大大咧咧地走进超市，随意拿起货架上一包薯片就拆开来吃，沈晓燕一把抢了过来在条形码机上扫了一下，朝他伸出手，“七块八。”
“哎呦，请我吃包薯片都这么小气，啧啧，真是人穷志短啊。”
沈晓燕不理会他的酸言酸语，冷漠道：“钱拿来！”她沈晓燕是穷，但她有志气！她靠的是自己的劳力赚钱，哪像他一样，只会当吸血虫来问她要钱！
李翔一边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口袋里掏出零钱给她，一边道：“你在这破地方能赚多少钱，还不如去找那校长要赔偿比较实在！”啧啧，还说她不蠢，她都忘了自己是怎么被打的了吗？这打都打了，不要点赔偿金怎么行？还得要精神损失费！少说也得拿个十万二十万的， 不然不就白白吃亏了？
沈晓燕呸了一声，“你不要脸，我还要！”她会不知道李翔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我警告你啊，不许再去闹事！”
李翔伸手挠了挠耳朵，沈晓燕看出他的意思，从口袋里不情愿地拿出一百块给他，但李翔根本不满意，“这哪够啊！”真不知道她怎么就这么死脑筋！有现成的钱不去弄，偏偏要站在这里上什么破班！
沈晓燕也急了，红着眼眶拿起货架上的一把西瓜刀对准李翔，抖着手道：“你要是还敢去闹事，让我儿子抬不起头，我就一刀劈死你！”
李翔吓得倒退一步，“你你你，杀人是要偿命的！”
“你看我敢不敢！反正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活了！”
沈晓燕狠下心想道：她今天就豁出去了！反正她也没有能力让儿子过上好的生活，死了一了百了，顺便带着李翔这人渣上路！凡凡说不定还能有机会被有钱人家收养，这样她这做妈的也至少做了件对得起儿子的事了。
超市里的其他人没一个人敢上前，有些人站在原地窃窃私语，有些人则拿出了手机拍照，店长进到超市里看见这景象，赶紧上前夺走沈晓燕手里的西瓜刀，李翔便趁乱跑走了。
店长对着沈晓燕大吼：“你疯了！你要是伤到他，你想过你儿子要怎么办吗！”
刚才沈晓燕满脑子都是要带着李翔同归于尽，现在冷静下来才觉得害怕，整个人瞬间就崩溃了，她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
沈晓燕哭得泪流满面，撕心裂肺，连店长也不禁鼻子发酸，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最后为了不让沈晓燕影响超市其他人，店长只能自己顶替了收银的位置，让她先去员工室休息，缓缓情绪再继续上班。
等到晚上下班回家时，沈晓燕已经平复好了情绪，恢复成平常的模样了，她煮了自己和儿子李非凡两人份的晚餐，吃饱后收拾了碗筷，又拿出冰箱里昨天剩下的西瓜，挑着西瓜籽喂他吃着。
李非凡将嘴里的西瓜吞下，忽然道：“妈妈，你以后不要躺在地上了。”
“你说什么？”沈晓燕一愣。
李非凡低下头，小声说：“蒋思远说了，说妈妈你躺在地上，他外婆也看到了。”他不明白沈晓燕为什么要躺在地上，那是幼儿园小班的小朋友才会做的事，蒋思远今天和他说时那嘲笑的表情他到现在都还记得，他觉得......很丢脸。
沈晓燕看着低头不语的儿子，霎时红了眼眶。
都是她不好，凡凡从小就很懂事，学校的事总是报喜不报忧，这是他第一次这样，沈晓燕心里难受，像是有块大石压在胸口，令她喘不过气。
她心疼啊！比当时摔在地上被人踩在身上还疼！凡凡这得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沈晓燕把李非凡搂进怀里，抱得紧紧的，哽咽道：“妈妈答应你，妈妈再也不去了……”
再也不去了。
门锁发出一点声响，沈晓燕转头看去，见是李翔回来，赶紧放开李非凡，又和他说了几句话后便让他回房里去，李非凡也看见了李翔，叫了一声爸爸就听话地进里屋了。
李翔从兜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拍在餐桌上，沈晓燕不想看，起身就要去收拾餐桌，李翔也不怕，在她身后悠悠道：“你确定你不看？这可是一张协议书，只要你弄到钱，我就把儿子的抚养权给你……沈晓燕，你想清楚了，过了这村，可就没有这店了。”
抚养权？她的凡凡的抚养权！？
“你是说真的？”
“骗你干嘛？”李翔又不是吃饱了撑着，“不过话先说在前头，这十万八万可是不够的，至少也要给我十五万，一分都不能少！你好好筹钱吧！”
李翔丢下这句话又出去了，沈晓燕在昏黄的灯光下拿着那张皱巴巴的纸，嘴里喃喃念道：“十五万，十五万……”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啊！
最后她长呼了一口气，拿出手机打开工作招聘的信息网站浏览，打算再找一份兼职。沈晓燕在心里给自己鼓励道：没事，至少李翔松口了，只要能把她的凡凡还给她，再辛苦再累都没关系，等赚到了这十五万，她就带着凡凡离开，从此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
沈晓燕决定明天先去一趟林芸芸家，她记得新月的爸爸是个咨询公司的合伙人，她想再问问儿子到底能不能进向阳路小学，如果不能，那政府有没有赔偿？要是有的话，多少能补贴那十五万，现在何景华把群给删了，她也没办法再继续抱团了，凡事只能靠自己了。
第二天早晨，花园别墅的前院里，顾家伟正蹙着眉头蹲在车后，拿着毛巾拼命地擦拭着车身的一块板金，林芸芸拿着他的公文包从屋里出来却没瞧见他的人影，余光瞥见车后露出西装和皮鞋的一角，于是她绕到车尾，问：“老公，你在做什么？”
“也不知道是谁弄脏了我的车！”顾家伟忿忿道。他前两天才把车开去清洗保养了，能不生气吗？
林芸芸还以为是车子坏了发动不了，原来只是表面上有一点滑痕，她心下松了口气，安慰道：“别生气了，气坏身体多不值得，下次做保养的时候再好好擦一下就好了。”
顾家伟原本就已经很心疼了，又听见林芸芸这种云淡风轻的口气，当下就火了，他起身怒视着林芸芸，手指向身后的车子，教训道：“不要紧？你知不知道，就算只是看上去指甲盖那么大一点的滑蹭，都有可能生锈的！”愚蠢的女人！
林芸芸没想到他会那么生气，只得不住点头，顾家伟骂着骂着就提到了新月的成绩，“你知道新月为什么每次都不是第一吗？就是你对她要求太低！之前我就不计较了，但她必须为了开放日做好十足的准备，你听见没？”
林芸芸一听，倏地抬眸，双眼闪着晶亮的光彩，“老公，是不是确定校长开放日会去幼儿园了？你都打听清楚了？”顾家伟应了声，林芸芸欢喜道：“太好了！上次奚望妈妈还问我住大别墅，为什么要读公办？说得好像我去抢他们公立小学的名额似的，这次就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用心培养！”
他们家新月就是最优秀的！就算被分流，也可以靠别的方式进向阳路小学！其他人就只有陪跑的份！
顾家伟最受不了女人们的话题，不是花钱就是攀比，他伸手向林芸芸讨公文包，然后从后备箱拿出一只名牌手袋递给她，借此转移了话题，“上个星期米兰出差带回来的，搁在车里好几天了。”
林芸芸打开一看，这可是Gucci最新款的包啊！她心里更欢喜了，踮起脚尖，啵的一声在顾家伟的脸颊上亲了好大一口，“谢谢老公！”
顾家伟对林芸芸这副小女人的态度很受用，两人亲昵地笑着，门口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林芸芸有点尴尬的和顾家伟拉开一点距离，“李非凡妈妈？”她疑惑地看向站在门口的人，沈晓燕来这里做什么？
顾家伟也认出来了，沈晓燕就是向阳路小学门口闹事视频里那个围攻校长又被推倒在地的那位，顾家伟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心里却忍不住一阵嫌恶。
沈晓燕堆起笑容道：“新月妈妈，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听说新月爸爸是咨询公司的合伙人，所以想来问问他那个上学名额的事。”她转向顾家伟，问：“顾总，你懂得多，我家凡凡还有希望读向阳路小学吗？”
顾家伟淡淡道：“教育局明文规定每年都会按照辖区内的适龄儿童情况进行对口学校的调整，统筹分流那都是合法行为，完全合理合情。”
沈晓燕呆住了，合法行为？合理合情？那不就是说她的凡凡真的没机会上向阳路小学了吗？她回过神来，连忙又抛出三个问句：“那赔偿呢？有没有可能要到赔偿？我该找谁去要赔偿？”
顾家伟讥笑了声，“校长不起诉你诽谤你就该偷笑了，还想诉求赔偿？”新月的班级里怎么有这么没素质又没文化的家长？自己先碰瓷的还想要赔偿？
顾家伟今天算是开了眼了，果然是树没树皮，必死无疑，人没脸皮，天下无敌！
他不想再跟沈晓燕这种人继续浪费时间，多说一句话他都觉得是在降低自己的格调，于是他拉开车门，弯身坐进驾驶座，启动车子就迅速离开了。
沈晓燕望着顾家伟开着车扬长而去，引擎的热气冲了她一脸，她却没心情顾及，眼泪扑簌簌地就落了下来。
她原本是不想要钱的，可是一分赔偿也要不到，那十五万他要筹到何时才能筹完啊！早知如此，她那时一定不会听信李翔的话和其他人去小学门口闹事，现在不仅让儿子丢脸，连谈判的资格都丢了，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林芸芸望着沈晓燕失魂落魄的背影，没有再出口喊她，眼中有几分同情，却也有几分轻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