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问句,一分调谑,二分假假的洒脱,三分恼火,剩下的全是醋味儿。
晴空炸响霹雳;
大棒临头鸳鸯,之惊恐,莫过于此!
乔莎莎如遭电殛,整个身子应声一抖!
她一下从东野承欢怀里弹出,“晶晶!晶晶……我!不是……!”
一张俏脸乍然失了颜色,眼中满了被人捉奸在床的惊恐!她语无伦次,脑中刷白一片,像极了她此刻的脸色!
东野承欢身子一震,却也仅仅只是一震。
他猛然转身,双手精准扣住问话者的双肩,几乎是用喊的,声嘶力竭:
“你怎么来了!晶晶呢!晶晶呢!……”
一个大男人,热泪狂飙,真是掉价!
女孩身陷那双奇力无比的大手桎梏中,轻若鸿羽,软软的,软若一只柔柔的绒线布偶,就这般被他轻轻巧巧提离地面,猛然撤回到那副宽阔坚实的胸膛前咫尺处;一双大手直若马达加持,大力摇晃,柔水软玉的身子快被他摇散……覆衣的雪峰之巅,数度触撞上那副火烈的胸膛……。
胸口,如飞羽轻搔……女孩听到自己的颈椎咔咔作响,她担心会不会就要给他摇断了。
青青从来想像不到,这世间竟还存在着如此有力的一双大手。这双手简直就是一只捕熊夹!而自己,不过是一只可怜又渺小的被夹住肩膀的小白鼠。
他只需轻轻一捏,小白鼠就粉身碎骨了……
那就碎在他手里吧……青青的胸口沾上火热又坚实的胸膛,宛然蜻蜓点水,却在她的心海中,引发了蝴蝶效应……,她眉睫痛苦,说不出话来,唇齿间被摇出两个不断重复的、低不可闻的模糊字眼——
抱我……
读懂女孩唇语的,却是乔莎莎。
……
事情就是这样,乔莎莎开诚相见,并不隐瞒什么,只是单纯以为他要走,一时……,所以……,再无其它。至于女孩看不到的,乔莎莎不想多说。
东野承欢已无‘家’可归,除此之外也没什么需要解释的。
青青看了他的眼睛,就信了。她感觉后脑勺有点痒,就把目光从他眼睛里偏开,用一根指头挠挠头,就觉着自己是亏了,在那双大手里遭那么大一份罪,这家伙也不抱抱人家安慰一下,却把这莎莎抱得那么结实。
气人!恨你!……
青青思来想去,晶晶一大早天不亮就在耳边央央个没完,搅得人不得安睡,“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耳朵里快听出老茧来了,只好免为妹妹难,替她跑这一趟,
看来,她的事,还真得她亲自出马了。
青青一边手把着方向盘,又在想,虚情假意的人打一耳光还揉三揉呢,把人家都摇散了也不抱抱人家安慰一下,假假抱一下也好啊,坏蛋……大坏蛋!
嘟——!不料一气之下右手拍在了车喇叭上。就听前面小车司机叫骂道:“靠!叫什么叫,不想等就飞过去啊!……”
青青抬头,红灯还有六十秒。平白惹来一顿臭骂,青青心里更气,“大坏蛋!”
嘟!
“我靠!老子他妈……!”
晶晶出了意外,本也没什么大不了,所以青青并没有对东野承欢提及,只说她身子不舒服,你们电话又打不通云云。青青从他那两只极度焦忧又疲惫的眼睛里只看到两个字——左眼一个晶字,右眼一个晶字,面对面却连面前女孩的影子也倒映不进去。
青青想哭,就想哭。特想哭,想大哭!
……
“不信你看不出来!”乔莎莎话里有嗔味。
东野承欢从她手上接过一包豇豆,一边帮她摆到摊面上,“什么?”头也不抬。
“她喜欢你!”
东野承欢手上动作一滞,目光些微晃动,嘴唇似动非动,什么也没说。
约莫乔莎莎并不指望他回答什么,她自顾自接着说:“我总觉得她就是晶晶,你怎么就一眼看出她不是晶晶,……真不可思议!”
东野承欢目有所思,停下手上动作。
短时陷入沉默,
“晶晶,只有一个……”他答非所问,
听起来却像是哲人的答案……
正午时分,晶晶终于以实体的形式出现在摊位前。
她从大门口,迤迤而来,东野承欢目不转睛,在乔莎莎的眼角余光中,他呆痴了,一动不动,僵在摊后像一座高大挺拔的石碑!(乔莎莎心里生此奇怪比拟,却不知是不是从小背靠着公墓山生活惯了,墓碑见得太多的缘故……)乔莎莎心里酸透了,一直酸到眼眶。
一日不见,如隔三百六十五个秋……
“小哥哥,你这西红柿怎么卖啊?”易晶晶水光潋滟的双眼望着这个世界里唯一的摊主,柔声如水。
“……买一送一”摊主小哥如是回答,深情无限。
他隔摊伸出双臂,晶晶向前探身。
一双手扣在姑娘腋下,姑娘就被那一双大手举重若轻隔摊提到摊后。
考拉就攀在了她的树上。在乔莎莎的眼前。
紧紧的……
百般滋味,品不出其中,是酸,还是苦……乔莎莎想恨霸占了树的考拉姑娘,……该如何恨她呢?
阡陌交错的摊位间的通道中,纵横流动的顾客们大多被这激情大戏的序幕刺激到了左顾右瞧的眼球。有同行相熟的人胳膊肘儿猛捅身边只顾着挑拣水果的同路人,向这边猛示眼色努嘴巴。
这边,有西洋景……
晶晶像一盏挑在高杆上,耀眼的日光灯,满市场的向日葵;除了乔莎莎。
莎莎只是一只高灯下的钨丝灯泡,在刺眼的日光灯的强光中发不出一丝丝光亮,好多余……
她好想钻到摊台下面,躲到里面的暗处大哭,可满市场的人,又会怎么想?
乔莎莎的形容,瞒不过稍微心细者的眼睛,有人摇头撇嘴,“有意思……”
热吻中的爱人,爱人的世界里只有吻;
一吻有多长?
有人说,它和乔莎莎所受的折磨一样长……
顾客们不好意思靠近,就像有人说:如果你不感到不好意思,那不好意思的就是别人。
乔莎莎受不了了,她想上厕所,就跑去了市场公厕,去了好久。
有去方便的妇女听到厕所最靠里一个隔断间里有女孩的哭声,那哭声压抑得好辛苦……
青青揉着酸痛的脖子,嘴唇发麻,还想尿尿。她忽然后觉:忘了警告他,不可以亲,不可以……
“大坏蛋!”
“易医生,你是在骂我吗?”男同事把病人脑CT片抵贴到灯箱上,回过头问她。
青青一慌,立即把头摇得像波浪鼓,“不!……别误会!突然想起一个人!”
男医生貌似不以为意撇了撇嘴角,眼里些许失落。
青青双颊不由泛红,像偷拔谁家蒜苗被路人撞见。
长吻,很累的。何况晶晶来前偷偷把颈托摘了,瞒着她家悯悯,没让她知道。她脖子比青青还酸痛得稍稍厉害一点点。
有水顺着晶晶的双腮流进了领口,汗泪参半。幸好东野承欢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脑,不然她纤细白嫰的脖子多半承受不住他的吻——主要扭伤未竟痊愈。
乔莎莎上完厕所回来,眼圈微红。晶晶关心地问她怎么了。乔莎莎有意无意瞄了一旁心不在焉触摸鼻尖的东野承欢,说刚刚蠓虫迷了眼睛,揉的。晶晶关忧说:“让我看看”就要伸手。
乔莎莎慌把脸侧向一旁,“好了”。
旁观的东野承欢看得清楚,晶晶的眼圈和她一样红。只缘晶晶是局内人,她看不到自己的眼睛。
因为前番‘荤黄瓜’事件,东野承欢再不让这傻姑娘当卖菜女。晶晶只得老老实实坐在这对卖瓜果蔬菜的俊男俏女身后。
市场很快恢复秩序,刚刚那一出激情大戏只拉出了一段序幕……有人直呼扫兴、有人暗呼过瘾、有人裆中坚挺故意在人前嘴里低骂世风不济、有人不屑、亦有人续臆余下剧情,如此种种……
空余羡慕、嫉妒、恨耳!
谈笑间,一手交货,一手支付,生意就做成了。乔莎莎与顾客打交道时的游刃随意,好似信手拈来,适度的言语,表情中处处流露着教人信任的自然;站在顾客的立场上,晶晶就换位思考,她想:难道她赚我的钱不是应该的吗?换作是你,不赚钱的买卖,你愿意干吗?
徒弟较师父就差的远了。被一个犹有几分姿色的女顾客三言两语撩了那么几句,就不知如何应对了,有时还会脸红;但不知为何,这般女顾客反而比较大方,分文不争,生意就这样成了。不得不承认:璞玉也是玉,不管是黑猫白猫,逮着老鼠就是好猫。
乔莎莎对这种女顾客打心底里没什么好感,等人走后便不给他好眼色。对于晶晶而言,女顾客的‘撩语’有些深奥,像藏头诗,她多半听不大懂。但她们的虎狼之目,涎情欲致,晶晶还是看得出来,加上言语神态,真的很讨厌!
突然发现,这师徒二人还真是契合,风格迥异,殊途同归,异曲同工,夫唱妇随……真是天生一对!晶晶被心里的声音吓了一跳,赶紧捂紧了嘴巴。两只眼睛不安地在二人后背上游离起来。目光掠过乔莎莎丰圆挺翘的屁股,蓦地停留在她左手掌缘!
两排紫红色的凹痕整齐嵌入白嫰的皮肤里面,深而整齐的凹痕触发了晶晶的强迫症,嘴里立即像揉进了一把尘土,瘆得她起了一脖子鸡皮疙瘩。
“莎莎姐,你的手怎么了!?”晶晶坐不住了,冲上去捧起乔莎莎那只手,眼里暴发出掩饰不住的心疼和惊忧。
乔莎莎反而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缩回手,惊慌中没头没脑敷衍了一句:“没什么,狗咬的”
一句谎言,至少、必有一个漏洞,你若要用一堆谎言去圆它,便会漏洞百出……
是啊,狗咬的,那只微胖的单身狗……
乔莎莎啊,你就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去自圆其说吧……
气氛变得有些干干巴巴的,干巴到有些尴尬。当今天的生意进入送货阶段,乔莎莎和晶晶都颇感到几分解脱的轻松。
暮色深时,晶晶与乔莎莎拉手作别。东野承欢杵在二女侧后,莎莎用鼻尖顶他的屁股,他菊花微紧,又不好呵斥它。
“今晚给莎莎姐添麻烦了,明天我就去找房子。”
就有什么东西在乔莎莎身心深处蠢蠢欲动,她的心尖似有柳絮儿轻轻飘掠而过,又似有万千勤劳的红蚁行伍,
“这家伙还真是个大麻烦!”
东野承欢遭了个白眼,苦笑了一下,目中几分歉意。
晶晶老想,但没敢与东野承欢吻别,毕竟乔莎莎还是一只单身狗,禁不得老受刺激;再一个,她似乎也从乔莎莎的眼神里看到点什么。
她明天一定会去找房子,刻不容缓!
再如何,乔莎莎不是一个没眼力见儿的姑娘,又跟晶晶说了几句话,就唤着莎莎回到院子里,大概是准备晚餐去了。
‘唔’地一下,晶晶的小嘴就被咬住了。
“唔……莎莎……姐,唔……”
乔莎莎简单煮了西红柿鸡蛋面。这会儿恐怕面已失去了筋道,她斜倚着房门,隔栏望着暮色与夜色交汇处咬在一起的男女,视线有些模糊,看不清他们的脸……
莎莎又用鼻尖顶他的屁股,似在催促他回家吃饭。
晶晶看到倚在一楼房门边的乔莎莎,脸就红了。她心急也不留下吃晚饭,指着他的鼻子威吓了一句“老实点!听到没有!”上了车逃之夭夭……
这是乔莎莎第一次与真正意义上的男人单独同桌吃饭。握筷子的手微抖,吃相反常地有些淑女,突然很在意吸面条会不会发出声音。眼睛盯着碗里的红、白、黄、青色,精神力的落点却完全在对面。
煮面时大概忘了放盐。
这顿饭东野承欢吃得好不别扭,匆匆扒完,乔莎莎还没吃到一半。
乔莎莎埋头苦吃,不敢以吃相面对他。寻常在菜市场吃饭时,从来也不曾在他面前如此矜持,矜持得有些忸怩。
她的心,开始涨潮。
一碗面,什么时候竟被她对付掉了,她没有概念。直到一只手伸过来收拾碗筷。乔莎莎像个小女孩儿,双手忽然捧住碗,下意识向后缩回,右手食指还扣着一双筷子。
“我来洗吧”他说,手已扣住那双小手包住的饭碗。
那双小手半舍不舍地松开了。他又从她的食指指弯轻轻抽动那双筷子,那根指头收紧了一下,不再用力。
他的手,深蕴着热力,像一只遥远黑暗中的日光灯;
她,是一只趋向光和热的飞蛾,看见了那盏吸引她生命的亮点……
乔莎莎微感眩晕,像饮了一大杯醇酒……渐渐,有些上头。
锅里剩下的面,莎莎全都盛给了莎莎。之后就上了二楼去收拾那间爸妈的卧室。她把自己的卧室让给东野承欢。东野承欢以为不妥,无奈她坚持,也只得顺了她的意思。在别人家里做客,客随主便,是礼。
“去洗个澡吧,身上都馊了!”乔莎莎从后面推了推东野承欢。
他一副宽阔的倒三角后背,对乔莎莎的指尖似乎有着异乎寻常的吸力。
东野承欢从行李箱翻出一身干净衣服,抱着衣团走进卫生间。乔莎莎两眼发直,站在自己的卧室门口,一只手扶着门框。
抓着门框的小手那般用力,血液因用力都被逼退到手腕后面。仿佛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震颤,双腿,在欲盖弥彰的裤中,止不住地抖。
她忽然内急,她想冲进卫生间去!
‘啪嗒’,门锁锁头压回又弹出。
数秒后,仿佛是在犹豫,又像是在抑力按压,啪地一声,上了锁。
锁者,有芯无心,不能善解人意……无论男女。
锁声,若一股凉风,不意间吹来,乔莎莎清醒稍许。她强抑心神,回身去整理床上凌乱的被褥,可手一但触摸到柔软的床褥,躯体里立刻又有邪恶的东西活跃起来。
两只手抓皱了被单,紧紧抓着被单,闭目,深深呼吸,胸口搏动得厉害。再睁开眼睛,已身不由己;
她迷失的双眼看向一侧的衣柜,不由自主走过去,不由自主打开……
在天与人打得头破血流的生死时刻,一只邪恶的小手伸进去,探入整齐叠衣中,抽出了那密藏已久的、一只盒装的、滚烫的1999……
卫生间的门是磨砂玻璃做的,如果里面的人和外面的人互换了性别,或许现在已经破碎掉了。
乔莎莎站在房门当中,紧紧把那盒1999束抱在胸口,包装盒被挤变了形状。
目不转睛。
身躯剧颤。
如果目光代表莎莎的心,她已望眼欲穿。她呼吸急促,胸口从未如此起伏得厉害,好像有异形脱胎成熟,眼看就要破体而出!
脚,自己向前迈动一步。
嗒!
门锁一声炸响!
乔莎莎闻声被吓得魂不附体!嗖地一下逃回卧室,慌慌慌张张把那挤皱了的盒装1999胡乱塞回原处,啪地合上柜子,赶紧去拉扯床上被褥。
东野承欢洗澡的速度比吃饭还快。真怀疑他是否真的搓了两面,还是只与洗澡水来了一回亲密接触。
换下的衣服重新塞回箱子,抬头见一脸绯云的乔莎莎从卧室里出来,神色慌乱,像刚出了隔壁王哥家的门就被人撞了个正着。
看也不看东野承欢,闷头说了句:“床已经收拾好了,穿上试试吧!”快步走进那间久无人居的卧室,砰地关上房门,啪嗒上了锁。
一脸惑色的东野承欢没听明白,这“穿上试试吧”是什么意思?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百思不得其解。
自觉口误的乔莎莎整个人都不好了,只剩下了心跳。她呼吸急促,背顶着房门,后脑勺磕在门板上,双手垫在屁股后面,慢慢收紧成拳。
脸,火辣辣的,紧闭的双眼,颤抖的红唇,绞紧的眉心,沸腾的泪……
乔莎莎,一只单身狗;
大龄剩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