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清的心在微微颤抖着,她的眼睛透过摇扇直直地盯住了许玗,两双眼睛交织,就好比星星对上了月亮,虽不及它耀眼吸睛,却胜在生动地闪耀着。
“我真替諲进卿感到悲哀,若他知道所慕的女子竟是这般嘴脸,也不知心中作何感想?”嘉清淡淡道:“心中有又有何意,人始终是我的,陪伴他百年的,与他同床共枕的,死后同眠的,终将是我。”
“你这个贱人,真不要脸!”许玗咬牙切齿,几近失态地低吼道。
嘉清上前一步,盈盈一拜,佯作惊讶道:“母亲说道‘成全’是何意?难不成这本是姐姐的婚事?”
三人俱是一愣,上官鸿瞪向上官夫人,示意她不要多嘴,上官夫人没想到嘉清居然当众说出此言,此时正值拜礼之时,众宾客围绕观礼,又不好训斥,只得变了笑脸刚要说话。
突地只见嘉清跪了下来,哭泣道:“清儿本不知晓,望父亲、母亲大人恕罪,清儿这便辞婚,将这大好姻缘还给姐姐,清儿只愿姐姐能嫁得良婿,我上官府能与义伯侯府结百年之好。”
此言一出,许玗脸色一变,她最是惊恐,这桩婚事本就是她与諲进卿自小所订,是她想入皇家一步登天,央求爹爹从中斡旋,自己与諲进卿好说歹说,才清除了她向上爬的绊脚石,若是嘉清此时不嫁,那便打破了她的如意算盘了。
上官鸿自是更明白其中利害关系,立即起身道:“清儿莫要听你母亲乱说,义伯侯世子本就是与你结亲,又何来成全一说?今日众宾客到相府祝贺嫁女,大喜之日万万哭不得,更不可任性为之。”
嘉清用衣角沾了沾泪水,起身道:“父亲说的可是真的?”
上官鸿立即朗声道:“众宾客在此作证,义伯侯世子愿娶的正是老夫的三女儿--上官嘉清。”
许玗气得脸上变了形,恨不得如踩蚂蚁般一脚踩死嘉清,只见嘉清转过身来,主动挽住她的手,笑笑道:“那便有劳姐姐亲手将妹妹送入侯府了。”
相府狮子头铜门大开,只见諲进卿着一身新郎装身骑大马,玉发束冠,额头宽窄适宜,光洁明亮,皮肤如研磨一般细腻白净,眉毛便如远处松山上的片片巍峨,根根分明,又浓密挺拔,他的眼睛低垂着,似乎并不高兴,睫毛却搭在上面,在高挺的鼻梁两旁,让人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他既像孩子又像男人,是两者奇妙的结合体。
女宾客之中不由得一阵骚动,年长一些的顿生怜爱之心,好想将他的头揽过来抱抱,低声安慰;年轻的小娘子却极爱那英气的鼻子和倔强的嘴唇,仿佛他一伸手,便能跟他私奔到天涯海角。
许玗见到宾客的反应,自豪地扬起了头,你们皆仰慕的这个美男子,却是心中只爱我一人的,不信你们便瞧瞧他一会儿见了我的神情。
喜娘大喊:“贤姑爷接亲啦,新娘子上轿啦!”
接亲队伍中的锣鼓重新响了起来,諲进卿回过神来突地抬眼,果然便对了许玗的眼神,那眼神之中分明是杂糅着伤心与失落,眼中的泪水似乎都已盛放不住,呼之欲出。许玗这一对会说话的眼睛在一瞬间已经道尽了千言万语。
諲进卿感觉自己已经死了的心又活了过来,如果今日娶的是许玗该有多好啊,那么,他便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青梅竹马,从一而终,他最初的心动和最后的相守都是她,多么完美如意。
可上天偏偏降下责难来考验他,他是不会变的,他已经答应了许玗,此生,此心只会给许玗一个人。
两人只是一个对视,便勾起了无限往昔回忆与甜蜜,宾客们望着那新郎官的神情,便当下什么都明白了,任上官丞相怎么说也无用了,这都明摆着写在脸上了,諲进卿想娶的就是上官许玗!
嘉清虽没有看到,但感觉这气氛也明白是怎么回事,这不就是许玗想要的结果吗?
“长姐,莫要做得太过了,你还没出嫁呢,若是让王爷知道了,,,”
不待嘉清说完,许玗立即收回眼神扶着嘉清上了轿,諲进卿一阵失落,明白今日以后,两人便是身份有别了,侧马回身黯然离去。
侯府那边却有些冷清,老侯爷在易安寺带发出家,连儿子的婚事都没回来,諲进卿因不喜结这门亲事,相好的公子少爷均未通知,只剩下侯夫人自己张落着,司仪着两人行三拜之礼,諲进卿始终面无表情,敷衍之意明显,待行完礼便立即离去,好似终于完成了任务。
如今侯府势弱,远不及相府人潮鼎沸,府上并未开几桌,宾客吃了席便匆匆离去,甚至未留下观合卺之礼。嘉清听着府外的喧闹声已渐渐远去,便将喜扇和妆面自行卸了下来,喜婆忙拦道:“姑娘,这还未行合卺礼,不算礼成,所以暂且不能卸妆面,您还是再忍忍吧。”
嘉清不语,微壁从袖中拿了赏银递给喜婆道:“您辛苦啦,这就算礼成了,请自便吧。”
喜婆一见这架势,也不好说什么,招呼两个打下手的一起退下了。
“微壁,你叫门外的婢女都自行散了吧,再去问问厨房,开宴席有没有备下的酒菜,给我们上几个菜便好。”
微壁到了门外发了话,这些等待伺候的婢女你看看我,我瞧瞧你,估计头一次见到没有新郎官参与的婚礼,心里都嘀咕着,看来传言非虚,小侯爷果然不喜欢这位新夫人。
嘉清见上了酒菜便慢慢吃了起来,招呼微壁道:“你也坐下来吃吧。”
“姑娘,,,,”微壁欲言又止。
“你以为他见了许玗后,还会来新房行礼吗?”嘉清自顾自地夹着菜,又给自己斟了杯梅子酒,清清小酌一口,赞叹道:“酸甜可口,好酒!”
“可,,,,”
“姑娘的心也忒大了些!”红夏从外室走了进来,好似她才是这个房里的女主人一般,尖声道:“新婚之夜姑爷都不来,这传出去不成了满城的笑柄吗,姑爷不来,您可以去请去求,夫人说过了,咱们女子为了讨夫君喜爱,那是什么脸面都要不得的,你又何必端着面子在这里自苦呢。”
这可真是好大的口气了,微壁刚要出言,嘉清拦住她道:“夫人说得是,在家里有夫人教导我,到了侯府有您提醒着我,嘉清真是感激不尽,只不过嘉清愚笨,若是你有办法能请来侯爷,那真是求之不得了。”
红夏眼珠子一转,有了这话她便能放开手脚去勾引爷们了,她本就有些姿色,唇红齿白,一心想当个姨娘,原本夫人是答应把她许给相爷的,不料却跟着这位不得庞的三姑娘陪嫁到了侯府,自个儿的前途还得自个儿去争,想到此她便转过身走了。
绿舒性子比红夏沉稳些,心中还是有些分寸的,即便想往上爬,也总不能在新婚之夜便去找侯爷,总得是借着夫人,在夫人有身孕时再提拔个姨娘吧。
“姑娘,红夏她不懂事,您别往心里去,我这就去叫她回来。”
微壁叹了口气,轻声道:“这大姑娘也真是的,她不日就要成为王妃,却偏要在姑娘您这婚事上搅一下子,何必呢?”
“这有什么稀奇的。”嘉清饮了口酒,淡淡道:“小时候,大哥哥见我常踢的毽子实在太破旧了,便买了一个新的给我,被许玗知道了,便将那毽子的毛一根一根的拔去。她没得到的东西,断断不会让别人得去。”
嘉清略有些醉意,她望着那成对儿的红烛,跳跃着火苗,好像是它们的喜事似的,原来这便是自己的新婚之夜啊,,,,从懂事起便憧憬向往的一天,能遇到一位知心的人,他能执子之手,与我白头偕老,我为他生儿育女,闲时他看着书,我便在旁边看着儿女们玩闹,随手递过一杯清茶,他只是笑着接过,不必过多言语,一个眼神便能懂对方心意。
也许只有在梦中,这一切都会成为现实吧,嘉清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就这样渡过了自己的新婚之夜。
一大早,管事婢女忆柳便向侯夫人禀告,小侯爷一夜都未进新房。
“也不怪卿儿厌恶,这相府欺人太甚,本说是嫁入嫡女的,却换来个庶女,若不是老爷与他家交好,相爷在朝廷上又如日中天,,,我堂堂侯府又哪会受这等委屈,,”侯夫人呃腕叹息道:“如今我瞧着呀,侯府的子嗣都成问题呀。”
伺候她的温嬷嬷连忙宽慰道:“夫人莫急,小侯爷只是一时想不开罢了,再说了,她不得宠,咱们就不能自己提拔人了吗?这些事还不是您说得算。”
侯夫人想了想也是,但仍担心道:“可她毕竟刚过门,这就纳新,她能同意吗?相府能同意?”
“夫人呀,她不过就是个庶女,能有什么主张见解,老奴打听了,她在家也是个唯喏的主儿,遇事全听相爷夫人的。”温嬷嬷想了想又道:“就连,,就连那个陪嫁女都敢在她面前放肆,刚进来第一天,便去书房找小侯爷了呢。”
“什么?!”侯夫人气道:“这个狐媚妖子,也太不成气了,告诉墨非,绝不能让她接近小侯爷。”
“是,老奴醒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