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清没有过去。心道,你母亲都要休了我,我与你再无瓜葛,看你做甚?
謹进卿等了许久都不见人,屋外突然传出一声开门的“吱呀”声,他连忙起了身向门口处望去。
进来的却是许远山。
“卿弟,你可算醒了。”许远山长出一口气,欣慰道。
“许兄,,,,”謹进卿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支吾道:“让许兄见笑了。”
“哪里哪里,我还羡慕你的齐人之福呢。”许远山笑着打趣道,他并非家中嫡子,家父也不指望他继承家业,故而十分轻松自在。謹进卿羡慕他的爽朗大方,与他一见如故,遂结为挚友。
“快给许公子上茶。”謹进卿招呼着身旁的婢女,同时关切地问道:“许兄住得还惯吧?愚弟实在是不好意思,,,受家事所缠,没有好好款待于你。”
“都是兄弟,说这些见外的话干嘛。”许远山很是不介意,反而笑道:“你让为兄见识了圣人之语,果然所言非虚呀。”
见謹进卿十分疑惑,遂补充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说罢哈哈大笑,有些忿忿不平道:“你那位夫人真是够厉害,骂你骂得也够狠。在世家高门之中,还没听说过如此刁钻的主儿啊,这上官丞相果然是豪横,有其父必有其女喽!”
他这一番话倒是把许玗也捎带上了,许远山没那么细心,也未注意到謹进卿脸色的变化,继续道:“这不,一大早上官夫人也过来了,说是探病,却带了一大堆仆人婢女,我看是耀武扬威来了。”
謹进卿听了这话连忙追问道:“那你可知她与我母亲说了些什么?”
“还能什么,不就是侯夫人想休了你的妻子,而上官夫人没同意嘛,还用长女与长子的婚事来压。”
謹进卿如梦方醒,怪不得母亲说了那些话出来,原是在上官夫人处受了气,才想着去易安寺,哦不,现在叫龙恩寺去找父亲出面。
没想到自己昏睡期间还发生了这么多事,想到嘉清不知道如何了,他一阵焦急地剧烈咳嗽起来。
许远山刚接过婢女递来的茶水,还没来得及喝,便拍着謹进卿的后背,喂他喝了一口茶方道:“兄弟,你没事吧?”他放下茶杯又道:“我看你还是再歇息一下吧,为兄已经叨扰了一夜了,这便先离去,待你病痊愈了,我们再约。”
许远山本也是过来看望謹进卿,顺便再辞行的。
謹进卿愧对于他,但也知现今的情形是不适宜再挽留他了。但,,,见许远山已站起身来,他有一事十万火急,必须要做,便拦住许远山道:“许兄,可否在走前帮愚弟个忙?”
站在丽馨轩的院外,许远山十分后悔接了这个差事,他就算再不守规矩,也懂得外男不便与内宅女子接触的道理。
更何况还是朋友之妻呢?
他搓了搓手,摆出原先潇洒的步伐,大阔步地走了进去。果然,刚在院外便被拦了下来。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二奶奶的院子?”红夏见一个陌生男子鬼鬼祟祟地溜了进来,连忙上前拦道。
“什么二奶奶呀?”许远山见这个丫头唇红齿白,十分伶俐,有意逗逗她道:“我是世子爷新请的书僮,今日便是代表他来休了这二奶奶的。”
红夏一愣,她虽没见过这号人,但若不是世子爷派来的,又怎会知晓个中内情?不由得犹豫了一下,许远山借机冲进了院中,大迈步地进了外室厅堂,大声道:“二奶奶呢?世子爷有话要传。”
“有话便说,难不成还要我跪下接旨吗?”里屋传来了一声不轻不重女声。
嘉清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已经全然不把侯府的人当回事了。反正她现在是得罪了謹进卿,该说的也说了,该出的气也出了。那么接下来,也要承担相应的后果,无论怎样她都能接受,不就是被休嘛,想开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她连装都懒得装了,径直从内室走了出来。
许远山只见一个身着齐胸绿襦裙的女子盈盈走了出来,她长相十分清新自然,灵动有神。一双眼睛乌黑明亮,俏脸粉嫩粉嫩的,身材娇小可人,却也是玲珑有致,是个十足十的美人儿啊。
他不由得看呆了,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其长姐许玗的名号他是听过的,许玗长相浓烈且风情万种,虽说许玗是盛开的牡丹,那眼前这位便是初绽的海棠,各有特色。
所谓各花入各眼,对于许远山这种见多了风情女子的人,这种俏丽明媚的风格反而一下子击中了他的内心。
嘉清也不回避他的端详,反而与他对视了一会儿,这位公子长得一双猫眼,既可爱又无辜,他脸上的棱角不如謹进卿那般分明,脸形也是十分的圆润。看衣着打扮,绝对不是一般的书僮,反而是某家的公子,不禁笑道:“謹进卿一向害羞内敛,会选你这般大胆放肆的书僮?!我看,依着互补的缘由,你们成为朋友的机率更大,您便是他带回来的客人吧?”
听了她的话,许远山更是惊奇,原以为只是长得一副聪明相,没想到是真的聪明,是谁说她愚笨木讷的?怪不得卿弟对她十分紧张,,,,可卿弟不是情系她的长姐吗,难道是,,,,许远山不由得心中一顿嘀咕,若是我有夫人如此,怕也会移情别恋吧。
想到此,许远山不由得笑道:“夫人好见解,在下正是城南许家,第三子许优,字远山。”
城南许家?不就是那个五品知州的许家?许家一门清贵,俱是读书进仕的材料,也难怪侯夫人会允许謹进卿与品阶不如自己的子弟深交了。
“是世子爷托你来传话的,那有什么便直说吧。”嘉清坦然道。
许远山没想到她竟如此直接和爽快,便也放弃了打哈哈的想法,坦白道:“卿弟刚才遣人叫你,你也不应,他怕你对他有误解,故而特意叫我前来解释一番。”
嘉清表情平静,没有打断也没有回应,静静地听着。
许远山不由得佩服起她的定力,若是一般女子在面对自己命运决定的时刻,怕是都要焦急不安,可从她的脸上却找不到一丝一毫来。逼得他无法再卖关子,只得继续道:“卿弟说:‘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任何人都不会休弃于你。你也不必担忧,母亲那边我已经与她说好,不会再来管你我之事。’”顿了顿他又道:“还有就是,,,,”
许远山有心要急一急嘉清,可嘉清仍是不为所动,似乎有无限的耐心等待他说完。
“他说你那日的话,细细想来并非无道理。他确是不应该囿于男女情爱之事,而忘了自己身上所肩负的责任。”许远山终是做了总结陈词。
嘉清只是静静听着,良久,她坐了下来。
她以为謹进卿会跟侯夫人一致,会休她回家。她那日所言也是气得极了,根本就是口不择言,放在一般的人身上,都不会轻易就掀过去的。
也许,他只是为了顾全大局,为了侯府的声誉,为了对许玗的承诺。
所以他不会休我,因为他根本也不在意有我这么个人,就像是个摆设一样,放在嫡妻的位置上罢了。
“他怕是连气都懒得跟我生吧?”嘉清喃喃自语道:“对于一个不爱的人,关注点都不在她。什么喜怒哀乐这类的情绪,也根本不会释放到她的身上。”
许远山见她听了这个消息,居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反而有些失魂落魄,更加摸不到头脑了。
他本也不是心细之人,对于女子的心思更是猜不出来,望着嘉清那清丽无双的脸庞,想到自己这个和事佬做得并不成功,竟有些暗自庆幸了。
她若是真被卿弟所厌弃,休回了家,而自己只是五品世家的庶子,,,,娶一个再嫁的一品大员之女,却也不是不可能的。
被脑子中突如其来蹦出的想法吓了一跳,许远山连忙在心中默念,朋友妻,不可欺,朋友妻,不可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