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进卿因刚刚从室外进来,一冷一热,再加上心绪过份激荡,大起大落,一时间气血上涌竟晕了过去。
拿着皮毛跑进来的墨非惊惧地叫道:“世子,世子!”一边扶起了他,一边呼喊着。
不想此时,得了信的侯夫人正巧赶了过来,一脚刚刚迈入内室,周围一众奴仆点着灯笼照得室内明亮,便看到这一副场景。而且由于夜间安静,嘉清的声音又并不小,刚才最后一段,已完完整整地进了她的耳。
这下还得了!
“我的儿呀!”侯夫人一下子便扑倒在謹进卿身边,连哭带喊地急道:“快,快抬回墨韵堂,,,,请,,请医佐过来,不,,,去请宫中的太医,,快,,快!”
一众仆人手忙脚乱地抬起了謹进卿,又将他捂得溜严,侯夫人转过头来,对着嘉清怒目而视厉声道:“外面的事我不懂,我一个妇道人家只知晓你是个不贤不惠的媳妇,不肯给我立规矩,忤逆长辈,愚钝不已。不仅不得我儿欢心如今还气得他急病晕倒,今日我便要休了你!”
嘉清抿着嘴,双拳紧紧握着,强烈地抑制着自己起伏的心绪。反击謹进卿是她做的,可令他晕倒又不是她想要的,她只不过想与他井水不犯河水的生活下去,过自己的小日子罢了!
可面对着此事的“元凶”,她竟能在此大言不惭地要休掉我,我究竟犯了什么错?替嫁非我所愿,如果不嫁给謹进卿,即使所遇并非意中人,也至少能相敬如宾吧。而因有珠玉在前,謹进卿便可一次又一次伤我,好像我才是使他与许玗分离的祸首似的。而你明知如此,还要用此来一次次挑唆,嘉清怒极反笑道:“休我?你以为我上官嘉清稀罕当义伯侯府的奶奶?!”
嘉清冷哼一声,干脆道:“你赶紧拿来休书,我现在便走,就算是日后成了姑子,也绝不留恋半分!”
“你,,,,你,,,”侯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常嬷嬷走到近旁轻声道:“夫人三思啊,,,先救世子爷要紧。”一提到世子,侯夫人更加悲愤,指着嘉清的鼻子骂道:“休了你是轻的,告诉你,上官嘉清,今日若我儿有个好歹,我要你陪葬!”说罢,一甩袖子带着一大群人鱼贯而出。
都中大医馆好几位有名的医师都被请了过来,宫中的太医也在路上了,医师们为謹进卿诊了脉,均言是急火攻心所致的晕厥,并无大碍。侯夫人这才放了心,夏如玉早已褪下大红喜袍,一直在身旁小心的伺候着。
此事也是由她引起,侯夫人望向她冷哼一声道:“以为你是有些能耐的,结果怎么地连个爷们儿都留不住,真真枉费我在你身上花的心思了。”
夏如玉见这火终是引到了自己身上,连忙下跪嗑头认错道:“夫人恕罪,奴婢先前并不知晓,,,”
侯夫人不耐烦地打断了她:“有什么知不知晓的,那都是陈年往事了。你若是行,便把爷儿们的心留在你身上,你若是不行,我留着你也没什么意思了。”
夏如玉心中腹诽道,哪是什么陈年往事,事正当头呢,,,,可她哪里敢反驳,急道:"夫人,再给盈春个机会吧,盈春一定努力赢得世子喜爱。“
“告诉你多少遍了,叫如玉。”
“是,如玉知错了,一定全听夫人的话,好好伺候世子爷。”
千叩万拜地才从念安堂退出来,贴身婢女绫绡道:“姨奶奶,太太也不明说,,,这杆子事我们哪里知道,原来你竟不过是个替主儿。”说罢又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连忙住了嘴。
夏如玉咬了咬牙恨恨道:“替主儿又如何,若不是我长得有几分像她,还进不来呢。哼,相爷千金是吧,你便去把她的爱好、举止、习惯都抄下来给我,既然要做个泥人儿,便要做得像做到底,我就不信了,以我的资质,怎么会迷不倒世子爷。”
绫绡点了点头,又道:“二奶奶可真傻,太太要休她,她竟然不怕还抢着要休书。等这二奶奶一走,岂不都是姨奶奶的天下了。”
夏如玉好似看到了以后的日子,笑着道:“人家父亲是当朝一品大员,若我有那个靠山,我也不怕。咱们这种苦命的人,便只能靠自己去争去抢了。”
丽馨轩内,婢女婆子们都被遣得散了,嘉清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照样回床上睡觉。微壁边给她掖被角边悄声道:“姑娘,红夏不见了,好像是趁乱出去了。”
嘉清轻声道:“她定是回去报信了,肯定还是休不成的,,,我倒宁可回去当姑子去。“
微壁叹口气道:“姑娘自幼就心系姑爷,真的愿意就此两断吗?”
“落花有情,流水无意。”良久,嘉清方道:“与其勉强牵绊一世,不如就此别过,各自安好吧。”她起身看向微壁,笑道:“你不必担心我,姨娘虽未留下丰厚嫁妆,但却教会我通达世事的本领。她本是家中嫡女,自幼便与相好订下婚约,但命运多舛,家道中落后,意中人又不辞而别,她只得入相府为妾,却也是开心地活过每一天。”顿了顿又道:“当姑子也好,改嫁也罢,亦或是一辈子留在家中。总之我都会好好地过下去,什么杂言碎语我不会去听,那些想中伤你的人说的话,你若是往心里去了,不就成全了人家吗?”
微壁点了点头,柔声道:“左右奴婢都是要跟着姑娘一起的,,,,,”
第二日一早,上官夫人便乘轿气势汹汹而来,她带的两排奴仆婢女,婆子小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上出游呢。
她径直进了接待客人的厅堂,便是坐在了下首,不客气地对着婢女道:“请侯夫人过来叙话。”
侯夫人也算是火爆脾气,本来就对上官夫人一肚子火,她居然亲自找上门来,立马道:“邢管家,准备好休书,上官夫人来了正好,省得我费力给她送了。”
上官夫人长孙氏看了一眼休书,并没接过来,反而笑道:“亲家这是何意?”
“何意?”侯夫人甄氏冷哼道:“我们义伯侯府门楣太小,养不了您们相府这尊佛,只得送走了。”
上官夫人并没有多言,只是笑道:“我此番前来,只为告诉亲家,今番过年节,蒙圣上厚恩,已准忠勇侯中书令右相上官鸿全家游览御花园,并可在宫中守岁。”她边观察着侯夫人逐渐变得铁青的脸,边提高语调道:“我记得你父在朝为官时也未有此恩典吧?”
侯夫人一口银牙恨不得咬碎了,她也知如今上官鸿的势力可谓如日中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得强制压下怒气,仍然呛声道:“我只是后宅妇人,不懂这些,你女儿嘉清害得我儿到现在仍在病榻之上,是断断留不得的。”
“亲家,别着急嘛,前朝之事你不懂,那我们就来说说后宅之事。”上官夫人拂了拂衣袖,徐徐道:“我女儿许玗要嫁与我姐姐德贵妃之子雍王,我儿子昱泽要娶平阳长公主为妻,这两桩婚事都打算在元旦后便一起办了。旁的话我也不说了,侯夫人是明白人,只一条,我女儿的婚事定要妥妥当当的,绝不能出任何差错。嘉清呢,也是我的女儿,可惜却未养在我的身边。她自小便疏于管教,这既是嫁入你侯府,便生是你们的人,死是你们的鬼。在这里你关起门来爱怎么管教便怎么管教,我绝不多说一句,只不过我们上官家绝不允许出废妻。”
最后,上官夫人意味深长地看着侯夫人。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人可以死在侯府,却不能废回相府,更不可连累相府名誉受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