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十多年前,因大哥含恨而逝,一向被大哥照顾着,一门心思学医,心思单纯的季朗一怒之下,独自前往西北。可他空有一腔热情,架不住只是个书生罢了,一路上,钱被偷了,三餐不继,靠着给人看病摸索着往西北走。好不容易到了边关县城,人也磋磨得不成样子了,饿得不行,不小心便倒在了一家客栈门口,被好心的老板收留。
那老板正是赛珍珠,那家客栈正是她家的产业。当时赛珍珠已三十出头,好样貌好能力的她却依然未嫁,因她父母早亡,留下这个产业,还有两个弟弟要拉扯大,就是大牛和二牛。早先是没有心思嫁人,后来弟弟们大了,她心智也成熟了,那个地方也没有她能看上的男人。
救了季朗之后,一来二去的,两人竟生出了些情愫来。季朗对她颇为欣赏,彼时季朗也已四十出头,但他本身潇洒,样貌周正,长期行医的他自有一身气质在,赛珍珠渐渐对他着了迷。季朗从此便在客栈落脚,照常行医问药,同时查探当年大哥蒙冤的蛛丝马迹。也帮着赛珍珠打理店铺,照顾弟弟。
只是这季朗颇有些不羁在身上,不然也不会这么大年级仍然独身。两人虽然感情甚笃,却一直未以夫妻身份在一起。赛珍珠倒也不介意。
如此这般那么多年,赛珍珠两个弟弟都长大成人。三年前那会季朗好不容易打探到一些消息,出门了大半个月,回来时心情颇为抑郁。谁知赛珍珠却避而不见,二牛也不知道去了哪儿,只有大牛指着赵员外送来的聘礼,说是姐姐对季朗已经灰了心,赵员外家世好人品也不错,对姐姐一直都在追求,姐姐已经答应了。
季朗自然知道赵员外追求赛珍珠的事,也知道自己一直吊着她,不与其成家,确实不是女子能一直忍受的。自己一事无成,也确实给不了她寻常人家的幸福,既然如此,便放手罢了。
季朗随即修书一封,让大牛转交给赛珍珠。随即便动身回京了。他盘缠不多,一路上也是靠行医赚取路费,颇经了些风霜。在回京的路程上,哪里有病症他便走到哪里,因此往往偏离了路线,竟耽搁了将近两年才回到京城。
其实这赛珍珠不是不愿意见季朗,也没有嫁给赵员外。她一心只在季朗身上,怎么会另嫁他人。是她那大弟弟为人不正,见钱眼开,他一直以为季朗就是个穷酸游医,也害怕将来自家客栈都被季朗夺了去,因此一直不喜欢季朗。
那会他趁季朗不在,支开了老实善良、亲近季朗的二牛,把赛珍珠关在了房里。自己代表赛珍珠同意了赵员外的求娶。那赵员外也以为自己的诚意感动了赛珍珠,以为她害羞由自己弟弟出面,也就不明就里的下了聘礼。
大牛并没有把季朗的书信销毁,他看了书信,里面是季朗与赛珍珠诀别之语。为了让赛珍珠死心,他就把书信给了赛珍珠。
赛珍珠自然泪如雨下,一时急火攻心晕了过去。待得大夫上门,才发现竟已有月余的身孕,真是又喜又气。喜得是好不容易有了身孕,而且有正当理由退了赵员外的礼。气得是季朗一走了之,大牛又如此狼心狗肺。
赛珍珠没想到自己多年辛苦,竟养了头白眼狼,不免悲从中来。待二牛回家,得知了原委,免不了和大牛扭打在一起,要给姐姐、姐夫出气。对二牛来说,赛珍珠和季朗就是如同父母一般的存在,在加上他心性实在,赛珍珠说要三姐弟分家时,他毫不犹豫地站在姐姐这边。
自此,赛珍珠便把客栈交给了大牛,自己和二牛另居他处。幸亏有二牛在,这么多年累积的继续也够了,二牛还出去做工贴补家用,赛珍珠安稳地把孩子生了下来,精心带大。
待到孩子满了周岁,赛珍珠想要去找季朗的心思与日俱增。季朗信上说要回京城,便打算自己带着孩子上京寻亲,哪怕是季朗已另有家世,自己也死了心,大不了再回来便是。可二牛绝不同意姐姐一个人带着小娃娃长途跋涉,既然姐姐要离开,那姐姐去哪,自己也就跟着去哪就是了。
从西北到京城,还带着小娃娃,哪有那么容易。两姐弟一路打听,走走停停,千辛万苦地到了京城,也傻了眼。京城那么大,要找一个信息微小的人谈何容易。两人盘缠都快用尽,不知在大街小巷饶了多少弯,两人不免焦急起来。这几日天气又多变,一个不当心,小孩子便着了风寒。没想到,来了仁心医馆,真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也可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赛珍珠和二牛两人娓娓道来,如今找到了季朗,两人情绪也稍微平静了下来。却不知季朗和晚意两个听的人,内心早就如澎湃江水般汹涌,特别是季朗。他这会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巴掌,也不能消除对赛珍珠的亏欠。
季朗眼睛早已湿润,他走向赛珍珠,看着眼前这个对自己情深义重的女人,张开了双臂。赛珍珠先是一愣,继而哭泣着扑进怀里,季朗紧紧地抱着她,也激动地落下泪来。
晚意鼻子发酸,不住擦拭着眼泪。二牛也在一旁呜呜哭咽。
几人好不容易平复心情,季朗为赛珍珠拭去了眼角的泪说道:“我从未变过心,其实当初我从阳关回来,就想着问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京城的。是我懦弱,自负,没有担当,害你们这几年吃了这么多苦头。我若再负你,便是畜生不如。”
赛珍珠摇摇头,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她是个坚强又重情的女人,在刚才那一抱下,一切委屈和苦累都烟消云散了。
赛珍珠担忧地看向孩子,季朗让她放心,有他在,绝不会让孩子有事。
赛珍珠又看向晚意,见这个姑娘红着眼睛极为友善的看着自己,她刚才就留在这定是什么重要人物。季朗忙说道:“这是我徒弟,以后也将是我侄儿媳妇。”晚意急忙上前见过,说道:“您叫我晚意或者意儿就好。天可怜见,您和师父终于团圆了。我以后就有师母啦!”
赛珍珠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季朗,晚意也促狭地看向他,小老头立马看向别处,竟然也不好意思起来了。
几人商定,把他们安顿在将军府,等季如峰回来,他便惊讶得发现自己多了个长辈和兄弟。赛珍珠他们自然也惊讶季朗竟然还有个这么厉害的侄子,季朗打算慢慢跟他们讲讲季家的事。这会他和季如峰单独在书房。
“哎,事情就是这样。我到现在都感觉有些不真实。”
季如峰也觉得有些感慨:“二叔该早些和我说才是,我可以派人回西北打探他们的消息,也不至于让人家吃那么多苦头。”
季朗叹了口气:“的确是我的错,哪怕当初再心灰意冷也不该不闻不问才是。日后,只能慢慢地补偿他们了。”
“二叔,如今你们既已团圆,也该为二婶正了名分才是。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日后一家子和和美美最要紧。”
“我正有此意。对了,我打算另寻座宅子,到时候就搬出去。你看如何?”
季如峰立即站起来,气道:“这是怎么说,偌大的将军府住不下你们不成?还是我这个侄儿容不下你们不成?”
“艾艾艾,你瞎想什么呢。”季朗让他稍安勿躁,“你以后要娶媳妇儿的嘛,这本就是大哥和你辛苦挣下的地方,我们不好一直住着。我儿子也总要长大的嘛,总要分开的嘛。”
“我明白二叔的意思,可是我如今就剩你们两个长辈,你们就是我的骨血至亲。堂弟还小长大还有好些时日,二叔便是要置办产业去置办便是,只是还是要住在将军府。没有一家人刚相聚就要散开的道理。而且,就算以后意儿进了门,她也绝不是容不下你们的人,她只会更高兴。”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我绝对没有说你们不容人的意思。”季朗无奈,“你这家伙。行行行,就当我没说。”他本来担心赛珍珠他们会觉得拘束之类的,当然事实证明,他的担心全无必要。
经过几日的精心照顾,小名是宝宝的小家伙早已经活蹦乱跳康复了,也很快接受了自己终于找到爹的事实。季朗给他取名季如平,只盼他平平安安即可。
一应落户事宜办妥后,季朗设宴,邀请了曲家众人,还有医馆的所有人,正式宣告了大伙儿成家的好消息。季如峰给二叔二婶敬了茶,晚意也给师父师母敬了茶。众人揶揄道让两人一齐给季朗和赛珍珠敬茶,一时笑闹不断。季如平竟然喜欢粘着季如峰,总是要扒拉季如峰随身携带的剑。季如峰怕伤着他,削了一把木头小剑让他玩耍,小家伙开心地不得了。
季如峰买了好些烟花,吃完饭所有人都在空地上欣赏烟花,季如峰把宝宝放在肩上,和晚意肩并肩站着,感叹着这将军府十几年来第一次这么热闹。他看着晚意巧笑倩兮的脸,凑近她耳朵悄悄说道:“当然,要是你在我身边,就算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也不觉得冷清。”
晚意冷不防他来这么一句情话,轻轻打了他一下,娇嗔地回他一句“想得美。”
突然,宝宝一把抱住晚意的头,嘴里喊着“姐姐,姐姐”,晚意和季如峰两人一下子头碰头撞在一起,“哎哟”。众人又是一阵起哄,两个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赛珍珠赶忙上前把宝宝抱下来。
院子里一片欢声笑语,那绚烂的烟花开在了每个人心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