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士府内,午后,一处幽静的小院内,一个柔美秀丽的妇人在绣着荷包,时不时抬头看看自己在书桌旁奋笔疾书的女儿,终是忍不住“噗嗤”笑出来。那奋笔疾书的姑娘,正是曲晚意,那妇人就是自己的娘,是曲学士的小妾,方姨娘。晚意听到声音,抬头疑惑道:“娘啊,你笑什么,难道我脸上又弄到了墨汁?”转头问给自己磨墨的丫鬟小蛮:“有吗?”小蛮摇摇头,说:“姑娘脸上干干净净的呢,奴婢也不知道姨娘在笑什么。”方姨娘笑道:“我是在笑意儿啊,天天跟个要赶考的书生一样,只不过呢,人家书生是为了考功名,咱们这位啊,每天绞尽脑汁在写话本子。”晚意嘴一撅,说道:“娘啊,女红、下厨我都没什么兴趣,我不写话本我还能干嘛,从小到大读了那么多书,却又不能像男子一样去应试,要是女子也能考科举该多好。”“好了好了”,方姨娘道:“不敢再说你了,每次都招你那么多牢骚。”晚意“哼”一声,转身一边写一边又说道:“娘,等我这篇故事写好,再让阿毛拿到志远书局去,阿毛说蒋老板可催了他好几次了。”
方姨娘收完荷包的最后一针,站起身来,摸摸晚意的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的生活,写话本是你的兴趣,又能赚银两。娘是怕你太累。毕竟夫人没有克扣我们的月例,娘还有两个铺面的嫁妆。”“得得得,娘啊”,晚意实在受不了唠叨,出口打断:“我以后还想四处游历,行侠仗义呢,不多积攒点钱哪够啊。”方姨娘叹道:“女孩子家,怎么还想着这些呢。咱们高低是个大户人家,你以后是要做夫人的,还怎么到处跑呢。”晚意见自己的娘又是这些陈腔滥调,实在受不了的哇哇叫了起来,被方姨娘打了几下屁股,索性不写了。方姨娘见状赶忙让翠竹和小蛮妥善收好,可千万不能让方学士知道晚意写话本子的事。方姨娘把那新绣好的荷包加了穗子,递给晚意,只见水蓝色的底布上面绣了粉色的芙蓉花,左下角还有个“意”字。因着晚意就是出生在芙蓉花开的季节,方姨娘最喜欢给自己女儿的衣袜配饰上绣芙蓉。晚意喜欢的不得了,抱着方姨娘撒起娇来。这时,丫鬟翠竹也从大厨房取了点心回来,母女两个吃点心聊天,又是好一阵温存。
从方姨娘住处出来,晚意和自己的两个丫鬟回到自己的闺房,屁股没沾凳子就让翠竹去把阿毛叫来。阿毛是学士府负责车马的小厮,和翠竹是同乡,做事机灵踏实,晚意不便出面,她写得话本都是让阿毛扮做书童,作为中间人去跟志远书局的编辑交涉的。
一会,翠竹和阿毛噔噔跑来,“给二小姐请安”“行啦,你快说说,上午你跟蒋老板谈得如何”。阿毛清清嗓子说道:“蒋老板说,这两天他把上季度的销量提成算出来,让我初一去拿银子。他还说,之前的话本销售反响都不错,不过都比不上两个月前上市的《人间怪谈》,简直可以用火爆来形容。”晚意笑意盈盈,开心地说:“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写得。”听阿毛这么说,翠竹和小蛮也开心地拍手,晚意跟阿毛说:“辛苦你了阿毛,咱们能瞒过我爹,还能这么顺利的推出话本,多亏了有你啊。你放心,本小姐绝不会亏待你的,之前咱们说好的提成,等我拿到结银肯定一分不差的算给你。”阿毛闻言,立马跪下给晚意磕头:“小的都是该做的,小姐真是大好人,您信任我,我一定把事情办得漂亮。”“行啦,赶紧起来吧。”本来十分高兴的晚意忽然又叹气:“要是可以出去看看就好了,亲眼看见人们喜欢自己的书这感觉肯定不一样。”小蛮说:“小姐,那我们去请示夫人,还跟以前一样,就说咱们去买书呗。”翠竹说:“可是现在都月底了,夫人规定我们一个月最多出去三次,咱们这个月次数都用完啦,夫人不会答应小姐出去的。”晚意听完又有些发愁,想了想,确实怕夫人责骂,可又按捺不住要去书局的心,咬咬牙一下站起来:“不行,我一定要出去看看,不然我晚上觉也睡不着啦,让母亲骂两句就骂吧,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走。”
要说这学士府,京城官员私宅中难得的太平府邸。曲学士是翰林院侍读学士,为人平和,娶妻杨氏,大度爽朗,生一子后亏了身体无法再生育。曲大人中年时与友人下乡采风,偶遇了教书先生的独女方氏,二人难得的投缘,遂纳入府中。方氏温柔文静,敬重杨氏,生一女后不再生育。再加上杨氏持家有道,这曲府中倒是太太平平。要说晚意名字的含义,便是暗含了父母相遇的情感,意为“晚来的情意”。
话说晚意携两丫鬟来到杨氏处。杨氏见她过来,心下也欢喜,拉她在身边坐下,道:“什么风把我们家意儿吹来了?让母亲猜猜,不会是又想出门了吧?”晚意闻言,被其识破了心思,吐吐舌头,撒娇道:“孩儿这几天都在房内练字绣花,可乖了。今天实在闷得慌,想去书局买些书回来看。”杨氏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鬼精灵的,无事不登三宝殿。出门可以,还是那些话,不可跑远了,不可去乱七八糟的地方。还有啊,可别买那些稀奇古怪的话本回来,被你爹知道了,小心他赏你爆栗子。”晚意心内腹诽:嘿嘿,你可不知道我自己还写话本儿哪。脸上却假装痛痛的表情,摸摸头道:“孩儿醒得,我这颗脑袋瓜可不敢再被敲了。”转而拉住杨氏的手道:“多谢母亲,孩儿一定常给母亲请安,陪您说话。”随即福了福身,带着丫鬟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