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卧室里传来一阵阵男子沉闷的咳嗽声,伴随着压抑的喘息声,男子似乎很痛苦,咳嗽一时难以止住。旁边有女子焦急的声音“旭明,你怎么样?你靠着会不会舒服一点……”。廊下候着的老婆子和一个小丫鬟说:“哎,公子肯定又把药吐了,今儿又得去重新熬药了。”丫鬟忙说:“哎呀,小声些,这话可别说了,小心主子听见。”老婆子撇撇嘴,自知失言,立马不做声了。这会儿,咳嗽声止了,一个端庄的大丫鬟端了药盘子出来,说道:“药都喝了,明儿再来吧。”老婆子接着盘子,应声离开了。
大丫鬟转身回到内室,隐隐得皱了皱眉头,这常年累积的药味,从外面进来,着实有点冲。卧室内,床榻上半躺着一个形容枯槁的男子,床边,一个清瘦的女子正从一个小丫鬟手里接过温热的帕子给他擦脸擦手。事毕,男子对两个丫鬟道:“你们出去吧,我跟姨娘说会话。”女子转身,说道:“你们也下去歇会,让珍珠和琥珀过来吧。”丫鬟们听命出了门。
男子正是吏部尚书的二公子林旭明,女子是其妾室曲晚意,此时,房内只剩二人,林旭明看着瘦消的晚意,长叹一声:“这一年多来,辛苦你了。可我就是不想看到别的人来碍眼,只能折腾你了。”晚意闻言微微一笑,“你这又是说的什么话,你病了,我须得来照顾,这是妾身的本分,只要你能好起来,怎么着都行。”林旭明听她这套版的回话,呵呵苦笑一声,“你总是这样,逆来顺受的。我这样都一年多了,只怕是好不起来了。”晚意红了眼眶,“别瞎说了,这病只不过好的慢些,你不要胡思乱想。”林旭明这时颇有些激动,喘气声有些粗重,他抓住她的手道“晚意啊,我不怕离开这个世界,从小到大我见识的、经历的都够了,也肆意过、荒唐过,要说唯一遗憾的,就是没能让你诞下一儿半女,若我走了,你以何为依靠?李彩云那个妒妇怕是容不下你。咳、咳……”晚意心内叹气,脸上却不漏神色,给他拍背顺了顺气,让他仍旧半躺好才说道:“旭明,大夫说你不可激动的,你不用担心我,我恪守本分,别人不能拿我怎样的。你会好起来的,好了不就还是我的依靠么。”
林旭明眼睛望着头顶的床幔不做声,无力的闭上眼睛,半晌,说道:“如果我不把你娶回来,你肯定过得更好,你恨我吗?”晚意一阵鼻酸,内心五味杂陈,不知如何开口。不等她说话,林旭明继续说道:“我这个月来,总是梦到我初次见到你的情景。晚意,你该恨我的,我费了心思让你嫁给我,却没有好好的对待你,你不快乐。或许我走了,你也可以解脱……”“旭明”,晚意打断他的话,“别说了,过去的事不要再费神思了,好好养病。这会儿,你也该休息了。”林旭明看着她清丽的脸庞,似是要把她刻进眼里一般,他伸手抚摸她的脸颊,晚意也看着他,脸贴了贴他的手,林旭明很开心,笑了出来,晚意见状,忙说:“你该休息了,妾身明天再来。”说罢,服侍他躺下,盖好被子。林旭明朝她点点头,闭眼睡下了。晚意待他呼吸均匀,睡得熟了,轻轻退出来。
廊下,林二公子的大丫鬟珍珠和琥珀已经在候着了,晚意跟她们交代了几句,便带着自己的丫鬟翠竹和小蛮回了自己的小院。回去后,晚意呆呆地坐在窗前,一言不发。她在想今日旭明的话。旭明病的这一年多来,都是自己在旁伺候,却少有交流,不像今日,倒是要与自己交心一般。晚意苦笑,自己进尚书府已三年有余,自从成了林旭明的妾室,自己便谨言慎行,在其面前一向规规矩矩,宠辱不惊的样子,甚少与其交心沟通。在府内,自己甚至更比那张扬跋扈的林二夫人受人喜欢。如果当初,不是和林旭明的那场偶遇,不是他在有了正室后要强娶自己,或许,现在已经是青梅竹马的师兄徐如令的夫人,随其外放至柳州县双宿双飞、琴瑟和鸣。孩子,呵呵,幸好没有孩子。以后,不知道以后是什么样子,旭明,他会好起来的吧。如果好不起来,不不不,晚意立马打断这个念头,摇了摇头不想再去想。
一旁,丫鬟翠竹看她今天一回来就默不作声,忙上前问道:“姨娘,怎么了,可是二公子他……”晚意回神,“哦,没事,就是有些累了出了神。”翠竹忙给晚意揉揉肩膀,又按摩了一会头部穴位,晚意让她歇了,对翠竹和小蛮说道:“你们也累了,去休息会吧。”小蛮问:“姨娘现在还写话本子吗?”晚意皱了皱眉,心下烦躁,“不写了,我躺会。”翠竹和小蛮服侍其躺在贵妃榻上才出去。晚意看着她们,心想,还好,还有翠竹和小蛮陪着她,她们两个从在学士府开始就跟着她了,又跟着自己来到尚书府,也是处处循规蹈矩,怕给自己惹了麻烦。晚意侧身躺着,闭目养神,却不知眼角慢慢地湿润了,一滴泪终是落了下来。话本,倘若不写这话本,是不是就不会遇到林旭明,人生是不是就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