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摄政王,陆恪想起宋雅言来。敢偷摸到刑部大牢的人居然被他吓得又是落泪又是腿软,想起滴落在手上的滚烫,陆恪颇有些不自在地握了握手掌。
如今张峙已死,佟家也就变得无足轻重了。
于是陆恪招来大福道:“你去一趟刑部,张峙此案尽快了结,不必再牵连无关人等。”
五六日后,用时半月的张峙一案顺利了结。罪人张峙贪赃枉法,鱼肉百姓,在狱中畏罪自戕,张峙三族之内男子流放,女子充当官奴。
至于张峙所供出的关于肃王的一些话,自然是“无稽之谈”,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全都缄口不提。
又过了几日,佟老爷一家三口也被放了出来。
出狱这日,宋雅言和叶掌柜,廖大夫守在刑部大牢门口,翘首以盼。
牢门打开的一瞬,宋雅言忙跑过去搀扶住佟夫人和佟念,瞧着她们瘦削的样子,不禁落下泪来。
佟夫人连声道谢,再说不出其他话来。
佟老爷也感动非常,非要给他们下跪道谢。好歹是拦住了,众人忙扶着他们一家三口上马车离去。
回到佟府,又是一番折腾。
当初佟老爷下狱后,丫鬟小厮们走的走,逃的逃,留下来的丫鬟仆妇们眼见老爷被放了出来,只觉苦尽甘来,哭成了一片。
叶掌柜忙站出来主持大局,吩咐该烧水的烧水,备饭的备饭。
佟家三口人稍作清洗一番,便和他们围在一处说话。
廖大夫挨个儿给他们诊了脉,嘱咐好好补一补,又单独给佟夫人开了些安神的药。
佟念红着眼眶,拉着宋雅言的手不放,说道:“阿言,多谢你,要不是你,唉,我真不知该说些什么,阿言,多亏了你……”
宋雅言拿帕子替她拭泪,安慰道:“佟姐姐,既然回来了,便无需再提,经此一事,咱们以后定能好好儿的。”
“嗯,你说的对。”佟念点头,竭力忍住泪水,“你辛苦了,永定侯府也帮了大忙,来日一定登门拜谢。”
“呃……”宋雅言犹豫要不要说出实情,想了想,还是把佟念拉到别处,对她细细说了陆二公子的帮助。
佟念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奇遇,惊讶地半天回不过神来。
过了会儿,才说道:“那,那更得谢谢这位二公子了,人家四年前救了你,如今还搭救了我们一家,哎,这可,这可是天大的恩情啊!”
宋雅言跟着点头,道:“二公子他不图报答的,他是王府的公子,什么都不缺的……”
“寻常俗物自然不行!”佟念伸出手指来轻戳她的额头,“你也说了,人家是王府的公子,眼光自然是极高的。这样,我爹这些年走南闯北,攒了不少孤品,我挑一些,给二公子送去!”
“啊?”宋雅言绞着手指,道:“可是我没有什么孤品拿得出手,都在应天府呢。”
“我送的不就是你送的嘛,真是的!”佟念接着道,“还有永定侯府你那位世子表哥,也要送一份谢礼去。”
宋雅言听她安排地头头是道,先安抚道:“不急,不急,佟姐姐你先养好身体,送礼的事不急。”
宋雅言还是低估了佟念雷厉风行的性子,不过三日,就把搜寻来的东西送到了侯府,特地注明,一份给二公子,一份给世子。
给程挚的还好说,等他散值回家送过去就是。只是该怎么给陆二公子送去啊?难道要去摄政王府寻二公子?可是这样贸然上门会不会有些失礼啊?要不要先递个拜帖什么的……
宋雅言最终还是决定先递个拜帖过去,只是拜帖递过去了,来人却神色古怪地看了她两眼,留下了一句:“姑娘稍等!”便朝着王府里飞奔而去。
宋雅言和云罗对视一眼,不明所以。她们只是递个拜帖,不是非得今天求见啊,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今日阳光正好,陆恂犯了懒病,正在檐下逗弄鹦鹉。
管家拿着一封拜帖求见道:“世子,有位姑娘来咱们府上找什么二公子,奇了怪了,咱们府上哪儿来的二公子?”
姑娘?二公子?
陆恂忙伸手,“拿来我看看!”
落款是“宋雅言”,答谢大恩云云……
陆恂眼波流转间计上心头,催促管家道:“去去去,请那位姑娘到正厅来,茶水点心伺候着!”
吩咐完管家,陆恂一溜烟儿跑进屋里,再出来时手里捏着一个信封,吩咐贴身小厮云丘:“拿上我的腰牌到宫里去一趟,务必,务必把信交到陛下手里,快去!”
宋雅言稀里糊涂地被引到正厅里端坐,云罗也大气儿不敢出,心道:这可是王府啊!原以为侯府已经够气派了,果然就是不一样。
陆恂手里拿着一把折扇骚气地进来了,忙止住想站起身来的宋雅言说道:“宋姑娘不必客气,坐坐坐,坐着就行,我那弟弟一会儿便到。”
宋雅言尴尬解释道:“陆公子,我不是今日要见二公子,我只是先递个拜帖,等二公子有空,再来拜访,不必耽误二公子。”
“不耽误不耽误。”陆恂连声说道,“二公子他,咳,他吩咐过了,若是宋姑娘你登门即刻派人去通知他,他一会儿便到。”
“果真?”听了这话,宋雅言眼前一亮,没想到二公子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对她的事也这么上心。
“当然,二公子还说啊……”
……
陆恪收到陆恂来信时,正和摄政王在御书房看折子。
正疑惑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值得大早上的跑这一趟,冷不防看见信上的内容,表情可谓十分精彩。
信上只一句话“恩人,我在王府等你哦,不见不散。”落款只有一个“宋”字。
陆恪一看就知道这是陆恂的手笔,只是他去找宋雅言了?宋雅言为何会在王府?
摄政王头都不抬,淡淡说了一句:“不必理会他,成日里不干正事。”
陆恪把信塞回信封,想了想,还是说道:“叔父,我出宫一趟。”
摄政王这才抬头,挑眉看他一眼,不明白陆恂这是又弄出了什么事儿引的陆恪都要亲自跑一趟。
……
“我那个弟弟啊,不瞒你说,七岁能诗,八岁能武,全京都再找不到这样一个神童了,偏还生得俊俏,你说说,全大周,除了我,还能找到比他还俊俏的人吗?那必然是找不出来的……”
陆恪到时,听了这么一段儿,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推门而入。
陆恂瞅见他不声不响地过来,顿时咳了个惊天动地。
宋雅言正被陆恂唬得一愣一愣的,听得津津有味,看见他来,也赶紧收回脸上饶有兴致的神色,起身端正问好:“二公子。”
陆恪投到陆恂身上的眼神像刀子刮似的,待转到宋雅言这一边又变得和颜悦色,应道:“嗯,怎么到王府来了?”
宋雅言递给陆恂一个回避的眼神,撞上他兴致勃勃的眼神只好败下阵来,对陆恪道:“佟家的人已经出狱,特来感谢二公子大恩。”
陆恂惊呼出声,他可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儿!
陆恪头疼,无奈转过头对他道:“你回避!”
陆恂一脸意犹未尽,嘴上“啧啧”有声地出去了,虽然他十分不想出去。
陆恪对她道:“佟家的事我没出力,张峙死了,此案才会如此了结。”
结合刚刚陆恂的讲述,宋雅言深信二公子面冷心热,坚持道:“无论如何,佟家能安然无恙是沾了您的光,理当谢过。”
陆恪无奈,不是太想当这个“恩人”。
宋雅言往门口看了看,凑过来踮起脚尖,压低声音道:“二公子,我给您带了谢礼的。”
陆恪乜她一眼,不明白这事儿有什么好鬼鬼祟祟的。
宋雅言见他不明白,轻推他一下,强调道:“诶呀,就是没想到世子也在,那是给二公子您准备的谢礼……”
陆恪被她推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实在忍不住笑了两声,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一声才停下来,问她:“谢礼在哪儿呢?”
宋雅言小声道:“在马车上呢。”随即,警觉地看着他问道:“您不会不要吧?”
陆恪到嘴边儿的一句“不必客气”硬生生憋了回去,转而道:“有心了,多谢。”
宋雅言喜笑颜开,灿若桃花。
事情圆满解决,陆恪带着宋雅言往大门走。
宋雅言这才肆意地打量着王府的布局,跟着陆恪身后以眼神和云罗默默交流着。
走到一处花厅外,正好儿碰见一位姑娘带着身后的婢女出来。
那姑娘和宋雅言差不多年纪,装扮简单却不失高贵,瞧着柔柔弱弱的样子。宋雅言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头上,好吧,好歹有两朵绢花。
那位姑娘见到他们,先是惊讶了一瞬,随后马上屈膝行礼道:“陛——”
“避开我的花儿!”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身后的陆恂大喊一声。
宋雅言被他吓得一激灵,差点摔倒,陆恪及时扶了她一把。
陆恂冲上前来,拉着清芮郡主闪到一边儿,讪笑着说道:“呵呵,路边花草何其无辜,清芮小心别踩到了。”
清芮郡主看着离她“八丈远”的不知名花草,十分不解。
陆恪嫌他丢脸,不想多说,介绍道:“这是王府的清芮郡主,清芮,这是永定侯府的表姑娘,宋姑娘。”
宋雅言上前和清芮郡主互相见礼。
陆恂冲陆恪打眼神官司,笑着催他们道:“宋姑娘慢走啊,我就不送了,哈哈。”